绿林招安
      
          张作霖  最高职务: 北京政府安国军总司令。最辉煌时: 第二次直奉战争大胜,
      挥兵占领半个中国。最伤心事: 郭松龄发动兵变,以为是张学良在幕后指使。最痛
      苦事: 被日本人威逼签下出卖东三省主权的条约。  绿林招安,是升官发财的终南
      捷径,为了染红官顶子,他不惜设局杀了有八拜之交的杜立三
      
          一阵秋风打着唿哨从轿前掠过,盛京将军增祺的三姨太打了一个寒颤,从沟帮
      子到新立屯这一路,地旷人稀,一眼望去,连个人影也不见,假若跳出剪径的强人,
      那后果就不敢想象了。真是怕遇见鬼就撞上了打幡的,三姨太正在这里惴惴不安,
      只听一声锣响,突然钻出来几十条大汉,为首者长得十分精悍,只见他拦在路中,
      手里端着套筒步枪,大喝道:
      
          “八角台全伙好汉在此,识相的都不准反抗,惹恼了大爷,让你们血溅当场。”
      说完,扬手冲天上“砰、砰”两枪。三姨太哪见过这等阵势,眼一黑,早晕了过去。
      
          待徐徐醒来,三姨太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屋的土炕上,她打了个激灵,偷偷睁
      开了眼,透过昏暗的烛光,只见两个土匪蹲在门口唠嗑呢,其中一位正是那个精瘦
      的汉子。
      
          “大当家的,咱们今天绑的这位像是官家的太太,怕是个麻烦事啊,一旦官府
      较起劲来,弟兄们扛不住啊。我早说过,这是个灭门诛九族的营生,能趁早收手就
      趁早收手。”
      
          说话的是这支土匪队伍里的二当家张景惠,他挤挤眼睛,示意三姨太已经醒了。
      
          那个精瘦汉子就是当地有名的胡子首领张作霖,他长叹一口气: “兄弟说得在
      理,绿林这碗饭吃着太有风险,没几个有善终的。我也想金盆洗手,但不能让弟兄
      们喝西北风吧? ”
      
          “不如被朝廷招安吧? 听说盛京将军增祺宅心仁厚,对我们绿林弟兄一向主抚
      不主剿,为这事给朝廷上过几封折子了。”听到提到自己丈夫的名字,三姨太耳朵
      竖了起来,她感到有了希望。
      
          张作霖还是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这盛京将军是个厚道人不假,但我们和他
      隔着多少层,官场中又没关系,连引见的人都没有。算了吧,死了这条心,就将这
      条道走到黑吧。”三姨太却来了精神,翻身从炕上坐起:
      
          “只要这位好汉真心向善,放了奴妾,要见增祺何难? ”张作霖跳将起来,装
      作吃惊地问: “你是何人? 与增祺是何关系? ”
      
          三姨太变得矜持起来,她坐正了身子,拿出了官太太的架子: “我就是增大人
      的三太太,不信,你们可去问被你们一并绑来的随从。”
      
          “哎呀,我张作霖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玉体,万死不赎其罪。”一旁的张景
      惠也没闲着,他大呼道: “弟兄们,准备酒席,为三太太压惊。”
      
          这三姨太哪里知情,这乃是张作霖精心导演的一幕,却演得十分逼真,十分精
      彩。东北的土匪多如牛毛,张作霖凭什么能脱颖而出? 必有过人之处。
      
          张作霖,1875年3 月19日生于辽宁海城县北小洼村。早年父亲暴卒,他早早地
      就品尝了人间的艰辛,也曾厮混于赌场,也曾提篮小卖,也曾投身于军营,也曾干
      过兽医,最终落草为寇。那土匪也不是好干的,张作霖使尽了浑身解数,才拉起了
      一支几十人的队伍,离出人头地,还差得远呢。所以,他开始另想出路: “自古造
      反招安是升官发财的终南捷径,干绿林绝没有大出息,到头来瓦罐不离井上破,将
      军难免阵中亡,不是被官府剿灭,就是遭同道黑手,两者必居其一。”于是,他设
      计了这个局。
      
          增祺本来就生性懦弱,最近朝廷又接连下旨,责成他清理地面,肃清匪患。说
      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东北的匪患由来已久,凭他增祺的能力,这辈子也休想见到
      一个清平世界了。“何不招安张作霖,来个以毒攻毒。”增祺一拍脑门,定下了主
      意,他让三姨太取过纸笔,立马奏明朝廷,又去书新民府知府增韫,让他立即着手
      收编张作霖所部。
      
      
      
          知府大堂上,新民府知府大人增韫高高在上,他打量着跪在阶下的张作霖,心
      想匪性难除,也不知这姓张的马匪打的是什么算盘,一拍惊堂木,喝道:
      
