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乡村  参加革命
      
        电视台来到社区里,要举办一个“家有老照片的活动”。社区想到了我父亲:
      周继文。他是一位经历过战争,参加过武钢建设,现在还在发挥余热的老同志了。
      
        在环境优美的社区里,社区工作人员带着电视台的人找到了正在散步的父亲。
      父亲现在已是银发满头,七十多岁了。他戴着一副哐劬担劬故悄敲淳季加猩
      瘢韵韵莸纳聿模艽┳乓患色布夹克,看上去像一位老学者。
      
        电视台的人如获至宝地说明了来意,非常热情、诚恳地请父亲找一找家中留存
      的老照片。说实话,电视台还真找对人了,父亲曾是作家协会成员,后半辈子从事
      着宣传、文学创作方面的事,的确收藏了不少历史照片、证章、作品等。
      
        平时的我忙于自己的事,除了工作,回来还要辅导女儿学习。加上又不住在一
      起,已有好多年没谈父亲的往事了,记得小时候听父亲讲过照片上的故事,印象不
      深。此时,我也很有兴趣地陪父亲挑选老照片,详细地了解一下长辈过去的事情。
      
        “这是高连长,这是张小玲,就是你张阿姨,”我惊奇地“哦!”了一声。
      
        “就用这张吧。”父亲手指着一张已发黄的渍掌掌厦媸侨龃┳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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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照片,叫‘衡宝战役三剑客’!”父亲看着照片,来了精神,款款地说
      着,将我带入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月-----
      
        1949年初秋的一个中午,在浏阳通往长沙的乡村路上,从远处行来一队解放军,
      因天气还较热,又是在行军,士兵们满头汗水,后背上军装都已汗湿。这时,其中
      一位配短枪的军官步子慢了下来,他是先头部队的连长,北方人,高高的个,浓眉
      大眼,厚厚的嘴唇。他边走边环顾了一下远处,青山连绵,有几户村舍散落在其中,
      一切是那么寂静,只有部队行军的脚步声在耳旁。
      
        前面路边山坡的草地上躺着一个放牛的村民,好像在树下睡觉。他走上前,那
      村民也发现了他们,慌忙站起来,一脸惊愕。
      
        “小老乡,不要怕,我们是共产党解放军。”连长摆着双手,微笑看着面前这
      位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中等个,光着脚丫子,那又脏又破的衣服晃荡在身上,
      显出瘦长的身躯,土黄的脸上好像还透露点稚气、机灵。
      
        “你叫什么名字?你不要怕,我们是老百姓的军队,是路过这到长沙去打国民
      党的。”连长用手指着自己左胸军装上的番号。小伙子还是很惊愕,注视着眼前这
      支部队。
      
        连长回过身,看了看天,走到部队前,大声命令:“部队休息会,停止前进!”
      
        士兵们停了下来,擦汗的擦汗,喝水的喝水,坐在路边的草地上,从干粮袋中
      拿出馒头大口地吃着。
      
        小伙子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走到连长跟前,对连长说:“我叫文伢子,你们
      是打国民党的?”
      
        “是啊,我们就是来打垮国民党的,全国快解放了……”连长看着文伢子的眼
      睛直愣愣地盯着他手中的馒头,好像并没有注意说话。
      
        “来,文伢子,这个给你,吃!”连长给文伢子递过去一个馒头。文伢子抓起
      馒头就往嘴里塞,没两下就到肚里了。连长愣了愣,同情地看着,又拿来两馒头递
      到文伢子手中,还拿来水壶笑着说:“你这饿死鬼跑出来了,慢点,别噎着,像三
      天三夜没吃饭似的!”
      
        文伢子没理会,狼吞虎咽,同时眼角流出了泪水……
      
        过了一会儿,连长起身,对士兵们说:“好了吗?同志们,准备前进。”他转
      身拍了拍文伢子“文伢子,我们要走了,你也回家吧。”
      
        文伢子满脸泪水,望着连长说:“我没有家了,我是个孤儿,父母、哥姐都死
      了,现在给别人放牛、种庄稼,我吃不饱。”
      
        连长叹了口气,双手扶着文伢子的肩膀,“等全国解放,你就会过上好日子的,
      小伙子要坚强点,慢慢会好的。”
      
        文伢子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深地向连长鞠了一躬。
      
        部队很快又继续前进,文伢子看着远去的连长背影,好像在想什么。突然,他
      拔腿追了上去,气喘吁吁地向连长说:“长官,你们要不要人,我想参军,和你们
      一起打国民党!”
      
