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说了,我不会与人交往,我甚至不知道有些人说话会跑题,转而攻击别人。
      这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不成熟的人,爱攻击别人的人,愚蠢的人,以自我为中
      心的人,喜欢说闲话的人……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当然,我更不知道应该选择适合
      自己的人交往。
      
        一天,我与阿才谈论起作家的事,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认为就怎么说,我说
      :“欧美的作家,比苏联的要好一点儿,人长得也比苏联的好看,苏联人长得有些
      不伦不类,又像亚洲人,又像欧洲人;也没什么太伟大的作家。”
      
        当然,无论我的想法对不对,这只是聊天。我不知道阿才的真实想法,我感觉
      他自己也觉得说错了话,但死不承认;总之,我俩争论了半天。
      
        当然,这很平常,别管自己对不对,也别管是不是已经说错了想法,每个人都
      想说服对方。与朋友交往的一个原则就是:避免争论,只谈双方都认可的东西,才
      不会产生矛盾。还是那句话,我懂这个道理,我也不知道有些人一旦发表了意见,
      即使自己也认为不对,为了自尊心,也不愿意再改口。
      
        我和阿才争论了半天,阿才说不过我,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你以为你伟大?”
      很显然,说这话的人是个傻屄,既没说到点子上,又在攻击对方,聪明人决不这么
      做。
      
        但阿才不是聪明人,我比阿才还愚蠢,我被他气坏了:他不但跑了题,而且在
      攻击我,我顺着他的话,接了这么一句:“当然,若干年之后,我就会。”这句话
      非常愚蠢,即使我是个伟大的人,也不能这么说。但阿才也是个笨蛋,这句话把他
      憋住了,他找不着话儿来噎我,谈话结束了。
      
        这只是两个不成熟的人之间的一次聊天,换成谁,也会很快就忘记这件事,而
      我怎么也忘不了,就因为阿才攻击了我,我认为他太可恨了,自己天天念错别字,
      说话又跑了题,还无缘无故地攻击我。
      
        我应该骂他一顿顺顺气,保持一下心理平衡,但问题就是,同一个宿舍的人,
      我谁也不敢得罪,生怕他们故意不通知我考试的信息,我怕最终拿不到大学毕业证。
      我还认为,如果拿不到毕业证,我的人生就完了。这个想法更是错误,别说那张纸
      没用,就是有用,我的人生也不会完,还会有很多出路;要完,也是因为别的原因。
      我根本不知道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是错误的,只认为必须要拿到毕业证。
      
        我日子很难熬:我既不会与人交往,也承受不了不愉快的小事,我每天都活在
      愤怒当中,并且谁也不敢得罪。我怕伤害别人会让人家记恨;别人伤害了我,我也
      非常愤怒。
      
        真实的世界是这么一回事:强者为王,强者压迫弱者,弱者为了活下去,转而
      收拾更弱的,以保持自己的心理平衡;人们根本不是因为爱而粘在一起,而是因为
      利益而捆绑在一起。还是那句话:我连这个都不懂。如果我当时知道这个道理,我
      就不会那么愤怒;我不但不懂这个道理,我任何道理都不懂,对人生和世界一无所
      知。
      
        与别人相处,我很痛苦,我也不知道应该与一个善良的人交朋友,我经常一个
      人去市区逛街,买东西也不会讨价还价,非常苦恼。
      
        广东人吃的东西又非常清淡,食堂里的菜,根本就是水煮,甚至连盐也不放,
      大米是一年三熟的,一点儿黏糊劲儿都没有,我在北方长大,口味本来就重,来到
      这个地方,根本就吃不下饭;我经常这么吃:买几根火腿肠,用面包夹着当饭吃;
      或者吃方便面;香蕉便宜,有时候我就吃几斤香蕉。
      
        学习方面也非常不顺利,一学期发十来本书,很多书像字典那么厚,老师竟然
      几节课就讲完了,根本没按书本讲;我又不爱听课,喜欢自学,学的东西比别人多,
      考试反而分数最低。有的人天天只管玩,只在考试之前弄点儿信息,竟然能拿奖学
      金;我没那本事,并且,第一学期奖学金的事,也非常让我很恼火。
      
