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祸
      
        或许是我太倒霉,或许是我太没用,老天特别“照顾”我,在别人看来根本不
      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叫我摊上,想躲也躲不掉。——真是个“霉球”啊!
      
        我向来谨小慎微,工作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头几年的确干得很卖力,
      可是天降横祸,在我正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整整三年,
      不夸张地说让我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说来话长,2002年我班上有一名学生,平常性格较为孤僻,不大与人交往,而
      且总爱迟到,有时上课睡觉,为此我曾经找过他的家长,他家长有点迷信,对此解
      释说,她孩子的魂被黄鼠狼拘着,压到泰山底下,多次找大师都赶不掉,还说他是
      天上童子下凡,命软,让我多关照他。家长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对我却是非常尊重,
      口口声声说“老师比母”,说到动情处竟然抹起了眼泪,她的信任让我倍感肩上责
      任的重大,我决心好好教育他,一定把他的成绩提上去。
      
        2003年春节前,这个学生因一件小矛盾在放学后与同学在校外打架,因势单力
      薄被人打了,这口气呕在他心里出不来。不应该的是另一个学生找了几个外校的哥
      们来替他出气,这样一来,打架性质就由普通的同学矛盾转变为恶性斗殴。得知这
      件事后,我和学校保卫科的老师连夜陪他去医院检查,一直待到深夜,他的家长对
      我感激涕零,临走时硬是塞给我十块钱打车钱。
      
        一开始打人的学生家长自知理亏,配合他家给孩子看了两次病,检查结果除了
      有点脑震荡外,别的没什么毛病,可是被打学生的家长觉得太窝囊,并不就此罢休,
      提出几条意见,想要对方赔偿。打人的学生家长认为罪不至此,再说对方态度令他
      们很不满意,于是他们也逐渐变得强硬,关系一下僵起来。
      
        因我是他们两个的班主任,不得不两头协调做工作,可是他们都不领情,双方
      剑拔驽张,各讲各的理,都不肯服软,我和学校领导在给他们进行过无数次调解之
      后,形势仍然没有好转。那一阵我被折腾得头都大了,整天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被打学生家长对打人学生家长的表现很不满意,他们见打人学生仍然“逍遥法
      外”(其实学校已经给他处分了),而他的家长又不予赔偿,一气之下便让孩子休
      学在家,可能是想等事情彻底解决了,或者等孩子身体完全康复了再来上学,——
      这样一拖就是半年。
      
        2003年6 月份的一天,我忽然听说被打学生疯了,而他的家长一口咬定2002年
      9 月份刚开学时我曾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过他一下,由此使他致疯。这一
      凭空的说法令我如遭晴天霹雳,我当场差点晕倒。虽然学生们都为我作证绝无此事,
      学校。教育局的领导们都曾多次明察暗访过我班学生,没有一人证实有过此事。可
      他的家长却不依不饶,经常来学校闹甚至满地打滚,领导们也拿她没办法。
      
        一时间,我成了“体罚”学生的坏老师,那一阵,我的压力相当大,几乎到了
      在学校呆不下去的地步。我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事业心很强,希望被大家认可,再
      说学校刚换了新校长,人家刚上任就遇到官司,以后会怎么看我?我自认为平时干
      得还不错,人缘也很好,一旦这件事被证实,我的前途可以说毁于一旦,以后在学
      校还怎么干?
      
        被打学生家长爱子心切,我完全理解,甚至想过资助他,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
      罪名,无论如何我接受不了,我的感受只有一个字:冤!
      
        从此被打学生家长便隔三差五来学校闹,他母亲一改往日对我的尊敬,开始不
      客气起来,威胁说要砸我的饭碗,甚至在楼梯口对我推推搡搡,与平日对我的态度
      简直天壤之别。
      
        年少不经事的我哪曾遇到过这般委屈,一时间感觉天塌地陷,前途一片黑暗,
      真的是有嘴说不清,就算说也是越抹越黑,我想自己彻底完蛋了,为此还曾有过一
      次离家出走的经历。好在学校领导们都很信任我,同事们也经常鼓励我,父母更是
      天天开导我,要不然真不敢想象哪一天我也会被逼疯?
      
