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神秘信疑似父音  一失千古恨遗憾终生
      
        母亲小学时的同学夏侯莲英,住在新建二路一个小院里。因为《东方成衣社》
      生意清淡入不敷出,为了节省房租我们从北坛搬到这个小院里来。一间小屋,只有
      十平方米大小,因常年无人居住,已是门破窗残。
      
        母亲用石灰刷了墙,用报纸糊了顶棚,油漆整修了门窗。经过她一番收拾,那
      房子变得整洁干净,清新光亮,她又在雪白的墙上贴了几张小画,使这小屋锦上添
      花。我们一家住在里面,除有些拥挤外,使人感到温馨又雅致。
      
        时光茬苒,两年多过去了。在日常的生活中,母亲勤奋好学的天性,时刻在影
      响着我。
      
        有一天她对我说:“斌儿,你的工作就这样整天跑跑颠颠的干些杂事,碌碌无
      为的浪废光阴,实在太可惜了。我看你是不是向领导提提,要求到车间里去学点技
      术吧!将来还是有点本事好啊!”
      
        “学技术是不是很难啊?”我有些担心。
      
        “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只要你有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就没
      有学不会的东西。”母亲鼓厉我。
      
        后来经领导同意,于1956年我到了印刷车间当了一名学徒工。这也是命中注定
      的,从此,我一生就和“印刷”结下了不解之缘。
      
        1956年,政府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弟弟是中学生便是知青了,母亲相应号召给
      弟弟报了名,下乡到了三元村。
      
        风卷残云,流星赶月,不知不觉我已渡过了二十个春秋。母亲又为我操心了,
      她说:“斌儿,你年龄不小了,人到了二十岁就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咱家里这么
      穷,谁的姑娘能看上咱呀?”她一面忙着收拾屋子一面说:“我现在每天给人看病,
      已经看好了不少人啦。有一位木匠我给他看好胃病以后他很感激,为了表示感谢,
      他打了一个半橱和一张三抽桌要送给咱。可是咱这小屋往那放啊?咱还得找一间大
      一点的房子,把家弄得像点样子,你好找个对象啊!”
      
        找对象,我连想也没想过的事情,母亲早已有打算了。
      
        东邻。有一个南北长,东西短的狭长四合院。上房是三间青砖瓦房,门前有个
      三尺高的阳台,显示出这上房的尊严。在上房的中间屋里,房东摆上了条山矶和八
      仙桌,桌子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蛮有些气派。
      
        房东人少,只住了东厢屋,还有西厢屋空着,正待出租。房租虽然贵了些,但
      是为了我,母亲还是租了下来。
      
        我们很快就搬到这西厢屋里来了。我们把人家送的半橱和三抽桌往屋里一摆,
      借着中间屋的衬托,乍一看,我们就像房东一样,是个富贵人家了。
      
        我的姨妈住在淄川区磁村,还有姨夫,表哥,表姐都住在一起,母亲经常去磁
      村看望他们。
      
        1956年一天,我姨妈一大早风尘仆仆的从磁村赶来了,她向母亲说了一件使我
      们吃惊的事情。晚饭后,母亲把我叫到床前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斌儿,今天你姨
      来了,说她最近连着收到两封信。你姨感到这两封信有些蹊跷,就拿来了,这不,
      你看看。”
      
        我接过信仔细端详,从时间上看这第一封信是从齐齐哈尔一个旅馆寄来的,内
      容主要是打听母亲和我们兄妹的下落;第二封与第一封时间只隔五六天,是从包头
      火车站发出的,内容只有一句话:“不要回信了。”落款写的是我五舅的名字,收
      信人都是表哥的名字—“奉天”。
      
        我拿着这两封信翻来覆去的揣摸,简直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是母亲解开了这个谜,她说:“斌儿,这两封信是你爸爸写的,他的笔迹我
      认得。”
      
        “天哪!”我吃了一惊。
      
        这是父亲自1950年从南京出走以后,六年来第一次有了音信。不过他一会儿在
      齐齐哈尔,一会儿又在包头,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母亲和我都陷入了深思,屋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宁静,只听得桌子上的马蹄
      表叭哒叭哒有节奏的声音。
      
        母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深重地说:“你爸爸这个人,对国家他是个有罪
      的人。到现在他还东躲西藏的,你不想想,现在全国都解放了,你能逃得了吗?对
      家庭,他更是个罪人,是个没良心的人,为了他自己,对咱们一点也不负责任。他
      曾好几次把咱们撇了,最后把咱们扔在南京,五六年了,咱们老小是死是活他不管
      不问,咱娘们能活到今天可不容易,是咱们命大呀!”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然后转过身来说:“像他这种人有什么可留恋
      的,我对他早已死了心了。现如今,你们兄妹几个都已改名换姓,咱早就和他脱离
      了关系,他愿上哪上哪,让他听天由命吧!”
      
