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天傍晚,我放了学刚进大院儿,邻居们就告诉我,我娘把我爹打坏了,现在
      正在住院。我纳闷:这怎么可能?我娘既打不过他,也不敢打他。别管他是被打坏
      还是被骂坏了,快住院吧。
      
        后来,我才知道,我爹为了离婚,把我娘打急眼了,我娘抓起一个东西就扔了
      过去,没砸着我爹;东西摔在墙上,碎片把我爹的脸割伤了。
      
        我进了门,屋里已经乱得不堪入目了,看来这次折腾地不轻。我暗自高兴,没
      人管我了。
      
        当天晚上,家里没人;邻居们和我娘都去医院了。我自己弄了点儿饭,吃完去
      找小莎。我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玩儿了,我很想她;她在看电视,心情并不好,我
      又告辞了。我俩已经没什么话题了,她感觉她的心眼儿也不怎么好了。
      
        我一个人在家呆着,什么也不干;既不看书,也不看电视。这么呆着真舒服,
      我都记不起上一次这么呆着是什么时候了。
      
        次日,我一整天都非常快乐;快打吧,照这么打下去,离婚有指望。下午放学,
      我连蹦带跳地跑回了家;我娘在家,没关系,她不会搞砸我的好日子。吃了饭,她
      想带我去医院,说是看望我爹;我根本不愿意去,可我的罪恶感,让我无法拒绝。
      父亲生病,儿子不能不去看。在我爹面前,怎样不挨打,我怎样干;在我娘面前,
      内心的罪恶感,指挥我怎么干。
      
        我爹满脑袋绷带,坐在病床上,邻居和同事们在围着他;他始终没看我一眼。
      我娘开始哭诉:
      
        “我以后全听你的,再不会把你弄伤了,求求你了,看在这些邻居和同事们的
      份上,原谅我吧。”
      
        邻居和同事们也跟着帮腔儿,说些差不多算了,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
      
        这是个公共病房,旁边有很多病人,病人们谁也不说话,愣愣地看着地板,都
      在听我娘说些什么话儿。他们一定在猜测,旁边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爹板着脸,眼睛谁也不看,始终注视着自己的腿,态度很坚决。我明白了我
      被带到病房的目的,因为邻居和同事们正在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这类话儿;我娘
      不是怕我担心我爹,我娘在利用我!
      
        我自始至终都感到丢人。邻居和同事们算不了什么,可这病房里还有一群素不
      相识的人,他们都在注意这边儿!
      
        事情还没结束,小莎娘就先领着我回家了。
      
        我爹一直没出院,我娘天天晚上去伺候,我日子好过多了。每天中午,我都和
      李伟刚去游戏厅呆会儿;我已经喜欢这种玩意儿了,尽管我没玩儿过几次。快到上
      课时间了,我俩才匆匆赶去学校;但我始终也没逃过学。
      
        这种快乐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我爹又出院了。他俩竟然还要一起过日子;晚
      上我又得假装看书。不过,每天中午,我都和李伟刚一起,在游戏厅呆会儿;我爹
      娘始终都不知道。
      
        我娘也回过老家几次,她不在家的时候,我爹对我特别好;我娘回来,先问我
      有没有挨打。我爹回来之后,我娘当着我爹的面,对我说:“我以后不回来了。我
      不在家,他怎么不打你?我以后就不回来了,住在你姥姥家;就是因为我在这儿,
      他才打你,我又后不回来了。”我并没有搭话,我爹瞪了她老半天。但是,她并没
      有实施这个计划,她依然天天回家,我爹仍然找茬儿揍我。
      
        就这样,要期末考试了。
      
        上午,先考了数学。我吃了午饭,依然去游戏厅,厅里还有好几个同班的学生
      ;三点半才开始考语文,我们打算三点来钟再去学校。
      
        二点四十分的时候,游戏厅里突然跑进一个同学;他风风火火地说:
      
        “老师等你们等急眼了,派同学去家里找过了,家长都知道了,快回去吧!”
      