        现在,我就只想考个及格,能拿毕业证就算了;即便如此,我应付起来也非常
      吃力。老师压根不讲课本,只讲自己整理的一些东西,并且一点儿用也没有,我一
      看他讲的东西就不想学,没什么用背诵它干嘛?可别人不像我这么傻,人家都会应
      付生活。
      
        这么过着日子,突然暴发霍乱了,出了校门口,碰到的每个人都提醒我:别出
      校门,正在闹霍乱。我也吓坏了,不敢再出校门儿了。很快消息又平息了,原来是
      两个学生在散布流言,学校把他俩开除了。
      
        这段时间,刚刚有两个人跳楼,去年也有两个人死了:一个会游泳的在游泳池
      被淹死了,一个学生不小心从阳台上掉了下去。我听到别人死或被开除的消息,不
      但不同情,还感到欣慰:我总算还没到那个份上。
      
        我越来越胖了,因为我不停地吃东西;我特别喜欢吃饼干,不喜欢吃肉。我以
      前不喜欢吃饼干,可现在天天吃,有时候,撑的我已经很难受了,我还硬往下吃。
      同学们非常纳闷,说:“有那么好吃吗?你怎么像小孩子那样,撑坏了还吃?”他
      们说的对,但我必须吃,不吃我活不下去。
      
        回头分析,这正是抑郁症的显著特征:患者只能通过吃东西安慰自己,并且只
      喜欢吃碳水化合物,不喜欢吃蛋白质。我当时一点儿也不知道是抑郁症在让我疯狂
      地吃,我既纳闷,又无法控制。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我想了个办法,去健身。但是健身房里人太多,我怕那些
      人举着哑铃会不小心砸着我,总是不敢进去。
      
        我只能自己听听音乐,我还尝试作曲。我不知道应该先写歌词,我用最笨的办
      法:先写主旋律。前两句都不错,到了第三句,我不会转折,硬拐过去,再想办法
      把段落结束。我一点儿写歌的理论知识都没有,就硬着头皮自己研究。一年多之后,
      我才想到要读几本儿这类书。
      
        期末考试,我《鱼类学》没及格;这门科目最讨厌,老师天天教我们各类鱼的
      形状,鳞片数目,牙齿类型等等,这些东西心里明白就行了,还考什么?你告诉我
      哪些鱼好卖,怎么养就行了,整这么多没用的干嘛?可几乎所有科目都是这样,甚
      至还有思想道德之类的课,讲这门课的人自己就没什么道德,学生不爱上,他在上
      面儿骂大街。
      
        除了必修科目,学校还有选修科目,参加的选修科目若不够数量,仍然不发给
      毕业证;这些选修科目根本没的选择,学校硬指定哪些学生选择哪些科目。选修科
      目的内容就更别提了,什么破烂玩意儿都有,甚至有人被指定参加健身操科目,一
      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这一切,纯粹是他娘的生搬硬套。
      
        我非常失望,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了;别的同学也认为确实是上当了,但他们
      似乎满不在乎,天天玩电脑,看色情电影,打麻将,追求异性,出去聚会,他们玩
      儿的简直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极度充分。而我,什么也不行,最多和他们一起看
      会儿色情电影。
      
        我对拿奖学金也没兴趣了,我这种人,考了第一,最多也就拿个二等奖学金,
      因为我不参加活动。二等奖学金是500 块,考倒第一也有200 块的冷门专业补助;
      万一要考个三等奖学金就更不合算了,三等奖学金300 块,一旦得了奖学金,补助
      就没了。再说,那些科目的内容,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不值得学,更不值得用功。
      我平时很爱看课外书,那些书里确实有些真东西;可我必须抽时间应付这些该死的
      毕业证科目。
      
        考试完就放假,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打电话回了家,简短地说
      :“放假不回去了,把学费寄来。”我一个字儿也不多说,家里问我话,能说一个
      字儿,我不说两个字儿。
      
        这立刻引来了同宿舍人的不满。狗胜跳着脚骂我:“家里什么对不起你了?我
      要有你这么个儿子,不打死他才怪!”赵凌才非常诡秘地来了一句:“小林,有本
      事的话,家里的钱别要啰。”其他的同学也觉得我太过分了。他们不知道我的遭遇,
      我只能强忍着自己的委屈,不和他们搭话。
      