        我的结婚庆典在惴惴不安中度过,那本应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是没有
      人了解我当时的感受,我时刻都担心被打学生家长来婚礼上闹——万幸的是没有!
      婚后的甜蜜时光我更是如履薄冰,诚惶诚恐,生怕哪天又生出乱子。
      
        屋漏偏逢连阴雨,当时我任教的班机调皮生特别多,年后又接连出了几起打架
      事件,虽然都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不久就解决了,没有造成大的影响,可是我这
      个班主任却不得不面对被撤职的危险——真是倒霉透顶啊!
      
        我坐月子时,同事们很多前来看望的,我有一位好朋友因跟我特别要好,所以
      说话口无遮拦,她提到那个学生的事已经闹到省里了,校长在全体教职工大会上告
      诫老师们注意对学生的态度,这一消息令我再次惊恐万分,整个月子都没坐好,心
      中好似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2005年新年刚过,我忽然听说被打学生的家长要向法院起诉,更如遭遇五雷轰
      顶,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怎会闹到这一步?可是他家起诉的毕竟是学校,我作
      为其中职工,虽被牵扯,但不是法人代表不好太多过问,再说我一直在家歇产假,
      学校为了保护我避免受到影响,也一直没有通知我。
      
        歇完产假,我刚上班没几天,学校一位领导找我谈话,她说2005年6 月区法院
      下达了一审判决:被打学生家长胜诉,学校承担原告30% 的赔偿,另外70% 由打人
      学生家长承担。原因很简单,被打学生家长找了四个孩子出庭作证,其中两个是别
      班的。她说:“欢老师,你平时的为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你绝对不会动任何一个学
      生的,你的冤枉大家都明白,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无法挽回。不管怎么说,
      你是他们的班主任,其中的教育管理责任是逃脱不掉的,你就花钱买个教训,买个
      平安吧!”
      
        最后她说判决学校赔偿原告6000多元的费用全部由我来承担!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我欲哭无泪!经过几年的折腾,我对如此大的压力早
      已心力交瘁,恨不能马上死掉!如果六千多元能够换来日后的平安无事,我宁可白
      花这个冤枉钱。我对自己说认倒霉吧!——这就是命啊!
      
        可是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实在太离谱了,领导们也认为老师太冤,于是连夜召开
      领导班子会议,最后决定上诉。
      
        我的复杂心情无法言说,既盼望法律早日为我洗刷罪名,又害怕他家提出更为
      过分的要求,这事一拖就是三年,我不知道自己的承受底线还能坚持多久?
      
        昔日的恩师变成今天的仇敌,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苦苦思索,分析原因:
      
        打人学生纠集社会青年斗殴,占主要责任(《校园意外伤害事故处理办法》中
      第二十八条规定:未成年学生对学生伤害事故负有责任的,由其监护人依法承担相
      应的赔偿责任);学校并无过错,不过牵扯到教育管理,只占很小的责任(《校园
      意外伤害事故处理办法》:“第十二条:因下列情形之一造成的学生伤害事故,学
      校已履行了相应职责,行为并无不当的,无法律责任。(二)来自学校外部的突发
      性。偶发性侵害造成的。第十三条:下列情形下发生的造成学生人身损害后果的事
      故,学校行为并无不当的,不承担事故责任。(一)在学生自行上学。放学。返校。
      离校途中发生的。”)可是打人的学生家庭并不富裕,要是让他家出较多的赔偿,
      恐怕经济上难以承受,再说人家也未必合作;本来这件事是放学后在校外发生的,
      学校承担的责任比较小,而一旦牵扯到老师体罚学生,学校的责任就大多了。
      
        原来如此!
      
