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高一下半学期,我日子在下滑。
      
        先是音乐方面,我出了大丑。我还想着当明星,自认为唱歌唱的好,忍不住去
      找音乐老师,直接说:“我要考音乐学院。”老师一愣,说:“你怎么不上文科班?”
      我说:“我不知道这回事。”
      
        她还是领着我进了礼堂,坐在钢琴旁边。她说:“跟着我的琴声,试试音。”
      我唱不对,说:“不会,我会独唱。”她说:“你唱吧。”我模仿刘德华唱了几句
      “天意”,模仿的非常像,但老师不吭声了,愣了一会,说:“模仿得挺像,但说
      明不了什么事。我弹,你唱,最好别唱流行歌曲,你会唱哪首?”我说:“‘采花
      郎’行吗?”她说:“行。”她开始弹伴奏,我不懂什么叫节拍,和钢琴怎么也合
      不到一块。我说:“我先唱,你再弹。”刚唱了两句,我自己都听着不对。我说:
      “唱‘山路弯弯’,你会弹吧?”她说会,就先弹前奏,我连切入都切入不了。终
      于,老师不弹了,说:“算了,你清唱吧,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我早泄气了,心想快溜吧,这个音乐学院我考不了,我把我祖宗的脸都丢了。
      硬着头皮,我唱了一遍“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回头分析:那水平,就像小
      学一年级的水平。我既不懂发音技巧,也不懂节奏。老师听完,想了一会儿,才说
      :“唱成这样,说白了,去了考场,根本拿不出手。至少,看着谱子就能唱上来才
      行,还有,我告诉你,这个城市所有的音乐老师,当年全都不是考上去的,都多少
      差点火候,最后,找了点儿关系凑合着进去的。你这要非上音乐学校,就费大力气
      了。你先回去吧,这事下来再说。”我知道,老师知道我狗屁不是;不过,别太担
      心,她这不把内幕都告诉我了吗,或许她会培训培训我,谁一开始就会呢?
      
        第二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你考音乐学院的事儿,我也知道了;
      音乐老师认为你不行,不好意思告诉你,让我通知你。这种事,最重要的是机会,
      以后慢慢找机会吧,你先专心学习吧;回去吧。”
      
        丢死人了,唱的不行就罢了,还找个音乐老师,到专家那儿丢人现眼;现在,
      人都丢到了班主任这里。
      
        下一节音乐课上,老师让同学们说自己喜欢的歌手的名字,说谁的都有,什么
      张学友,刘德华,郑智化等等,老师又叫我说,我竟这么说:“威猛乐队。”老师
      和同学们都纳闷,怎么我又换偶像了?我应该说刘德华,我自己知道我口味有变动,
      但老师和同学们不知道,还以为我说瞎话。老师说:“肯定还有人没说真话。”
      
        老师接着说:“这些歌星之所以出名,在于他们有自己的特色,周华健就是周
      华健,张学友就是张学友……靠模仿,是出不了名的。”同学们不知道我考音乐学
      院的事,但我明白:这话是老师对我说的。不管是为了讽刺我,还是为了教我,我
      都极难为情,低着头低了一节课。快结束!这该死的音乐课!
      
        渐渐地,我身体也不行了。
      
        我的鼻窦炎很严重,经常头疼;并且,我喝茶也没规律,我当时不知道这会引
      起头疼,我只认为是鼻窦炎。我天天吃止疼药和消炎药;每天下午,我都要扔一地
      擤鼻涕的卫生纸。同学们笑我是药罐子,还偷我卫生纸;后来,我就不带整卷的卫
      生纸了。我折叠好,放在各个衣袋里,同学们都有点腻歪我,一掏口袋,就是卫生
      纸。我心里很委屈,我也不愿意得这该死的鼻窦炎。
      