        完了!老师我不怕,可我爹我怕,我彻底完了!
      
        这班主任怎么这么讨厌,我们自己会回去,吃饱了撑的你找!我爹一定在学校!
      
        我体会到了天塌下来的感觉,我吓得魂不守舍;迷迷糊糊地跟着大队人马走回
      了学校。班主任连搧带踹,把我们打到了讲台上,叫我们跪下。说:
      
        “为打游戏机,考试都不要了!”
      
        放你娘的屁!谁不考了?你爹自己会回来,吃饱了撑的你找!你冤枉了你爹!
      你把你爹推进火坑了!老子晚上有节目了!
      
        讲台下,同学们都在,他们看着我们几个跪着。我还没看见我爹,但愿没通知
      他。这个侥幸的想法刚产生,我就看见我爹驾到了;他教室外边,从门口向里望了
      一眼,我俩一对视,我赶紧低下了头,我当时还在跪着。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的,我的头一直没敢抬起来。
      
        到了考试时间,我们几个人像其他同学一样,搬着凳子进了操场。下午是语文,
      我这段时间学的不赖;但我一点答卷的心思都没有,我爹憋足了劲儿在家等着我呢!
      
        我硬着头皮答了几道题,再也答不下去了;这些题我都会,但就是没心思答。
      我已吓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心里充满了恐惧。晚上可怎么办?考不完试,我爹
      就会在校门口等着我,这可怎么办?在忧虑的时候,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交试
      卷儿了。一会儿交卷儿时,趁乱溜。
      
        我度日如年,东张西望;别人都在认真答卷,冥思苦想。终于交卷儿了,我混
      在交了卷儿的学生里,溜回了教室。
      
        交完卷儿,就等于放学了,才5 点钟。同学们都在收拾书包出教室,我也只能
      硬着头皮往外走。我把试卷撕了个稀巴烂,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和我预料的一样,我爹就在校门口等着。他没打我,让我上了车,载着我回家。
      他还没开始打我,但我已没有侥幸的心理了,他的脸色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一进家,巴掌和皮鞋就落在了我身上。我娘也在家,估计中午也把她惊动了。
      我娘用凳子砸我脑袋,用鞋底子抽我脸,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我。我爹娘一起打,
      不知打了多长时间;我被打得连滚带爬。我爹打我时,说话不多;我娘打我时,不
      停地破口大骂。任何难听的话,她都说得出口。
      
        “死皮不要脸!”
      
        “脸比城墙厚!”
      
        “我让你屡教不改!”
      
        “把你打疲了,我让你改不了。”
      
        “你想气死我,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你个该死不死的东西!”
      
        “让你打游戏,你还敢不敢再打?”
      
        ……
      
        以前,我娘没这么打过我。她单独打过我,并不太重;我爹打我时,她也帮过,
      但没这么用力。这一次,我娘打得和我爹一样重;并且,有一招儿,比我爹还绝!
      她不停地拧我,这一块儿刚拧完,下一块又跟上了;并且,她两手并用。顺着我的
      脸,一直拧到脚;又紧接着拧我背。他拧得太快了,这种连续的疼痛,比耳光还难
      受。
      
        我挨过不少狠揍,但这一次的击打频率,仍然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我感觉有
      点儿吃力。我爹这巴掌还没打完,我娘那鞋底子就抽上了;他们就这样,不停地打
      我。很快,我晕头转向了。我浑身是土,从这个屋,被打到那个屋;然后,再从那
      个屋里被打出来。我都不知道是爬出来的,还是滚出来的;我被打倒,没等自己站
      起来,就已经被提了起来,
      
        我早就被打得没了时间概念。我只知道,刚挨打时,是交完试卷之后,那时才
      5 点多钟,天还亮着;现在还在挨打,天已经很黑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到天
      亮,我还没趴下,也没吐血;只是晕头转向,连滚带爬。
      