          “本府问你,此次归顺朝廷,究竟是天良发现,弃暗投明,抑或是虚与委蛇,
      另有主意? 给我从实讲来。”
      
          张作霖抬起了头,回答得十分爽快: “小的是真心受抚,为的是升官发财。”
      
          此语甫出,满坐哗然,增韫却是哈哈大笑,感到张作霖直率得可爱: “很好,
      只要你忠心报效朝廷,还愁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今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张作霖没有让朝廷失望,向昔日的绿林兄弟亮出了刀子,接连灭了海沙子、张
      海乐、陈殿文、李二皇上、侯老疙瘩等十几股胡子,而最让道上朋友寒心的,是他
      诱杀杜立三。
      
          杜立三可不是好惹的,手下有七八百条快枪,上千号人马,是东北土匪中响当
      当的人物,论实力只在张作霖之上,真刀真枪地干,张作霖讨不到半点便宜。
      
          于是,张作霖动起了鬼主意,过去在绿林时,他与杜立三有八拜之交,是换过
      帖子的把兄弟,因此得用这层关系,给杜立三捎个信,说是朝廷有意要招抚杜立三,
      给他的官比自己的还大: “万望尊兄大驾下山,效忠朝廷,兄弟同乐,共享富贵。”
      杜立三冷冷一笑,将信丢过一边: “道不同,不相与谋。如今这姓张的已是官家的
      人,与咱们泾渭两别,他为官,我为匪,走的不是一条道。”
      
          杜立三也并非对做官不动心,只是对张作霖抱有警惕,当年侯老疙瘩就是被张
      作霖诱杀的,这不能不防。
      
          张作霖也知道杜立三对他不信任,他又下了着狠棋,请出了“义父”杜泮林。
      张作霖能混到今天的模样,与这位黑山秀才的帮助提携密不可分,而杜泮林又是杜
      立三的同宗叔父,血比水浓,杜立三对这位叔父是百分之百信任。张作霖真会演戏,
      一脸真诚的模样:
      
          “都说是好兄弟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最近徐大人走马上任,当然要烧上三
      把火,准备拿立三兄开刀。我吃着官家饭,当然要为官家当差,保不得要和立三兄
      对阵,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于是向徐大人建议改剿为抚,难得徐大人通情达理,许
      诺说,只要立三兄归顺朝廷,立马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我们做兄弟的,也免得撕
      开脸拼个你死我活了。”杜泮林紧紧盯了张作霖一眼:
      
          “你小子这话当真,莫要设了套子让立三钻,那可是丧良心的。”张作霖急得
      赌咒发誓。
      
          杜立三对张作霖信不过,但对这位秀才叔父,却是言听计从,于是带着一队保
      镖,来到了新民府,与张作霖洽商招安事宜。张作霖的态度很谦恭,一口一个“三
      哥”叫得亲热无比,他让杜立三的随身保镖留在府衙院落中抽烟喝水歇歇脚,然后
      拉着杜立三说:
      
          “徐大人已派来了招安专使尹鸿寿,就在上房里等着三哥呢。”杜立三不由自
      主地被张作霖劝进了屋,与尹专使打了招呼,他是个老江湖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水不喝烟不抽,背靠着墙坐定,一只手始终拢在口袋中,那里面是一把上了膛
      的快枪。张作霖使了个眼色,寒暄了一阵,尹专使打了个哈欠: “杜英雄请暂回歇
      息吧,我马上就回奉天面见徐大人禀告一切,就等着听好消息吧。”说着,跳下炕
      来准备送客。
      
          临到门口,尹专使伸出手来作握别状,杜立三不好拒绝,从口袋中抽出右手,
      只觉一阵疼痛,尹专使的五指像铁钳一样将他夹住不放。他情知不妙,正要大喊门
      外的保镖,张作霖已经眼疾手快地从他口袋中掏出了手枪,顶在脑门上,冷冷地道
      :“三哥,别折腾了,我早安排好了,现在你的那些兄弟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他脸
      一扭,冲着门外喊道: “来人啊,把杜三哥送上路,活做得利索点,也算是我做兄
      弟的一点情谊。”就连尹专使也是目瞪口呆,这个张作霖杀心太重,这可是他的八
      拜之交啊,连个交待的话也没有。
      
          不仅如此,这张作霖还有勇气去通知杜泮林: “杜三哥匪性难除,我为朝廷除
      害,将他给杀了。”说这话时,他脸皮也不红一下。
      
          不久,张作霖官星高照,连升数级,为奉天省巡防营前路统领,从一介普通军
      官成为省城军界的实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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