        母亲又把那两封信拿起来看了看:“斌儿,你把这两封信交给你们领导,让政
      府去找他吧!”
      
        次日,我把那两封信交给了党支部书记。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两封信的出现,使母亲思绪万千,逝去的往事,一幕幕重
      现在眼前。
      
        夜深了,弯弯的月儿在暗蓝色的天空中缓缓移动,月光通过窗户洒到屋里的床
      上。
      
        母亲辗转翻侧难以入睡,我在睡梦中被母亲叫醒,她用低沉又微弱的声音对我
      说:“斌儿,你现在长大了,也懂些事了,有些事你是应该知道的,我说给你听听
      吧。”
      
        于是她打开了心扉,把几十年沉寂在心中的故事,从头到尾向我讲述起来:
      
        你姥爷家是磁村。你姥爷、大舅和二舅都是中医。我兄妹共七人,只有我和你
      姨是女孩子。后来你大舅和二舅都因病相继去世你姥爷领着我们把家搬到了博山东
      关,靠你姥娘自摊自卖煎饼增加些收入来维持生计。家里人口多生活很不宽余,你
      姥爷他只让男孩子上学,不让女孩子进学校,整天让我在家里推磨。
      
        都亏了你四舅,把在学校学过的东西来到家再教给我,他把磨房的墙壁当黑板,
      在上面写满了课文和作业,我一面推着磨一面学习,虽然没上学,学习成绩却一点
      也不差。后来你姥爷看我学东西很快,加上我一再的要求,他终于在我十六岁时答
      应我到考院小学上了学。因为我有基础,直接上了高小,我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
      现了。那时我的学名叫康惟志。
      
        在学校,我勤奋好学。我知道上学来之不易,为了实现自己立下的志向,从不
      荒废时光。每天早上,天际刚亮,我就悄悄起床,来到远处的空地上,看书、背题、
      预习课文。每次考试我都是名列前茅。
      
        我特别喜欢音乐、美术和作文;我写的作文让老师总是青睐有加,批改也特别
      认真,评语常常和作文长度差不多,有许多作文在学校的墙报栏里张贴,和同学们
      交流。
      
        学校的教导主任叫李毓南,年轻有为,血气方刚,精明强干,多才多艺。他有
      一副好嗓子,唱歌、作曲是他的特长。
      
        有一天下了课,我还没走,他来到教室里拿出一个歌本对我说:“唯志:昨天
      我教你唱的歌,你还有几句唱得不太对,今天咱再学学,来,我先唱一遍。”说着
      他把歌本给我看着,他放开喉咙高声唱起来: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得时候,
      
        离开了我的家乡……
      
        他响亮的歌声感召着我,也激励着我,不断给我前进的动力。
      
        日常,他还帮我做作业,解难题;在生活上对我也无微不致的关怀,时时刻刻
      在呵护着我。
      
        在我的心里,他不仅是我的老师,他更是我的一个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是我的
      一位好大哥;是我离不开的一棵参天大树。
      
        他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把对他的一切感受都记在一本红皮日记本里,
      暗暗记叙着我对他一颗真诚的心。
      
        有一天教育局来了一位顾科长视察工作,他参观了学校墙报栏里我写的文章;
      在文艺晚会上他又看了我的演出,这一切,都引起了他的注意。
      
        从那以后,他经常到学校来,并且有意识靠近我,问长问短,表现的十分殷勤。
      
        正当我加倍努力学习,学业进步有成的时候,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你姥爷因
      病去世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的情绪一下低落下来,陷入了万分悲痛的深谷。
      
        悲痛之余,我写了一篇题为《荒丘中的父亲》散文诗,以寄托我的哀思。后来,
      这篇诗歌在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出版的《博山日报》上发表。
      