        哪个人我都不恨,我就恨赵凌才,多少年之后,我回头想这事,即便我已经懂
      事了,我也觉得这个王八旦该死;他的话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过分,但用在我身
      上,绝对太过分了!别人的话都是些气话,只有赵凌才的话,是按他自己的生活经
      验,考虑了之后说的;他没考虑我是否有苦衷,只顾自己泄愤,实打实地伤害了我。
      
        别的宿舍也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无话可说,没人会相信我;他们听了,不
      但不会同情我,而且会认为我在诽谤我爹娘。我不能再往自己的伤口上洒盐了,阿
      福听过我的经历,死不相信;我再也不愿诉说我的遭遇了,我什么也没向同学们解
      释,痛苦地忍受着他们的误解。
      
        所有人都走了,我们班只留下了我一个人。突然,老乡杨文托人把显示器搬到
      了我这里;之前,他连招呼都没打。我的日子已经很混乱了,我绝不能再允许有突
      发事件,我应付不了。我打电话给杨文,问他为什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他不知道我
      在挣扎着过日子,他认为这是一件极小的事,他蒙了,回答不上来。最终,他还是
      找了另一个人,让我把显示器搬到那人的宿舍。我到了那人的宿舍,那人非常客气,
      不停地说以后找我玩儿,我连说“行”的勇气也没有,赶紧溜了。不能找事!还好,
      他没缠上我。
      
        因为我不敢与陌生人交往,放假之前,我还把一位老乡得罪了。
      
        当天,那名老乡打电话到了我们宿舍,我正在睡觉,阿才把我叫醒,说:“你
      的电话。”我虽然还没睡醒,但脑子瞬间闪了一下:谁会给我打电话?我谁也不认
      识,老乡们我也不交往,会是谁?别管是谁,不能沾上,肯定会带来麻烦。
      
        我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对方说:“邵小林,我也是番禾中学毕业的,是217
      班的,现在在珠海当兵,什么时候见个面儿?”我不敢交朋友,我既怕他伤害我,
      又怕耽误时间,不能冒险去认识他。我毫无感情地说:“再说吧。”他那边儿愣了,
      停了一下,说:“那就这么着吧。”我没挂电话,我觉得立刻挂电话不礼貌,对方
      以为我挂了,来了一句:“妈个屄的!”才挂掉电话。
      
        我很委屈,我不是故意在冷落他,他不知道我在怎么挣扎着生活。我就这样得
      罪了那名同学,在番禾中学时,我们必然见过面儿;打电话时,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他知道我是谁。我连得罪的是谁,都不知道。
      
        我挂了电话,赵凌才还拍了我一下肩膀,说:“别这样,小林。”其他同学什
      么也没说,但脸上有一种尴尬的笑容:既感到震惊,又理解不了。
      
        我既不在乎那名老乡会不会恨我,也不在乎同学怎么看我,我只担心自己的生
      活,我已经很力不从心了,不能再结交什么人了,他骂了我,我也没精力去恨他。
      
        放假后,别人都走了,我一个人在宿舍复习《鱼类学》,一点儿重点也抓不住,
      但只能硬着头皮整本背。我每天吃方便面、饼干,喝茶水,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些东
      西能要我的命,我从学校学的营养知识,根本就是错误的,什么茶水提神,饼干的
      蛋白质含量有多少,统统是放屁。茶水提神,这些额外的精神是哪来的?天上掉下
      来的?这都是从修复细胞的能量那里转移过来的。饼干的蛋白质含量不低,人类为
      什么需要以蛋白质为主食?那些课本里边,一点儿也没提过防腐剂和微量元素的原
      理。
      
        我告诉你一条非常有用的知识,我保证你一直都在被误导:人类与猿类一样,
      天生就爱吃水果,也应该吃水果,并且只有以天然的碳水化合物和蔬菜为主食,才
      会健康;追求高蛋白质食物的人全部都是傻瓜。肉类全是酸性的,而你的身体必须
      要保持碱性,才能活下去;到最后,你的身体只能把骨骼里的钙排到血液,来避免
      酸性过高;这样,你稍微摔一跤,就会骨折,这叫做骨质疏松,当然,高蛋白饮食
      还有其他弊端,我不再多说了。一定要记住:人属于猿类,必须以水果、蔬菜和粮
      食为主要食物,猫科动物才是天生的肉类需求者。
      