        连长笑了下,“你还小,快回去吧,我们是在打仗,战场上子弹可不长眼,会
      打死人的。”
      
        文伢子呆站在那,看着远去的部队,若有所思。
      
        文伢子泱泱地牵着牛,没有方向。太阳快要落到山顶,不时间的鸟叫显得山村
      更加寂静。然而,这种寂静很快又被打破了。
      
        更多的解放军从远处走来,几条路上都有,说话声、马叫声、金属碰撞声等一
      下子打破了山村的宁静。文伢子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跟随着行军脚步声节
      奏跳得厉害。不时有士兵微笑着冲他招招手,他也下意识地挥手回敬。
      
        文伢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心里特别激动。突然,一辆马车的轮子陷到路
      边的坑里,几个士兵围过来,前拉后推。文伢子也赶忙拾了一块大石头跑过去,将
      石头垫在轮子前,很快马车拉了上来。这时一位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女兵过来,微笑
      着对文伢子说:“谢谢你啊,小兄弟!”
      
        文伢子看了看这位女兵,二十岁左右,圆圆的脸,戴着军帽,梳两条辩,又神
      气又和蔼可亲,“不谢,我知道你们是打国民党的,是好人。中午过去的一位大个
      子长官还给我馒头吃,我应该谢谢你们。”
      
        “是吗?肯定是那老高,他是我们尖刀连的连长。对,他是个好人。”说完,
      女兵咯咯地笑。
      
        “我想参军,可他就是不要我。”
      
        “是吗?他不答应,那你就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啊。”女兵边走,还是边咯咯
      地笑。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跟你们走,我是个孤儿。”文伢子一脸认真的样子。
      
        女兵收住了笑,看了看文伢子,又看了看文伢子满是灰土的脚丫,说:“苦命
      的人!你叫什么?”
      
        “我叫文伢子,小时候读私塾,先生总这样叫我。”
      
        “文伢子,参军打仗不是那么容易的。来,姐姐送你一双鞋,看你,连鞋都没
      有。”女兵从背包上拿出一双布鞋塞给文伢子。“文伢子,把脚洗洗,穿上它。我
      们要赶路,再见了!”女兵挥挥手,融进了行进的队伍中。
      
        文伢子又傻呆呆地站在路边,看了看手中的鞋,又看看和女兵一起远去的部队,
      眼眶湿润了。
      
        清清的小河边,文伢子慢慢地把自己的双脚洗干净,摆弄着手中的鞋,发现鞋
      面边上用红线秀了“小玲”二字,想必就是那女军医的名字。他小心地穿上鞋,一
      股暖流仿佛从脚底涌到心口,漫到全身,让他忘掉了饥饿。他站了起来,看着暮色
      中的山峦,双手握紧成拳头,“我要参军,我一定要参军!再见了,我要离开这个
      山村。”
      
        夜幕下的山路,只有天空上的月亮把它显出灰白了些。一个瘦弱的身影奔跑在
      山路上,渐渐消失在了远方的山丛。
      
        天还没有完全亮,高连长对黄启新排长说:“黄排长,集合队伍,准备出发。”
      
        部队很快列好队待命。这时黄排长跑过来“连长,昨天那个小村民找你。”
      
        “文伢子!”连长有点惊讶,看着文伢子气喘吁吁的,“你怎么到这来了?”
      
        “连长长官,我要跟你们走,要参军,你就收下我吧!”可怜的文伢子跑了一
      夜的路,说话都快没气了。
      
        连长拿水给文伢子,“嗨,你这小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还小啊,我们不
      能要你。”
      
        文伢子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没有家,没有亲人,给别人当长工,吃不饱,穿
      不暖。我要跟你们走,求求您,收下我吧!”
      
        “文伢子,这里马上要解放了,慢慢会好的,你还是回去!”连长拍拍文伢子
      的肩,转身对部队命令:“同志们,出发!”
      