        我的朋友杜洋,下楼梯时,到了拐角,就用手扶着栏杆跳过去,我一直不敢这
      么干。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我不知怎么来了感觉,跑到杜洋前面,一个接一个的
      蹦。刚开始挺顺利,突然,我的脚被绊住了。我垂直地扑了下去,没掉到地上时,
      我就想到了:这次完了!地上是楼梯,非常不平整,我当时就几平晕了过去。杜洋
      把我扶了起来,我一看自己的手:我的娘!右手食指的关节部位,朝相反的方向,
      折成了90度。我吓傻了,用左手握着右手食指,硬掰了回来;并且,关节部位的肉,
      也撕裂了。
      
        杜洋说:“不用怕,我认识一个骨科医生,就住在附近,快跟我走。”我俩一
      会儿就到了那个医生家,敲开了门,那娘们真横,正在骂她儿子;杜洋确实是有生
      活经验,他知道怎样少花钱,他不停地吹捧那个娘们,说什么早就听说过你这么个
      人,在报纸上也见过,医术真高明。我不懂这类事,即便我的手没受伤,我也说不
      了这话:我根本不懂人们喜欢听什么。
      
        我在担心我的手,千万别残废了!还好,不用正骨,这是关节部位,医生只在
      撕裂的部位,抹了点药,用纱布缠起来,边缠边说了这么一句:“万一韧带要撕裂
      了,得开一下刀。”开刀?我登时就眼冒金星了,并且呼吸困难。
      
        他们俩赶紧扶着我躺在了床上,我依然喘不上气来,他俩不停地安慰我,过了
      半天,我才缓过劲儿来。杜洋替我给了她十块钱,约定明天来换药,我俩出来了。
      我让杜洋照顾我的车子,顾了个三轮车,回了家。我千万别变成残废!再坏的日子,
      也比残废强!
      
        第二天,我想去换药,杜洋说:“别去了,没必要,这是白花钱。”我不相信
      他,宁可花点钱,也不能变成残废。又去找了医生,但这次去的是诊所,不是她家,
      我发现她诊所那几瓶药特别旧,估计有10年了,千万别过了期!我后悔来了。这名
      医生还挺恬不知耻,拿着她那过期的药,不停地吹嘘:“我这是云南白药。”
      
        这样,我又被骗了10块,出了门,我说受骗了,杜洋说:“让你听我的,你非
      不听。”还是那句话:我一点人生经验也没有,我的思想,仍然停留在小时候,除
      了我家里那点事,我什么也不懂。
      
        我没成残废,但我感觉右手食指,多少有点变形,但没影响功能;我很后怕:
      这是第多少次受伤?千万不能再整出点事了!
      
        我自己活的不顺利,老师的教学方式,也非常吓人,我天天担惊受怕。
      
        班主任天天揍人,前10名以外的,都得挨揍。我们班那些男生,天天琢磨着要
      踢足球,老师经常训他们。一个周末的下午,他们跑了,到操场去踢足球;本来,
      周末每个班都有活动,但我们班从来不让出去玩,这些不知好歹的傻蛋,竟然强行
      跑了。
      
        我已经看出苗头了:在这里,不好混。班主任非常苛刻,中午12点放学,他要
      求学生12点半进教室;晚上也是一个原理,连上厕所都紧张。可这些学生不知好歹,
      硬是跑去了操场踢球。
      
        这里面绝对没有我,踢足球太危险了,我已经受了无数次伤,不能再出事了。
      他们跑的那么快,要是被绊倒,可不是手指头摔折,肯定是大伤。
      
        晚上,班主任挨个检查这些学生的作业,没写的,老师用很厚的一摞书,对准
      他们的脑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由于用力过猛,有些书都飞到了楼下。我被吓
      傻了,等他打了一会儿,我发现挨揍的全是下午踢了球的,老天!班主任千万别记
      错了人,千万别检查我,不只是我,全班都没几个人写完了作业。上帝保佑,班主
      任没记错人,其他的学生,根本没被检查,我估计其他人也吓坏了。
      
        班主任打党强的那顿,就更别提了。
      
        那天下午,全校开会,我们抱着凳子,先到了院子里集合。每个人都在说笑,
      还有一个同学和我同坐一个凳子。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党强一蹿一蹿地往前
      蹦,他在干嘛?我们一回头,发现班主任正在一脚一脚地往前踹他,一口气把他踹
      出去了十几米,党强一身脚印儿。
      