        这个假期,我一个人过日子,谁也不交往,感觉好多了。
      
        一开学,就发生了一件让我气愤到了极点的事。
      
        交电费时,我们宿舍有200 多块。周隐棠护着狗胜,让我掏100 块钱电费,狗
      胜只掏80块,狗胜的电脑从早开到晚,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但我不愿意找麻烦,
      就默认了。阿福和阿才都认为太多了,但我不想找麻烦。
      
        狗胜竟然还在那里耍不要脸,说:“这电费全是小林烧水用的,他掏的太少了。”
      周隐棠说:“那这样,小林120 ,狗胜60。”太欺负人了!太不要脸了!连我这种
      不会争取利益的人也急了,我说了一句:“我凭什么掏120 ?100 已经超过了。”
      他俩本来就做贼心虚,不敢坚持了。班上所有的学生都替我鸣不平,但我不想找事,
      我既不会争取自己的利益,也不会维护。
      
        回头分析这件事,狗胜的不要脸,是真正的不要脸,和别人的脸皮厚有本质的
      区别;尽管我已经懂事了,但仍然觉得这个人要不得,他的那种自私是纯粹的。
      
        这件事之后,又出了一件更让我上火的事。
      
        睡觉时,周隐棠非要把电扇放在脚边。电扇就在我脑袋顶上,噪音非常大,我
      根本睡不着;可这种宿舍,全是上铺,下面是桌子,铺位离地面有2 米高,我不敢
      掉头睡。我让他拿上一点儿,他理直气壮地说:“不拿。”我先忍了一会,但实在
      没办法睡觉,我又让他拿,他还是不拿。我把他的电扇推倒了,他骂了一句:“他
      妈的!干嘛?”我说:“拿上一点儿,吵得我睡不了觉。”他很牛气地说:“不拿。”
      说实话,即使是回头分析这件事,我也认为这个宿舍里的人素质不低,但是心眼儿
      不好。
      
        我当时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不敢打架,只能硬着头皮睡。睡了几天,周隐棠掉
      过头来试了试,说:“确实很吵啊。”但他扭过头去之后,竟然没把电扇拿走,仍
      然那样睡,我对他这种行为太气愤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自己都承认损害了别
      人,仍然还明摆着干。但我仍然没办法对付他,我压根不知道这些困难有解决的办
      法,即便不搭理他,也可以找班主任解决。
      
        很多年之后,我发现:社会上这种人太多了,但你还必须和他们捆绑在一块;
      换个地方工作,还是一样的情况,你根本无法躲避。
      
        我想和阿才换铺位,阿才不肯,但狗胜愿意,他的铺位挨着厕所。我不在乎臭
      不臭,只要能把这件事解决就行,我和狗胜换了铺位。当晚,上了床之后,狗胜连
      问也没问,就立刻把周隐棠的电扇推倒了,周隐棠还笑着问:“干嘛?”狗胜说:
      “拿上一点儿,别把风浪费了。”他立刻就乖乖地拿了上去。
      
        我更加气愤了,真他娘的人渣!欺软怕硬的狗东西!我当时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人长大了,能遇到一个好心又懂事的伙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碰巧遇到了,也
      只是因为运气好。
      
        换了床铺之后,我越来越恨周隐棠,慢慢地,我俩不说话了。
      
        每晚宿舍都折腾到一两点钟才睡,我不愿意睡太晚,总是十一点钟就睡。阿福
      的声音太大,有一晚,我睡着之后,又被他吵醒,反复了十几次,这比少睡会儿还
      难受;这之后,我也只能一两点再睡了。
      
        茶水本身能提神,如果长时间喝,不但提不了神,而且睡眠质量会降低,需要
      更多时的睡眠。但我不知道这个道理,我经常喝茶,并且喝得很过量,这是恶性循
      环。我活得本来就不顺利,于是,我不想再委屈自己,经常睡到十来点钟;睡醒后,
      我不想去上课,走一步是一步吧,到时候再补考吧;并不是因为我成绩不好才补考,
      而是因为我的考勤不够。
      