        部队又开始在山路上行进,文伢子像个尾巴跟在部队后面。有战士劝他回去,
      他却一声不吭,默默地跟着部队行军。
      
        “怎么又是你啊,别在我眼前晃了,你回去!”连长有些严肃的神态。
      
        “高连长,您还是收下我吧,我不怕打仗,不跟着你们,我会饿死的!”文伢
      子还是苦苦哀求,“我就要跟着你们,你们到哪我就到哪!”文伢子发起倔来。
      
        “你怎么知道我姓高?”连长有些疑惑,眼睛盯着文伢子脚上那双鞋。
      
        “是你们的一个女军医告诉我的。看,她还送给我一双鞋呢。”文伢子抬抬脚。
      
        “把鞋脱下来给我看看!”连长命令道,文伢子紧张而迟疑地脱下了鞋。
      
        “哈哈,这个张小玲,给我的鞋送给你了,你小子还蛮有福气的咧!”连长用
      手拍了一下文伢子的脑袋。
      
        文伢子灵机一转,对连长说:“是她要我来找你,要不我怎么有这双鞋呢?”
      
        “有这回事吗?瞎扯!”连长把鞋递还给文伢子“穿上吧,没鞋怎么走路,更
      别谈打仗了。”
      
        “您答应我了?连长长官,我什么都会干,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文伢子兴
      奋起来。
      
        “嗯----”连长仔细看了看文伢子“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你也是个苦孩子,
      看你腿脚还不错,就到黄排长那当个小兵吧。”
      
        就这样,文伢子终于如愿以偿,从此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
      
        部队开到长沙城郊外,集结待命。文伢子所在的一排一边训练一边等待攻城作
      战命令。由于文伢子长年在山里磨练,能跑,能跳,在部队上很快学会了射击、冲
      锋、刺杀等作战本领。他不怕苦,不怕累,那瘦弱的身子摸爬滚打一点也不弱于北
      方兵。连长很欣赏他这种坚韧、顽强、机灵的性格。
      
        一天,连长从上级开会回来,还带了一小队人。连长叫集合队伍,战士们以为
      攻城命令下来了,个个精神抖擞。
      
        “同志们,大家憋坏了吧。今天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长沙和平解放了,不用
      打了。不过这些时,大家训练准备也值得,大仗还在后面,我们要追上白崇禧的部
      队,不能让他们跑掉,要坚决消灭他们!”战士们有些议论纷纷。
      
        “这次战斗虽然没打,不过大家刻苦训练,积极备战还是值得表扬。在这里我
      特别提一下文伢子,哎,文伢子,你有大名吗?”连长好像想起了什么。
      
        “报告连长,小时候,父亲给我取名叫周继文,叫我好好念书的意思。”战士
      们哄哄地笑。
      
        “好!这名好。周继文同志虽然参军时间不长,但他能吃苦,努力学习战斗本
      领,进步很快,值得表扬!”文伢子笑嘻嘻地和战士们作鬼脸。
      
        “今天,我们有新的同志加入队伍,”连长看了看他带回来的那些人。“他们
      是长沙起义部队的,他们也是穷苦出身,虽然原来在国民党那边,但是,从现在开
      始,他们加入了革命队伍,就是我们的同志。上级安排他们到我们连队,我们表示
      热烈欢迎!”连长带头和战士们鼓起了掌。
      
        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从东边刚刚升起,郊外的空气特别新鲜,军号声此起彼伏,
      回荡在雾气萦绕的田野上。战士们已开始出操训练,不时传来练刺杀的喊杀声。
      
        黄排长和一位女兵走了过来,周继文大声叫道:“姐--- 张姐--- ”
      
        张小玲一楞“文伢子!哎呀,真是你啊,你还真找到了高连长,”还是边说边
      咯咯地笑“穿了军装,还不错吗,挺精神!”张小玲笑眯眯地打量周继文。
      
        “哎,我送给你的鞋呢?”张小玲看了看周继文的脚。
      
        “是这样,部队发了军服,你那双鞋我就舍不得穿了,收了起来。”周继文不
      好意思地说。张小玲又笑了起来。
      
        黄排长在边上也吱声,“周继文同志自打在我们这,很有长进,是个不错的小
      伙。”
      
        “哦,你叫周继文,好,我送伤癒归队的同志过来,顺便看看高大个……”张
      小玲突然止言,脸有点红。
      
        “高连长说那双鞋本来是给他做的,他说我有福气。”听了这话,张小玲脸更
      红了。
      
        “行了,不说了,黄排长,走!”张小玲拉着黄排长走开。黄排长大声笑着,
      周继文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里也乐滋滋的。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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