        我们谁也不敢动了,我还在和别人同坐一张凳子,危险!老师千万别注意我!
      还好,他没再打别人,呵斥了一句:“坐齐了!”我们赶紧坐正,谁也不敢吭声。
      其实,所有班级的学生,都在说笑,他没必要这么做。
      
        我们就在这种气氛下生活,学习。
      
        班主任只爱打成绩差的学生,也没打过女生;化学老师可不一样,不管成绩好
      坏,不管男女,待遇一样。
      
        这个化学老师一来,我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摩尔”,这是一个化学单位的
      术语,他在另一个班级的外号叫“努尔哈赤”,他也确实长得像蒙古人。
      
        有一天,他讲完了课,现场出了题。我们最怕这一招儿,这明摆着:要打人。
      先叫党强上去了,他没做对;又叫史永亮上去,史永亮也是前5 名,他做对了,顺
      利地回了座位。
      
        老师踹了党强一脚,说:“学的屁!把你弄的那个擦了!”党强把自己的答案
      擦了,但没擦史永亮的正确答案,老师确实只让他擦自己的。
      
        “你!站到一边去,看别人怎么做的步骤!我再叫一个人,看他有没有学会。”
      可别叫我,我虽然会,但怕被他吓的答不对。还好,他把“大秘”叫了上去,大秘
      肯定没学会,我知道他那两下子,但黑板上有史永亮的正确答案,他抄了一遍。
      
        老师开始检查,抬头一看黑板,发现了史永亮的正确答案在旁边,扭头去找党
      强,边踹他边说:“我让你擦了,我让你擦了,你把正确答案留在上面,我考个屁!
      去!擦干净。”
      
        党强边擦,边来了一句:“你说,只把我自己的答案擦掉。”老师急了,又去
      踹他,边踹边说:“我说了吗?我说了吗?”党强要不吭声,这顿揍基本上就算完
      了,可他不服气,居然不顾自己的处境,边后退边说:“你说了!你说了!”老师
      本不想打他太多,这时彻底急了眼,拳脚并用,左右开弓,把党强打出去了老远,
      把他眼镜都打掉了。
      
        台下的学生非常气愤,有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说了。”但谁也不敢大声说,
      更不敢站出来阻止,这些孩子都有18岁了,天天这样挨揍。
      
        揍完了党强,这事儿还没完,老师又找到大秘,说:“把答案全擦掉,重新写。”
      大秘擦完了,一个步骤也写不出来,他根本就没学会;他不太聪明,必须要过一段
      时间,才能运用那些公式,不像我这种人,能现学现用。
      
        大秘一个字也写不上来,愣在了讲台上,老师先给了他一脚,说:“你刚才不
      是会吗?怎么又不会了?”大秘一声不敢吭,老师又开始踹他,边踹边说:“我让
      你抄!我让你抄!你到学校来,糊弄谁来了?”
      
        化学老师天天打人。本子上的竖线划的不直,挨揍;写错一个字儿,挨揍;字
      不整齐,挨揍;没学会,更要挨揍。他还干了一件让人极度气愤的事。
      
        那天,他正讲着课,突然停了;说了这么一句:“扔出去。”但他谁也没看,
      我们都蒙了:扔什么出去?谁扔出去?愣了一会儿,后排一个学生,走到窗户那儿,
      把自己的水杯扔到了楼下。
      
        明白了:他不准学生上课喝水。课堂气氛已经不行了,我担心他会不会再整出
      点儿别的事来。他讲了一会课,又停下了,还是那句:“扔出去。”仍然谁也没看。
      
        我们等着哪个学生去扔水杯,等了半天,没人动。老师拿起一饭盆粉笔,大步
      走到刘海龙的座位那儿,“隆”的一声,一盆粉笔全扣在了刘海龙脑袋上。
      
        他太过分了,我们简直气愤到了极点。这些学生都算是成年人了,他怎么能这
      么干?再说,就是喝了一口水,给两巴掌还不行吗?
      