        正当我为此事愁得茶饭不思几近崩溃的时候,婆婆忽然为我提供了一条重要线
      索:晓东快要结婚了(他是吴原的初中同学,婆婆的学生,据说我结婚时他给了吴
      原家100 元钱,至此我才认识他。他父亲在区法院工作,为了学生的事儿我和吴原
      去过他家两次,询问有关事项。晓东的父母既慈爱又随和,毫无架子,我们谈话很
      投机,彼此印象都不错,他父亲的劝慰令我宽心不少。后来我怀孕了,便一直没再
      上门。),她建议我借此机会前去贺喜,以拉近两家人的关系,说不定以后他爸能
      帮上忙。当时我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她的提议使我好似看到救命稻草,拼了命
      的想要抓住它。
      
        正所谓“求人三分短”,碍于吴原家的情面,如果我一个人去,似乎有点不合
      情理,思来想去,决计带上吴原一块去。他一听要赴宴,吃好的,高兴得跟孩子似
      的,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去之前,我给公公打了个电话,问当初我们结婚时晓东家给了多少,他说是100
      ,我又问我和吴原两个人去,给多少钱合适?他说120就行。我暗想:公公也太不做
      人事了,晓东一个人来吃的饭,给了100 ;我们两个人去,才给120 ,连人家的本
      钱都还不回来。想到这儿,我便顺口说了句,“120 少点吧?”本是想为他做点人
      事,公公却毫不领情,他不高兴地甩下一句,“你有钱给他就是了,问我干什么?”
      然后“啪”地一声扣了电话。公公的态度令我有些失望,我已经顾不上与他生气了,
      只想快点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只得破财免灾,准备了个200 元的红包。
      
        下班后我来到酒店,正巧在门口碰上吴原,大老远他就跟我打招呼,一脸赚便
      宜的窃喜,“老婆,吃好的,嘿嘿——”占便宜永远是他笑容最灿烂的时候。
      
        放好车子,我第一句就问他,“吴原,你带红包了吗?”他似乎一愣,然后一
      脸为难地说:“我……我刚从单位来,怎么准备红包?”“这么说你没带红包?”
      我追问道。“嗯,没带。”他一脸严肃地说,不像是开玩笑。
      
        本来摊上这倒霉事,我就够窝囊的了,吴原又是这种态度,我心中更加不快,
      但为了顾全大局,更为了拉近跟人家的关系,以便对我有所帮助,不得以我便把准
      备好的红包送了出去,封皮上特意写道:吴原。欢颜敬贺,把他的名字放在我之前,
      以表示对吴家的尊重。
      
        吃完饭,我俩刚走出酒店门口,吴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迫不及待问我:“对
      了,你给晓东红包了吗?”“一进酒店大门我就给他母亲了,你没看见?”“噢。”
      吴原恍然大悟似的,接着他又问:“你给了多少?”“二百。”他顿了顿,又说出
      一句,“其实我也带了。”说罢他从屁股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中间端端正正写着
      吴原一个人的名字,是婆婆的字迹,周围用订书钉钉了一圈“花边”。
      
        我简直要被他气疯了,好你个吴原,我都倒霉成这样了,你还转着圈来算计我,
      “吴原,既然你带着红包,干嘛要骗我?”“两口子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
      你的,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亏你还记得咱们是两口子,你怎么张口就撒谎?”
      我气得满脸通红。他见我真生气了,于是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老婆,不就
      是个红包嘛?何必呢?——”
      
        “吴原,实话跟你说,我工作中遇到的这个麻烦不小,需要找人帮忙;自从有
      了孩子,你的工资一分都没给过我;现在是我最困难的时候,需要用钱,就算我借
      你的,等发了工资我一定还。”“不行!”吴原的脸冷得象块铁。“为什么?”我
      追问。“这是我妈给的钱,谁也不能动!”他说完似乎是怕我继续追问,眼神四顾,
      极力躲避我直视的目光。“不要紧,我去跟咱妈说,下个月我就还她。”我近乎哀
      求。“不行不行就不行!说不行就不行!”吴原一边说,一边用手使劲按了按口袋
      中的红包,硬硬的还在,他慌忙系上外面的扣子,一把夺过车钥匙,以最快的速度
      推起我的电动车,夺路而逃。
      
