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一天,我娘突然不让我去上学了。太好了,让我赶紧回家种地吧!再让我念
      书,我都不想活了。可事情并没按我想的发展,我娘让我复习四年级的书本;怎么,
      还念?我问我娘怎么回事儿,我娘就是不告诉我。
      
        别管怎么着,四年级的书我会,摆个样子呆着吧。白天我爹上班去,我娘不考
      我,就这么呆着吧;我爹回来也不怎么揍我。难道要过好日子了吗?
      
        终于有一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要搬到番禾县城里。我以后不是乡巴
      佬了?我去过城里赶集,城里太好了,卖各种好吃的,到处都是小洋楼。我娘来了
      一句:“为了你的学业,咱们家才搬的。”我的心又凉了:不是去城里享福。
      
        二伯家有台拖拉机,把我们家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车上一扔,就开到了新家。
      
        一到站,我就傻了。眼前的房子至少有五六十岁,青砖包的坯;很多砖头都烂
      了,露着大窟窿。睡着了,房顶可别塌了!院子里还有一颗杏树,树上蛀满了洞,
      一共没结十颗杏子。这几间危房,就是我的新家。我娘搬来,是为了我学习,还是
      为了要饭?
      
        我家东边的房子就更破了,房顶已经塌了一半,里面堆满了树叶和烂砖,上面
      还有几摊屎。
      
        我家西边的房子新,但都有人住;第一排三户人家,第二排一户人家。
      
        先说第一排,从西边数第一家,是齐局长家。这个齐局长又黑又胖,特别难看,
      肚子都腆到他姥姥家去了;他媳妇叫玉英,也是我爹单位的会计,长得又白又净,
      特别漂亮;他女儿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叫齐莎,比我小几个月;他还有个寄养在弟
      弟家的大儿子。
      
        第二家是志勇家,志勇胖乎乎,中等个,一看就敦厚老实;她媳妇不好看,脸
      特别红,抱着个婴儿;志勇还有个老娘。
      
        第三家是田玉清家,田玉清又高又瘦,留着希特勒式的胡子,特别滑稽;她媳
      妇长得不赖。他媳妇先生了一个死孩子,之后,天天在收音机旁边听耶稣,又生了
      一个女儿,没死。
      
        后排是小勇家,小勇媳妇和我二娘的女儿是一个名字,叫小娜。这两口子有一
      个特别显著的特点:矮。小勇不到一米六,小娜不到一米五。
      
        大人们在搬东西时,我和小莎一起玩儿。小莎真漂亮,我看到她第一眼,就喜
      欢上她了。听说,她读书一直占第一。我们没什么好玩儿的,小莎娘让我们去买冰
      棍儿吃;搬家前,我奶奶给了我一块钱,这事儿我没敢让我爹知道。最终,两毛钱
      都是小莎掏了,我觉得很丢脸。在乡下,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冰棍儿。小莎还
      让我吃零食,我一直不好意思吃;她们家真有钱。
      
        第二天,我就被送到了学校。走之前,大人们说是向阳小学,走到了,明明是
      育新小学,他们说向阳在盖楼,借的这里的教室。我不管它叫什么名字,我只希望
      这儿的游戏好玩儿。
      
        我被插入了小莎的班里,仍然读四年级。太好了!今年不会太累了,但愿我爹
      别管我。我从农村来,人特别粗鲁,穿得也破,可我硬是察觉不到同学在笑话我;
      小莎告诉我,我才知道。这个班里竟然有好几个一米八的学生,全是大菜包子;在
      我们乡下,我们个头都差不太多。这些菜包子每天来学校,就是单等着老师揍他们。
      
        我每天和小莎一起上学、玩耍;晚上一起做作业。小莎的字真漂亮,我的字还
      像是一年级学生写的。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成绩不赖,小莎考第一,我经常考第二。
      
        每天放学回家,都会经过我爹的办公室,小莎经常带我进去玩儿。所有同事都
      夸小莎漂亮,成绩好,她很怡然自得;显然,她早就习惯了。我一次也没被夸过。
      小莎考100 ,我必然考98;小莎考92,我必然考90。我认为就差这两分,也应该被
      夸奖;可每个人都指责我,嫌我考不了第一。第二不挺好吗?干嘛非要考第一?
      