        不知道打到了什么时候,小莎娘进来了;我虽然已经不知东南西北了,但还是
      觉得丢人。小莎娘开始拦着他们;拦我娘时,我爹就打我;拦我爹时,我娘就打我。
      这样,不知道又打了多长时间,志勇也进来了,他和小莎娘一起把我爹娘拦住了。
      
        我呆在原地没动,我爹娘还不时一蹿一蹿地过来打我。邻居们把我爹娘劝进了
      里屋,说:“没完了吗?差不多就行了。”我知道,这一点儿用也没有,等他们一
      走,戏还会接着上演。
      
        果然,他俩一出门儿,我就又连滚带爬了;我不停地从一个地方,滚到另一个
      地方。邻居们再也没来过,他们一定能听到这边的动静,但一个人也没来。
      
        我不知道爹娘什么时候停的手,我也不知道跪到了几点钟,我已被打得什么也
      记不住了。
      
        第二天上午,考完了自然科目。下午,放两天半假。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挨打。早上,我6 点钟起床;晚上,我12点睡觉。在桌子
      上放一本书,脑子里什么也不想。等到他们都出去了,我才长舒一口气,家里总算
      只剩下我了。我开始担心,发试卷时,少一科试卷,怎么办?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
      忧虑了,我似乎已经习惯担心着一件事情了。
      
        开学,试卷发下来了;老天爷没帮我变出一份试卷来。我死不承认我没交卷儿,
      班主任说;“那就是给你丢了。”我根本说不了瞎话儿,非常心虚,但我咬着牙没
      承认,必须让她说给我丢了。
      
        我开始想,要是没发生游戏厅事件,我能考得相当不错。回到家,我把试卷给
      了我爹,他对数学和自然科目的成绩比较满意,问我语文试卷在哪儿。我说没给我
      发,老师没找着,说再找找。我爹有点儿迷惑,但仍然认为,晚上我能拿回试卷儿。
      
        正在这时,我同学韩磊来了,他想和我结伴儿去上学。我不愿意他来找我,他
      可别提我丢试卷的事儿;这件事儿,晚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爹又冒了一句关于语文试卷儿的话儿,韩磊正好来了一句:“老师不是说,
      给你丢了吗?”
      
        完了!我本想晚上再说;假装下午再找找,晚上说出来,显得真实点儿,容易
      唬过去。现在,我在担心,我爹会不会猜出事情的真相:那天他想揍我,吓得我没
      答题,试卷儿压根没交。
      
        我爹没往那方面想,他不愿接受试卷儿丢失的事实,皱着眉头,来了一句:
      “什么?丢了?”他生了半天闷气,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吓了一身冷汗,最后长
      舒了一口气:老天爷总算没让他朝那方面想。
      
        下午,老师交待了点儿作业,放寒假了。寒假有一个多月,家里不让我出门儿,
      也不让我回老家。
      
        我真想回老家,四年级时,我回去过;我和小学同学邵彬,痛快地玩儿了整个
      假期。我奶奶和我姥姥,谁也管不了我;我只在吃饭时,才回去一会,吃完饭,抬
      腿就溜。回了城,我爹嫌我没学习,狠揍了我一顿。
      
        现在,是一个多月的假期。早上,我娘出去卖炮,我爹出去上班儿;我留在家
      里看书。就是小莎家里,我爹也不让我去。
      
        我爹每隔二十分钟,就从单位回一趟家;看看我是不是在看书。单位怎么不管
      他?有这么上班儿的吗?我感觉,他刚一出去,就又回来了。他还死要面子,为了
      证明他不是回来逮我的,他假装回来办事儿。一会儿,他回来拿个茶杯,一会儿,
      他再回来拿支笔,再过一会儿,他又从单位带点儿东西回来。
      
        我觉得他这么做,简直就是多余。在我面前,整这一套有个屁用?你当我是傻
      子?你浑蛋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能不知道?你就直接从窗户里往里看一眼,不就
      行了?干嘛非开门进来,倒腾点儿东西,再开门出去。你干的这事儿虽然毫无意义,
      但也没必要脱裤子放屁!
      