        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路上,谁也不
      说话,等到了半路,吴原忽然一反常态,笑嘻嘻说道:“老婆,我好爱你哦——别
      生气了,待会儿我给你买好东西。”“你会给我买什么好东西?”我赌气说道。
      “老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我说话算数!”吴原一拍胸脯,信誓旦旦说道。
      难得他今天说出这句话,我心一横,考验他的机会到了,于是说道:“吴原,你给
      我买个头花吧,结婚时没买,现在补上也不迟。”“嘿嘿嘿!老婆——”吴原脸上
      的笑容像发酵的奶油蛋糕,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到了离家不远的超市,吴原停下电动车,死活不走了。我说回家吧,我妈一个
      人带着孩子很是辛苦,吴原说道:“让她带着就是了!”不由分说一把拔下车钥匙,
      头也不回往里走。等了一会儿,他还不出来,我只得进去寻他。
      
        吴原在商场里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东瞅西望,见我来了,高兴地凑上来,“老婆,
      你来了。”我说:“快回家吧。”他固执地不走,嘴里一个劲地说要给我买东西。
      我说:“好吧,那个头花不错,你买吧。”他把眼睛瞅定标签,不由大惊失色,
      “啊?12块钱——”随后眼前出现了可笑的一幕,吴原在大庭广众之下蹦来跳去,
      像小孩捉迷藏一样,极力躲避着我,脸上现出白痴模样,一个劲儿地傻笑。
      
        他的表现真令人难堪,气得我一把揪住他,“你跟我回家。”他的眼珠转了转,
      “老婆,这个不好,改天我给你买好的!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你说话从来
      就没算过数!”瞅准机会,我一把夺过车钥匙,扭头就走,让他一个人跳独舞去吧!
      
        回到家,孩子正在哭闹。我妈问:“怎么才回来?孩子早就饿了。”我一言不
      发,抱起孩子喂奶。正在生闷气,吴原来了,推开门,虎着脸,似乎受了委屈的是
      他。场面僵持了几分钟,他忽然像变魔术似地从衬衣口袋中掏出一只刚出生不久的
      麻雀,浑身稀稀疏疏的羽毛,湿漉漉的,难看极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小的麻雀,禁
      不住打了个冷战。或许憋闷了太久,它一见到亮光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似
      乎是索要食物与清水。
      
        此时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工作。生活中的诸多不顺,令我疲于应对,眼见这
      幼小的生命玩弄于别人的鼓掌之上,不正像现在的我吗?我痛苦得几乎窒息。吴原
      却不以为然,他一边用手撩拨着雏鸟的嫩嘴,一边嘴中发出“啾啾——”的挑逗声,
      其状完全是个三岁顽童。
      
        我父母正在被这桩突如其来的横祸而搅得坐卧不宁,见女婿来了,好歹也是自
      家人,便想与他商量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谁知当法院判决书递到吴原手上时,
      他看也不看,一把扔到沙发上,“我又不是干这个的,我看不懂!”一句话把我妈
      惹火了,“吴原,这是你老婆。她遇上难处,你怎么这种态度?你是学法律的,怎
      么会看不懂?就算你看不懂,出于好奇,你看上一眼,行啊吧?为这事,欢颜愁得
      整天吃不下饭,奶水几乎没有了……她带着孩子,我看了都心疼,我和他爸真恨不
      能给人家下跪,光干着急使不上劲……”我妈说着忍不住撩起衣角擦眼泪。
      
        吴原一看我妈真生气了,才不情愿地拿过判决书,敷衍地看了一眼,重新扔下,
      “我不知道怎么办,得找管这事的。”“我还不知道找管这事的?关键是找谁?怎
      么找?”我生气地回了他一句。——找了这么个丈夫,真是恨死人!
      