        不知是我能考第二了,还是我爹娘感情好了,我不怎么挨揍了。但我依然怕我
      爹,我不爱他。我写的作文比小莎好,老师好几次在课上念我的作文,小莎娘也夸
      我写的比小莎好。其实,我的作文全是瞎编出来的。我爹给我买了很多作文书,像
      是《小学生作文大全》、《记叙文》、《作文精选》等等,我当故事书看了。作文
      书毕竟有些故事性,我记住了不少故事,有些华丽的辞藻我也记住了,我就把这些
      故事改一改,居然挺成功。
      
        老师经常让写熟悉的人这类作文,我居然违着心,拿我爹作主人公,编些幸福
      的故事,最后再总结一句:所以,我爱我爹。可我娘实在拿不出手;有一次,我拿
      试卷让我娘签了名,老师硬说是我自己签的。不能写我娘,丢人!老师让我在课堂
      上念我爱我爹这类作文,念完,他们还鼓掌,我感到特别难受。我认为,我之所以
      不敢公开承认我恨我爹,完全是因为罪恶感。
      
        我们班有个学生叫吕烈,个子和我差不多,我当时并不觉得他可怕;可后排那
      些一米八的学生,都怕他。我只怕比我个子高的人。
      
        放假了,我天天和小莎在一起,什么都说。
      
        有一天,小莎给我描述黄色录像,描述了很多部。我从来没看过,特别喜欢听。
      她不承认是她自己看的,只说是她爹娘看的时候,她偷看到了;我有点儿怀疑:你
      爹娘看哪一部的时候,你都能偷看到?
      
        小莎先描述了一部古装片,她说:
      
        “电影里,有一个大侠,他救了一个美女。那个美女中毒了,大侠把她的衣服
      脱光,自己也光着屁股,帮美女吸毒。吸完毒,这个大侠把自己尿尿的东西,放进
      了美女尿尿的东西里面;美女突然醒了,一见看见自己的大屁股,拿起剑就捅了大
      侠一剑。大侠往后一退,露着屁股,说:‘我救了你,你真杀我吗?’美女又把他
      救了,然后,他们又把尿尿的东西放在了一块儿。”
      
        接着,小莎又向我描述了好几部黄色录像的情节,每次说到生殖器的时候,她
      都用“尿尿的”来形容。我都知道“尿尿的”叫什么名字,小莎肯定更知道,她就
      是不提那两个词儿。
      
        我让你装傻,我说出来!但我就是说不出来,我喜欢小莎,在她面前我说不出。
      在乡下,我们过家家的时候,我张口就能说出来,可在小莎面前,就是不行。
      
        我感觉小莎想和我过家家,我更是求之不得,我俩差不多十岁了,不是大傻瓜。
      这种事儿,我在乡下没干成过,我见永钊弄成了很多次,我就是一次也没弄成。因
      为我压根儿不知道要等阴茎硬了才行,我就软乎乎地瞎弄。
      
        这次,和小莎在一起,机会千载难逢。小莎这么漂亮,我长大了一定要娶她。
      应该试试,她懂的多,引导着我,没准儿能弄成功。我俩都死要面子,谁也不先开
      口,到最后,把大好的机会浪费了;当然,我也担心,万一被我爹知道了,他会打
      死我,小莎爹也会打死我的。我俩最终也没干,连衣服都没脱,小莎很失望。我怎
      么这么笨?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去,我一定和她脱光衣服,试试怎么干。
      
        紧接着,小莎的哥哥回家度假了,这个兔崽子天天和我俩在一起,彻底没机会
      了。
      
        有一天,我见小莎哥哥拿出一包方便面。我从来没见过方便面;他说:“5 毛
      钱一包。”我的娘啊!这么贵。在乡下,我只见过玉米花、冰棍儿、糖和油条。他
      打开方便面,吃了起来,我问:“好吃吗?”他说:“原来你没吃过,好吃。给你
      一块。”我一咬,又咸又甜,不好吃;他吃得挺香。
      
        当晚,他们家就煮方便面吃了。我闻着味儿不赖,跑过去吃了一口,挺好吃。
      第二天,我又试了一块干的,我又觉得好吃了,真脆!
      
        晚上,我也央求我娘给我买方便面,我娘一听5 毛钱一包,说什么也不买。小
      莎家,天天吃好的,花生米粥,大饼,米饭,还炒好几个菜。我不愿在别人家吃饭,
      我怕人家嘲笑我。
      
        我家每天的伙食都是我娘自己蒸的大黑馒头,她不会蒸,碱总放多,又黑又硬,
      一点儿也不好吃;菜就更别提了,我娘挑着最便宜的买,还专买烂的,菜量也不够。
      我从小就爱吃米饭,西红柿炒鸡蛋和西葫芦;搬到城里半年了,一次也没做过。我
      说:“怎么天天吃这个?”我爹红了眼了:“我小时候什么也没吃上,你想吃什么?”
      我怎么有个这样的爹?你没吃上,就不让我吃?
      