        因为我经常睡到十来点,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我宿舍有一个三班的学生,他们班的课程,和我们一二班的节奏不同步。他也
      弄了一台电脑,趁着我们班的学生去上课了,偷着用电脑,边用边看时间,还总回
      头看我有没有睡醒,其实我是醒着的,故意不吭声。差不多宿舍的学生要回来了,
      他看着表,拿捏着时间关电脑。等宿舍的同学回来了,他就宣称:他从来没用过电
      脑,尽管他有一台。
      
        真下贱!太下贱了!这个宿舍的人,怎么都这么有个性?关于他的丑恶行径,
      我谁也没告诉。我已经不想在这个宿舍呆了,我打算去校外租一间房,我再也无法
      忍受这几个人了:吴行福是烂脾气,赵凌才是损人不利己的傻屄,陈照朋是个下三
      烂,周隐棠爱欺软怕硬,罗赢胜极端自私,而我这种人,很难忍受伤害。不行,必
      须得躲开,再不躲开,得死在这间宿舍里。
      
        我在校外的一座破楼里,找了一间屋子,一个月100 多块钱租金。
      
        这座楼,营业很多间卡拉OK,每晚都非常吵。我不在意这些,还买了煤气罐,
      天天自己做饭。我怕耽误了学校通知的事,不敢天天在外面睡觉,也经常回宿舍睡
      ;这样的话,我被子不够用,出租屋里只有一条毯子。凑合着吧,别和人耗在一块
      儿就行,我天天穿梭于教室、宿舍与出租屋之间。出租屋里有煤气罐,我睡觉时,
      不敢关窗,这不安全,但没有办法。最难熬的是刮大风的天气,温度降得非常厉害,
      我就会挨冻。
      
        但不管怎么说,我搬出来之后,日子要好过得多。我们班的班长叫李保德,心
      眼儿特别好,有一天,他问我:“小林,家--- 是什么概念?”我回答不上来,所
      有人都知道我和家里不和睦,阿德经常劝我:“小林,别这样,回家看看家人吧。”
      我知道,阿德是好心,可我不愿意面对家人。这么多同学,我唯一喜欢的人就是阿
      德,我还把阿德带回出租屋,请他吃了一碗打卤面。我不知道为什么:广东人非常
      爱吃带汤的卤面。
      
        经营这家卡拉OK厅的,叫小刘。小刘不是大股东,大股东是一个50多岁的丑女
      人。这个丑女人,天天欺负小刘,把小刘带到街上,当着很多人的面,边骂他,边
      拧他脸,小刘一声不敢吭。我当时还不知道生活的无奈,不明白小刘为什么那么软
      弱;大学毕了业,我就相当明白了。
      
        我和小刘的关系本来挺好,但后来,也不太近了。因为我实在经不起伤害,小
      刘一句话惹了我。
      
        我的歌已经唱得相当好了,但我不知道这么一个道理:你再会唱,也不能唱不
      适合你的歌。我就真唱了不适合我的歌,我唱了几句刘欢的歌,确实不行,我自己
      也觉得不合适,但我硬是不怕小刘说,故意当着他面唱,我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忍
      受别人的闲话。
      
        和我预期的一样,小刘真的来了一句:“人家刘欢唱的也没你这么难听啊。”
      我是我预料到的,但我仍然承受不了,我开始记恨着小刘,他并不知道得罪了我,
      还经常找我玩儿。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心想必须出口气,让他知道他伤害过我。
      我拿起菜刀,往小刘脖子上架,说:“我会唱歌,你没听过我唱别的歌,你就认为
      我不会唱,你以后还说吗?”小刘躲着菜刀,边往回缩,边笑着说:“你会不会唱,
      关我什么事?”他就溜了。
      
        我依然记着这事,看小刘很不顺眼。
      
        回头想这件事,这没什么:能出唱片,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不怕他说,有东
      西摆着呢;出不了唱片,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事业失败,还志什么气?但我当时
      就是非常生气,我也不知道这个道理:要隐藏自己的弱点,掩盖自己的锋芒,人生
      才会顺利点儿;否则,人人都会抓住机会收拾你,大多数人的本性根本不是好的,
      攻击别人就为了自己顺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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