        “我困了,要走。”吴原见话不投机,起身要走。
      
        “吴原,吴原,来,你进来,我跟你说一句,就一句——”我爸顾不得面子,
      一把拉住女婿,苦苦哀求道。
      
        “吴原,你要走,我不拦你。但是你要明白,她是你老婆,你们家的人,这是
      她最困难的时候,你是要帮她呢,还是什么都不管呢,你觉得合适,自己看着办!”
      我妈最后说了这几句。
      
        吴原一听,懊恼地一屁股坐下,闷着头沉思了半天,然后打了个电话给他妈,
      “妈,我今晚——不回去了。”
      
        没想到吴原竟然主动住下,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一时间全家竟有点感动,我
      妈赶紧铺床。我爸烧开水,我心里也多少感到一丝安慰。
      
        吴原却是一脸的不情愿,一个人闷声不响看电视。
      
        因事先没料到吴原会住下,所以家里只有三袋奶,一会儿我妈热好了,很自觉
      地把自己的留给了吴原,吴原却是看也不看,一把抓起,三下五除二便倒进嘴里。
      
        吴原临睡前洗脚,洗完后一盆脏水原封不动放在原处,便汲着拖鞋睡觉去了,
      我只好跟在他后面收拾残局。——真是公婆教育出来的好儿子!
      
        等我把地面打扫干净,他早已打着呼噜进入了梦乡,半夜带孩子全是我一个人
      的事,对他来说完全是天经地义的。
      
        忙了一天,我早已累得够呛,正要躺下,忽然一眼瞥到了吴原的长裤,他为了
      防备我,把它叠好紧贴在自己身边放着。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又一幕,我失望且心寒,遇到的种种压力,必须要打点的人
      情,口袋中的捉襟见肘,真的是被逼到绝路了,干脆先斩后奏吧,我又不是不还他,
      患难之中见真情,这个时候他再算计我,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我相信他一定能理解
      我的苦衷。
      
        抱着对丈夫的一丝幻想,我终于做出了平生唯一一次“越轨”的事情……
      
        我把他裤子口袋中的红包拿到手,心中似犯下大罪般忐忑不安,它像一只烫手
      的山芋,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思前想后,决计暂时将它放在沙发垫下,明天看吴
      原的态度再决定去留。
      
        第二天一大早,吴原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去摸他的裤子口袋,“我的红包呢?”
      果不其然,失踪的红包立刻激起了他的雷霆之怒,他拼尽全力朝我大吼一声,吼声
      在屋顶回荡,我和儿子同时被惊醒,儿子“哇哇——”大哭不止,我忙不迭把孩子
      抱在怀里。
      
        吴原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对我大叫大嚷:“你竟敢拿我的红包!还给我!”我
      生怕吓坏孩子,而当时确实需要钱,不得不好言相劝,“吴原,我现在真的到了最
      困难的时候,你不帮我谁帮我?看在我们夫妻的情面上,先把红包借我用一下,下
      个月我发了工资一定还你。你帮我这一次,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哼——你困难?我比你还困难!”听到我的请求,吴原不但不同情,反而轻
      蔑地冷笑一声,“那是我妈给的钱,一份都不能动!快给我,听见没有?否则别怪
      我不客气!”说罢两眼一瞪,凶神恶煞地瞪着我,同时步步紧逼,将我笼罩在他的
      阴影之下。
      
        我向来宽以待人,但是面对丈夫的小气与任性,恐怕再宽容的人都无法忍受,
      一个连自己妻子都如此算计的人,怎么跟他共同生活?吴原的一系列表现,早已把
      我的心彻底伤透,我虽然人穷,可是志不穷,决不能为了一百块钱让他把我看扁了。
      想到这,我找出红包往他面前一扔,“还给你,和你的钱过去吧!吴原,你记住,
      从今往后我欢颜不再开口向你要一分钱!”“嘿嘿!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吴原不
      慌不忙捡起红包,像赚了便宜般自鸣得意,“我走了啊——”他见目的达到,准备
      得胜回朝,梳洗打扮一番后,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红包是否损坏,在确保无误后,
      再次将它装进口袋,仔细扣上纽扣,并从外面按了两下。
      
