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停顿
      
          天还没亮,雪就纷纷扬扬地下起来。
      
          从天窗看出去,天是铅色的。云很低,游动在人的心上就觉着喘不过气来。
      老鸹从夜里直叫到清晨,便又开始成群结队地盘旋鸣叫,叫得号房里的人直发毛,
      恨不得用一根长筒枪把它们一枪打尽,从此消灭了这种报丧的鸟。
      
          这样的早晨这样的时候,号房里的人惟一可以做的事便是等待。等待时间从
      阴森的叫声里走过,等待开饭的时间,等待与自己休戚相关或者无关的结果。
      
          开饭的时间偏偏又朝后推了一个时辰。号房里的人却有了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的感受。所有的征兆都预示出一个结果,今天将会有人走出看守所,在生命的历
      程中画上一个句号。
      
          听见打饭的声音时,17号房的女人在长久的等待中已显得迫不及待,鼠样地
      挤在门边,伸长脖子等待外面的人将饭从小窗口递进来。号房沉闷的气氛被惯有
      的忙乱打破,女人们似乎没了心思在意菜里比往日多了的内容,她们狼吞虎咽只
      想吃饭,别人的命运在这时已经与自己无关了,吃饭才是惟一的真理。
      
          吃完饭空下来的时间,号房里的人很快又被先前的沉闷笼罩起来。她们躺进
      自己的被子里,静静地等待一种声音。
      
          当这种杂沓的声音终于在她们的期待里响起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惊坐起
      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有同样的感受,这声音来自遥远的天边,正踩踏着自己的心
      门扑向自己。每根神经都在那些哐哐当当的声音里发出脆响。这种金属和金属撞
      碰之后,发出的冗长沉重的声音,预示着生命即将终结时的某种停顿。它们将负
      载着生命的一种归宿,沉积在时间的底部,为一些简短而失去了意义的生命抛置
      符号。飞飞扬扬在一条只属于亲人的长河里飘呀飘,像一艘失重的帆船,消失在
      天的尽头无边无际。
      
          吴菲走了。她是此次伏法人员中的一个。当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到来之时,
      17号房的女人们有了空落落的感觉。吴菲还没等到企图越狱的案件裁定下来,她
      二审维持原判的裁决就来了。当时她被单独关押在特殊死刑犯号房。这是一间关
      押过无数死刑犯人的号室。她最后的日子是靠推打葡萄糖维持的。
      
          吴菲走的时候据说连头都没有梳,头发披散着。这个说法对何清芳来说显得
      阴风人,她被一种恐怖折磨着,以至于几次三番要求干警调换她的号房。她说吴
      菲总是站在天窗的坎子上看着她,吴菲走时没有梳头绝对是事实,因为吴菲就散
      乱着头发满脸怨恨地看着17号房。
      
          除了何清芳看见了吴菲,别的女人也看见了吴菲,情形跟何清芳描述的一模
      一样。
      
          死亡的阴影密布在17号房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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