        小莎家里正煮方便面呢,高兴得小莎和她哥哥直乱蹦,香味儿已经飘过来了,
      我只能啃大黑馒头;我还没吃半饱,菜已经光了。我真羡慕小莎,小莎和她妈妈正
      在欢笑。
      
        在乡下,家里吃得也比这个好。我不知道我娘搬到城里是干嘛来了。为了我学
      习?一点儿也不像。为了爱?我爹根本不爱她。
      
        过年,全家回了一趟乡下。
      
        村里人还管我叫屎娃,我一点儿也不爱听。还有,我也有虚荣心了,我看不起
      这些乡下人。我觉得自己是城里人,看他们的打扮真土,口音也不对,有些词语,
      城市里根本就不用。
      
        我还记得,我刚去城里的时候,小莎教我:“字写错了,要说用橡皮‘擦’掉,
      不能说‘毁’掉;不然,人家就知道你是农村人了。”小莎教了我很多时髦的字儿。
      现在,我已经是半个小莎了;小莎要是进了我们村儿,见了这些人,肯定眼皮都不
      抬。
      
        在乡下人面前,我爱摆个款儿。这些乡下人要是知道我在城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一定会笑掉大牙。但我依然以城里人自居,我觉得自己干得还挺漂亮,把某些人唬
      住了。
      
        我想在乡下显摆,可我爹不让我多呆,初二就把我带回城了。
      
        我爹天天上班儿,天热我娘弄个冰柜卖冰棍儿,天冷了就卖炮。
      
        我像前半年那样,过完了后半年。我和小莎也不那么黏糊了,在我面前,她竟
      然不注意形象。我有种预感:她喜欢我的日子到期了。
      
        我的穿着,依然比别人破。我娘中午回不了家,我就自己煮碗挂面,连菜也没
      有,就在汤里洒上点儿盐。我娘不怕我营养不良吗?并且,我是用蜂窝煤炉子做饭,
      先通开火,把水壶坐开了,灌暖壶,煮面,再封上火,继续坐上水。我周岁还不满
      十岁,我娘怎么也不怕烫着我?我最不爱吃面条了,更别说没打卤,可家里什么吃
      食都没有。人家小莎家柜子里,全是零食和水果。
      
        五年级开学了,一切都变了。我们搬回了向阳小学,同时又重新分了班儿。小
      莎分在了一班儿,我分在了三班儿。每个班儿的节奏都不一样,我俩没办法结伴儿
      了。
      
        我们这个班儿,经常放了学不让走,要加会儿课。老师们认为到了五年级了,
      应该抓紧。那时候,没有九年义务教育这一说法;念中学,都必须要考进去。那个
      番禾中学,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了,说:“只要进了番禾中学的校门,就已经踏入
      大学校门了。”全县城,包括周围那些村儿,都往番禾中学挤。往往,一个村儿也
      考不上一个。
      
        上学和放学,我都不和小莎一块儿了。我爹单位叫日杂公司,对面有一家小卖
      部,他家儿子比我大三岁,叫李伟刚,和我分在了一个班,我们俩开始结伴儿。
      
        我不知道什么叫择邻而居,我爹娘也没教过我。李伟刚天天中午去游戏厅,我
      也跟着进去呆着。我没见过游戏机,看着他们在那儿,左手摇摇把,右手拍按钮,
      不知道在干什么。并且,屏幕里的动画片,一点儿都不好看,我不愿意扔下同伴,
      硬着头皮在那儿呆着。
      
        他终于看完了,我俩出来了。我问:
      
        “这里边儿是什么?”
      
        “你不知道?”
      
        “我从来没见过。”
      
        “这是电子游戏,特别好玩儿;一块钱四枚硬币。你投一枚币进去,就可以控
      制里边的人物,把别的人物打死。打完,就算是一关;紧接着,打下一关。若打不
      完,你就得再投一枚币进去,才能接着玩儿。明天,你看着我打一次,你就知道了。”
      
        我俩谈着话,回了学校。
      
        李伟刚是个坏学生,我认为和谁结伴儿,都是一样;也没人告诉我别和他在一
      起。
      
        每天中午,我俩都去游戏厅,耗到上课时间,才去学校。我没钱,一次也没亲
      自玩儿过,就在那看别人玩儿。我一个月也弄不着几毛钱,不如吃了冰棍儿。
      
        去游戏厅并没耽误什么事儿,我依然是好学生。可是在学校,我却出了事儿。
      
        三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叫张芬。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我,但我确实
      是个好孩子。
      
        有一天,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她硬让我上讲台站了一节课,我没和她一般
      见识;我心想,考试一次,你就知道我是好学生了。很快,就考了一次语文;发试
      卷时,老师让考了90分以上的,留在讲台上;我当然也在讲台上。老师还特意看了
      我一眼,我心想:她知道我成绩好,肯定不会再为难我了。
      