        下了课,老师出去之后,刘海龙骂了一句:“狗操的!”拿起手套,流着眼泪
      回了家。为这事,他好多天没来上学。
      
        为了报复化学老师,我和我们班的李景混上了。化学老师住在教学楼后面的几
      间平房里,我和李景,每天都在晚自习的课下,跑到那里玩儿。
      
        我从窗户里看见了老师,他正坐着看电视,我在窗户边,发出轮胎漏气的声音,
      “嘶--- ”。老师一愣,脑袋一歪,仔细听着,但坐着没动;我知道,晚上屋里亮,
      外面黑,从屋里绝对看不见外面。我见他不动,自己也不溜,继续发出声音;老师
      站了起来,去另一间屋里看轮胎,我才一溜烟地跑了。我和李景笑了半天,差点没
      乐死。我们一连很多天都这么干,一次也没被抓住,老师也没在课堂上提这事。
      
        我还和李景去后院的水塔玩儿;晚上,黑咕隆咚,我俩摸着黑,在水塔里转悠。
      有一天白天,我去了一趟水塔,往里一看,当即就吓傻了:地上有老大一个坑,非
      常深,并且坑底不平整,戳着很多水管和机器。什么时候没了地板?晚上看不见,
      要一脚踩上去,不掉下去磕死才怪!我惊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去水塔玩儿了。
      
        我还第一次看了黄色录像,家里为了送礼,买了一台录像机,刚买回来,影碟
      机就流行开了,录像机没送出去。家里有几盒录像带,我娘不让我看,还把录像带
      藏了。我心想: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必然是色情录像。我决定找个机会,偷着看。
      
        一次周末,家里没人,我把录像带找到了,看了起来。我虽然看过黄色书刊,
      但没看见过图片,录像上,全都是男人和女人互相舔生殖器,就跟黄色书刊上描述
      的一样。原来这是真的,我一直不相信人们会这么干;杜洋跟我说过,我也没信。
      
        这种行为不算什么,确实很平常,但我从来没见过,看完把我腻歪坏了;当晚,
      我连晚饭也吃不下。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又看了一遍,发现一点儿也不腻歪了,并
      且还很喜欢。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能变这么快?我还不懂得什么叫做习惯成自然
      ;事实上,我任何事理都不懂。
      
        我看了录像带,回了学校和同学们说,原来他们早就看过,甚至是班上最老实
      的人,也看过。我还以为就我自己下流,原来男人都一样;我们一起描述那些录像
      的内容,一点儿罪恶感都没有。
      
        老师天天揍学生们,学生们的成绩却越来越差了;明摆着,谁在担惊受怕的环
      境下,能安心学习?但老师一点儿也不在乎,揍的挺过瘾。
      
        我仍然很自私。有一天,我朋友宋龙在体育课上踢足球摔倒了,摔的不轻,他
      想让我陪他去医院,我打发杜洋去了。我一点儿也不能耽误学习时间,还是那句话,
      我不知道这是“情感缺失症”,我认为我只是自私。
      
        还有,宋龙向我借单车,我怕他会弄坏,担心的要命。最后,我咬着牙借给了
      他,他还是给我弄坏了,我不愿意再把单车借给别人了。这太严重了,太严重了,
      车子坏了,我回家就成问题了,晚上也没地方修,睡觉晚了,第二天也影响学习。
      
        我当时没注意:为什么这么件小事,就把我吓成了这样?别人把车子借出去,
      一点儿也不担心车子会坏;就算是坏了,他们也不在乎,想办法修好车子,就会忘
      掉这件事。杜洋说了我好几次,说这是小事,别那么计较。
      
        回头再分析这件事,这正是抑郁症兼强迫症的前兆,可我当时只认为是我小气。
      
        很快,期末考试了,我还是前5 名。但是,我已经明显有了这种感觉:这种生
      活是在蹲监狱。这里确实是一座监狱,可别的学生怎么不在乎,依然那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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