        我爹一进门儿,要是发现我坐在桌子旁,他就打声招呼,然后拿点儿东西离开
      ;要是发现我不在桌子旁边,他就揍我一顿。并且,根据他的心情好坏,他揍的轻
      重也不一样。心情好时,他搧我几巴掌,踹我几脚;心情不好时,他会慢慢悠悠地
      揍我,打麻烦了,他会点上支烟,边抽烟边揍我;什么时候把心情打回来了,他什
      么时候走。
      
        除了我娘,谁也不知道我的处境;可不娘什么也帮不了我,她的婚姻还在危机
      当中。
      
        我只被允许上厕所。厕所离住处有二百多米,去一趟,能耗几分钟;可是,我
      家东边半塌的破房子,已经是男人们公认的厕所了。只要不是大便,就没有理由去
      远处的厕所;并且,去远处的厕所,要经过我爹办公室。要让我爹看见我连续上了
      几趟二百米的厕所,必然会狠揍我一顿。我就想了另外一招儿:我爹出去了,过不
      了几分钟,我就去趟破房子,洒几滴尿,然后回屋子,等着他下一次回来。他刚走,
      不可能立刻回来;万一回来了,我撒个尿,也是正当的。他一天查检多少次,我就
      撒多少尿;不过,我不敢在一次空档儿里,撒两次尿,那样太危险了。
      
        这是白天。到了晚上,我爹会在桌子旁边死傍着我,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不能
      一会儿去一趟厕所,我简直无法忍受。他每天五六点钟下班儿,一进屋,他就不动
      了;我要从这个时候,坚持到12点,才能睡觉。并且,在晚上,还要一会儿翻一下
      书页儿,把事情装像点儿。我还得担心,会不会挨顿揍;每顿揍,随时都能爆发。
      我娘只担心她的婚姻,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处境。
      
        我的日子已经成了地狱了;呆在家里,我百无聊赖,我没看过一个字儿。同学
      们都在外边儿到处跑,我却在这儿蹲监狱,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
      
        我开始摆弄我的小鸡鸡,这可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儿;可我实在没有别的事儿可
      干。干家务我也愿意,可我爹什么活儿也不让我干。我爹进屋前,可以先从窗户里
      看见我,我担心我摆弄小鸡鸡会不会被他逮住。我把椅子向桌子里挪挪,用桌子挡
      着我的腰下部位。我不敢把动作做大了,也不敢脱衣服,将就着摆弄。可有一次,
      我觉得我爹还是看见了。
      
        那天,我又觉得太枯燥了,我就隔着衣服摸裤裆;可实在没意思,便把家伙露
      了出来。可我太大意了,我一抬头,见我爹正多窗户往里望,他还诡秘地笑了一下。
      我心想,坏了,肯定挨顿揍,他还会骂我下流。我刚把衣服弄好,他就开门儿进来
      了;他装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拿了件东西,走了。
      
        他是看到了,故意不吭声儿;还是压根就没看到?他已经有点儿近视了,屋子
      里又比外面黑;可我离窗户只有三米远。我一直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其实,
      就算他揍我一顿,我还是会摆弄小鸡鸡;我压根儿没别的事儿可干。
      