        可是,我想错了,这跟成绩好坏没关系,她就是讨厌我。
      
        一天上课,老师讲了一个笑话,所有人都笑,我也笑了。她看到我笑,竟然说
      :“小林,站起来。”我站了起来,问:“为什么让我站着?”她竟然来了一句:
      “我就是让你站着。”很多同学听了,都笑。我不知道那些学生是什么心理,明摆
      着,老师在颠倒黑白,他们竟然拿这种事儿当乐子。我又问老师;“你能把我罚站
      的理由说出来吗?”她竟然厚颜无耻地说:“我就让你站着,站到外边去!”同学
      们还在笑。向阳小学,五年级三班,张芬和她的学生们,我操你们姥姥!你们真她
      妈猪狗不如!你们都不得好死!我心里咒骂着,走出了教室。
      
        我再重复一遍,向阳小学,五年级三班的班主任和学生,你们都不得好死!
      
        到这时候,我彻底明白了:这个老师看我不顺眼。
      
        我站在门口,忍着不哭,但还是流了泪。太欺负人了!这种委屈,比挨我爹一
      顿揍,还要难受。这个班主任怎么这样?我长得不难看,白白净净,不胖不瘦;莫
      非她嫌我穿得土?我永远都没能弄明白原因。
      
        我和班主任关系很不好,我也干不出讨好仇人的事儿来。数学老师特别喜欢我,
      我每次数学都考90多分。但第一次数学考试,我只考了87分;也不全怨我,一道题
      出得不对,我虽然猜出它在问什么,但还是按着错误的提问,给出了答案。
      
        当时刚分班,数学老师不认识我,以为我是个中等生。还特意夸了我几句:
      “小林,有进步,继续努力。”她虽然误会了我,但我不愿意让她不高兴,说:
      “好。”
      
        在这次之前,数学考试,我从未跌破过90分。要是那道题没出错,我仍然是90
      分以上。我自己能想开,但是,这事儿并没完,老师让家长把名字签在试卷上,再
      交回去。
      
        我爹绝对饶不了我。但不签上字的话,老师这边儿交待不了。我硬着头皮,把
      试卷给了我爹。他一看,先问了一句:“你考了这么点分儿,你们老师说什么?”
      
        我们都重新分班儿了,老师压根不认识我,她能说什么?再说,有一道题,给
      我评错了,我本来是90多分儿的。还有,我不可能一次都不失误,考一次低分儿,
      也是正常的。你知道班主任在怎么欺负我吗?你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
      
        上面列举的这些理由,我一个说不上来,我爹从来就不讲理。他压根不知道我
      还在忍着委屈,就算知道,他也不管,他只知道一件事:他的儿子不是第一名。
      
        我没办法,你从来不关心我,你怎么问,我怎么答吧:“老师说有进步。”
      
        “什么?有进步。”他愣了。我认为他在装傻,他知道我分了班儿,怎么会不
      知道老师不认识我的事儿?
      
        他没揍我,来了一句:“我没脸签。”扭头回了单位。
      
        说实话,我压根不在乎我爹会不会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爱他,任何一件事儿,
      他都没让我解释过我的理由。人们怎么都这样?班主任看着我不顺眼,我爹是个大
      浑蛋,我娘只顾出去挣钱。一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我周岁才十岁,我也喜欢吃
      零食,我已经一年多,没吃上口好东西了。我的衣服比学校里谁都土!我一个真正
      的朋友也没有。
      
        我回到了教室,自己发呆。我不想念书了,在乡下,我就开始怀疑我的命运了
      ;我就知道进了城也不会有好下场。刚和小莎过了一年的好日子,又完了。现在,
      我又有进城之前那种感觉了;刚才,我爹不就是那种架势吗?我想辍学,等过两年
      我大点儿了,去建筑队当个小工;白天干活儿,晚上花我挣的钱,即便那样,也比
      这样快乐得多。
      
        可眼前这个字儿必须先签了,我自己签的绝对不像,必须得找个大人,我想去
      求小卖部的人签。校内的小卖部,是体育老师许黑子家开的,不能找他签。我去了
      校外的小卖部,售货员挺痛快,拿起笔来就问:“签哪个字儿?”我说:“就签一
      个字儿--- 阅读的阅。”立刻,一个连体的“阅”就写在了分数旁边。突然,他来
      了一句:“这不考的挺好吗?为什么不敢拿回家签?”看来,他帮学生签字早签出
      经验来了,他要是我爹就好了。我没办法跟他解释,又不能不回人家的话,说了一
      句:“我爹死活不签,嫌丢人。”
      
        我出了小卖部,那人还在那儿迷惑;我想:他儿子一定是个大菜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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