        “咣——”的一声关门巨响,这个幽灵消失了……
      
        2005年8 月27日晚,继吴原半夜大闹我家之后,公婆因学生官司的事儿来到我
      家。
      
        当时市中级人民法院已经开庭审理,还没有下达判决书,婆婆的一个远房亲戚
      正好当律师,据说与法院的人很熟,为此我不得不求他帮忙。
      
        为了澄清事实,我首先必须找到那四个出庭的学生,经过打听,我得知他们现
      在本地某中学就读高中,正巧这所中学的教务处主任是我高中时的老师,他竟然一
      眼就认出我并且喊出了我的名字,令我在最黑暗时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在老师的帮助下,我顺利地通过层层主任找到了他们,回想当时求告人家的那
      种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那四个学生没料到我会来找他们,一时有些吃惊,他们毕竟是孩子,都是很善
      良懂事的,对当初的行为表示了深深的歉意和无奈,他们跟被打学生是邻居,那位
      家长多次找到他们,碍于情面不得不如此。他们为我证实道:
      
        “学生甲:
      
        ……她(被打学生之母)又拿出了被整理好的录音带的书面表达和许多材料,
      我看后认为是真的。……说实话,我对这件事的记忆太模糊了,我并未记得欢颜老
      师打过他,我的出庭确实是万般无奈,迫不得已,请法官原谅……
      
        学生乙:
      
        ……他(被打学生)的家长找到我并要求我出庭作证,当时我并不是十分愿意,
      而是碍于以前是他的同学,才勉强出庭作证,由于时间长久,对在当时发生的事情
      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自认为作证时证词并不可靠,我并未亲眼看见欢颜老师打他
      ……
      
        学生丙:
      
        我与他(被打学生)家是多年的邻居关系,所以他的母亲找到我,提出要我出
      庭作证,而我不出庭,又怕破坏了两家较好的关系,但出庭,要指证的是自己的恩
      师,况且对于事情的真相,我又不太了解,……当时真的两头为难。最后,出于同
      情,我便答应了他母亲的请求,开始我以为,我所作的证言,只是听说而未见过,
      应该不会对案件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事实却相反,自己的话竟被法官所采信……在
      班里我从未见过欢颜老师打学生,在我心中欢颜老师是位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学生丁:
      
        我曾证明听同学讲老师打过他(被打学生),这句话是不客观的。事实上我不
      曾听同学说过,而是他妈教我这么说的。据我所知,老师从没打过他,而我跟他家
      是邻居关系,他妈多次到我家来找我,迫于邻居关系,我不得已在法庭上说了假话,
      我所作证言毫无事实根据……“
      
        现在这所高中就读的当初我班上的所有学生(加上两名出庭的共二十一位),
      他们听说这件事后都义愤填膺,主动要求为我作证,并且每人写了一份书面材料,
      证明我从来没有体罚过任何一个学生,他们表达了愿意为我出庭作证的迫切心情。
      以下是学生们为我写的证明材料(摘录):
      
        “小俐:
      
        ……我从来没有见到欢老师打骂过任何一名学生,说小兵生病是因为欢老师的
      关系,在我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小阳:
      
        ……欢颜老师平日里待人和蔼,在教学和班级管理方面都有所建树,特别是对
      待学生采取说服教育和量化管理,并不存在体罚。讥笑。辱骂学生的现象,对小兵
      同学也没有体罚行为……
      
        小婕:
      
        ……欢颜老师从未打骂过小兵,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
      
        小强:
      
        ……小兵是我们的同学,欢老师从没体罚过他,她对他就像对我们一样亲切…
      …
      
        小芳:
      
        ……欢颜老师是位性格温柔的老师,也许是她比较年轻又比较开明,所以课上
      我们是师生,课下我们是朋友,她从来不体罚学生,……欢老师从来没有打骂过小
      兵。
      
        小琳:
      