        可小鸡鸡不能总摆弄,一会儿就不愿意玩儿了;我又琢磨别的事儿。床头儿放
      着一条儿烟,开了条儿,但没开包儿。我想试试抽烟;我只能偷。这十盒烟,摆得
      挺整齐,不能整包偷;可怎么不开封条偷呢。那时候的烟,还没有塑料膜,我想试
      试能不能完整地打开封条,再用鼻涕粘上。我做到了,每盒儿,我都只偷两支;我
      怕偷多了烟盒儿会变形,那都是软包装。我把烟卷都藏到东边屋里的烂木板缝里,
      拿准时间,我就抽一支。我盯着窗户,迅速抽一口,立刻把拿烟的手藏到桌子底下,
      憋一会儿气儿,再迅速把烟雾吐出来。
      
        我用这些烟,消磨了几天的时光。我不会抽烟,并没有吸到肺里,只在嘴里走
      一圈儿。很快,偷的烟抽完了,那些烟仍然没有开封条;我琢磨着去小莎家里偷点
      儿烟。我不知道小莎爹抽不抽烟,但她爹是局长,家里肯定有烟。
      
        在我爹又一次视察之后,我冲到了小莎家里,小莎正在看电视;她根本没注意
      我,我已经看到了他家的烟,藏起一盒儿,跑了。我又消磨了几天。
      
        不用再偷烟了,要过年了,该回老家了。初一早上才动身,我和堂兄们拜了年,
      一人得到了五块钱,我娘立刻就把钱要了过去。真不要脸!我放了一天炮,中午吃
      了顿好饭。我忽然想起来了,到现在,我娘还没蒸过一次米饭,也没做过一次西红
      柿炒鸡蛋和西葫芦。第二天,去姥姥家拜年,钱一到手,我娘又要过去了。太不要
      脸了;她是我娘,我也要说,这是真正的不要脸!我又放了一天炮,和大姨的儿子
      王龙,玩儿了个痛快;中午吃得也不赖。
      
        我想在老家多呆几天,但我爹娘不干,初二下午,就把我带回了城;我真想和
      王龙一起住在姥姥家。
      
        在老家,我偷了几包烟,带回了城。
      
        我爹还没开班儿,天天和邻居打麻将,我娘在家里看电视。最初的几天,日子
      不太难过,也吃上了口饺子,还吃了几顿买的馒头,又白又松又软,但始终没见过
      零食。我爹打麻将,不回来视察,我还去了几趟小莎家;她们家天天大鱼大肉地吃,
      柜子里的零食都装不下了,在床底下扔着一堆。但是,我没吃过她家什么东西,我
      怕他们会看不起我。
      
        不过,我还是干了一件蠢事儿。
      
        有一天,我去小莎家,他们家没有人,我偷了一个苹果,往家走;迎面正碰上
      小莎娘,我手里的苹果没处藏。我担心她会不会说什么,但她假装没看见;她和我
      擦肩而过,什么也没说我。我回到家,非常后悔。她妈妈会怎么看我呢?她可千万
      别告诉小莎。更别告诉我爹,别说是苹果,就是一粒葡萄,我爹也会揍我一顿。最
      终,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我在难过中,吃了那个苹果;苹果真大,我从来没吃过那
      么好吃的苹果;在这之后,我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苹果。
      
        我大姨家就是种果树的,他家里有的是苹果和梨;自从搬到了城里,我爹娘一
      次也没让我去过我大姨家。并且,所有亲戚都断了来往。来城之后,家里天天吃大
      黑馒头;一个月也给不了我几毛钱。
      
        我爹初六开了班;我娘又去卖炮了,正月里,卖炮挣不了多少钱,她仍然出去
      摆摊。我又在家坐监狱了。
      
        我有自杀的想法了。以前,我都是在委屈到了极点的时候,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现在,我天天都在考虑这件事儿。死了,就一切都解脱了!让我爹娘抱着我哭去
      吧,后悔死你!谁叫你们这么养活我了?你们活该痛苦。
      
        尽管有了自杀的想法,我却一次都没下手;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有一天,我实
      在难过到了极点,就用剪刀把头发剪了个乱七八糟。我娘竟然以为我是因为好玩儿,
      嘱咐我别乱闹;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是个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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