        ……欢老师是我两年的班主任,她上课认真负责,对学生态度良好,对班主任
      的工作做得极其到位。有时学生犯错,也是以好言相劝,从不动手打骂学生。我从
      没见到过欢老师打骂小兵……
      
        小明:
      
        ……欢老师为人端正,她对待我们很好,从来没有体罚过任何一个同学,她平
      时对小兵经常在学习上加以鼓励,要说是欢老师致使他精神失常,这绝对荒谬。她
      十分关心小兵,对于他犯的错误一向谆谆教导,体罚学生,绝对是无稽之谈……
      
        小灵:
      
        初二的时候,我们班上的小兵和小春打架,事后小兵就被他妈关在家里不让上
      学,而且他妈说小兵是被欢老师体罚之后导致精神失常这更是无稽之谈,他和小春
      打架完全跟欢老师没有任何关系,以前就算小兵犯了许多错,欢老师也都是找他谈
      话,亲切的教育他,从不打骂……
      
        小倩:
      
        ……对于小兵同学与他人打架,后来又得精神分裂症这一系列的事情,我知道
      得并不详尽。但我一定要声明一点:我未见过欢老师打过任何一名学生,包括小兵
      同学。
      
        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我在此向上帝宣誓:我以上所言,句句属实。如果
      需要,我愿出庭作证!“
      
        ……
      
        ……
      
        除了他们,还有另外十位同学也愿意为我作证,并且都写下义正辞严的证言,
      令我非常感动。“总算可以洗刷罪名了!”我暗自庆幸,同时又感慨同样都是我教
      过的学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说句良心话,他的疯掉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毕竟那位家长牵扯到了我,为
      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是付出身家性命也心甘情愿,所以他家亲戚给我出的每一个
      主意我都言听计从,因为这事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
      
        公婆正是为这事而来。他们说亲戚打电话跟他们说,他和主审法官都很熟,判
      决之前给他们一人送张购物卡,再请吃个饭,只要我的事实澄清了,学校责任也随
      之减轻。他负责联系,钱不用太多,两千元的卡,外加一顿饭钱。
      
        当时我被这件事搞得心力交瘁,求生不得欲死不能,每日疲惫不堪却又严重失
      眠。儿子刚好七个月大,我的奶水已经彻底没了,正逢夏天最热的时候,不得不给
      他掐了奶。每当我妈想到我一个人顶着烈日奔走于单位与那些学生之间,低声下气
      地求告别人;每当我妈怀抱睿睿,看到他把自己的衣服纽扣当作乳头含在嘴里时,
      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一段时间,我像走火入魔似的,整天脑子里想的就是这
      件事——“冤!冤!!冤!”恨不能马上为自己澄清。
      
        学校目前正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全校师生们齐心协力共建和谐校园,而我却充
      当了一匹“害群之马”,如果因为我的缘故,给学校造成经济和名誉上的损失,我
      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自己,“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我一定要拼尽全力为学校
      挽回损失。
      
        我自己没有钱,正巧当时我爸厂里办正退,补了五千元钱,我便一门心思贿赂
      法官,只要能让学校顺利发展,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我简直快疯了!父母可
      想而知我的压力,明知道结果不能如人所愿,但是为了心爱的女儿,他们还是义无
      反顾把钱给了我,我又把钱给了那位亲戚。
      
        我一共给了他3500元。据他自己讲,其中两千元分别给了两位主审法官,一千
      元请他们吃饭,余下的打了麻将,其余五百元是我单独感谢他的,他嘴上说要还给
      我,可直到如今也没有兑现。
      
        二审判决结果是维持原判,而且判决书上对于有没有打学生一事含糊其辞,学
      生证言也没有采纳,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钱已经花了,不能再要回来,想再上
      诉已经不可能,因为这已是终审判决。除非重新起诉,可是家长告的是学校,我如
      果过多参与反倒弄巧成拙,而不彻底查清我就要蒙冤终生!——我再次濒临崩溃!
      
        事到如今,这件事仍然是我心头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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