        你姥爷的离去,不仅使我因丧失亲人而遭受痛苦,同时还使家中失去了主要经
      济来源,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我和你四舅、五舅,每时每刻也都承受着失学的
      威胁。
      
        李毓南对我的处境十分忧虑和同情,他不断的安慰我,在日常生活中更加体贴
      关怀我,这使我精神上的压力舒缓下来。
      
        然而,家庭生活上的巨大压力,是谁也爱莫能助的。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
      选择了退学。
      
        李毓南听说我要退学焦急万分,老师们都感到惋惜。我也知道,退学就意味着
      学业中断,今后自己的前途变的渺茫起来,同时我和李毓南的友情从此也会付诸东
      流了。
      
        同学、老师、李毓南,在我将要离开他们的时候,我既留恋,又难过。
      
        我暗中祈祷,盼望上帝能伸出双手拉我一把!
      
        你姥爷去世和我要退学的消息,很快传到顾科长的耳朵里。他立刻来到学校,
      对我的遭遇表示极大的同情,更使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慷慨解囊,表示愿为我支
      付学费。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难到我的祈祷真的灵验了吗?
      
        高兴之余,我对顾科长感激不尽,暗中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拿出优异成
      绩来,报答人家对我的恩典。
      
        我立刻把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李毓南,让他与我共同分享这份喜悦。然而,
      又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听了这消息并没有多么高兴,而是皱紧眉头,心情十分内疚地
      说:“我为什么就没有这个能力来帮助你呀,”
      
        “只要我能继续上学读书,只要我们能够天天在一起,谁帮助不都挺好吗?”
      我安慰他说。
      
        他只是一声长叹,没有做声。
      
        在顾科长的资助下,我学完了全部学业,高小毕业了。
      
        毕业那天,学校里举办了文艺晚会。结束后,在朝夕相处中建立起感情的老师
      和同学们,久久不愿意走开。直到傍晚,灰色的天空浮上了几片乌云,人们才各自
      散去。我也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大家,背起书包走出校门。
      
        我几次回头深情的看着这个值得怀念的地方。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各位老师和
      同学,还有那位好心的顾科长,尤其是教导主任李毓南老师,他给我留下了太多的
      美好的回忆。
      
        正在回想,李毓南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埋怨说:“惟志,你走也不打声招呼,
      我一看你不在,就猜你出来了,来!我送送你!”
      
        我俩走在大街上,行人渐渐稀少,晚风阵阵扑来,衣襟在随风摆动。
      
        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无情胜有情。俩人都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真静呀,天要下雨了!”李毓南终于打破了寂静。
      
        “是啊!”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就有愉快,就什么也不
      怕了。
      
        可惜我们今天在一起的路太短了,才刚刚开始,前面不远就到我的家了。
      
        他停在巷口一棵树旁,我站在他身边,我娇小的身材好像挨着一棵高大的白杨。
      
        他好像有好多话要说,然而却又吞吞吐吐,半天才冒出了一句:“以后你准备
      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两只眼睛直视着我,我有些发慌。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真不愿和你分开,以后你可要常来看我啊!”我说完这
      话鼻子酸了。我睁大眼睛朝他看了看,按耐不住把身子扭向墙壁,呜呜哭了起来。
      
        李毓南没有料到我这种变化,一时无言以对。
      
        我突然作出了一个决定。我从书包拿出那本红皮日记本放在胸前,想了一想郑
      重其事的对李毓南说:“这是我写的一本日记,送给你留作记念吧,你看见它就会
      想起我。”
      
        我决定接受他的爱神访问。
      
        李毓南接过日记本看了看放在口袋里。说道:“今天我不只是来送你,同时也
      是来与你道个别。我父亲病了,我要回家去看看,大约要一个月的时间,到时一回
      来,我就来看你,你多保重啊!再见!”
      
        暮色更浓了,远处不时的传来沉闷的雷声,轻风吹着细雨,飘着,洒着。
      
        李毓南说着在雨雾茫茫的夜色里,越来越模糊了。
      
        我站在雨中凝视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心中暗暗为他祈祷,祝
      愿他们父子平安。
      
        毕业以后在家,和往常一样,天天推磨摊煎饼,整天怅然若失,日子过的迷迷
      茫茫。一天你姥娘对我说:“惟儿,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咱家遇到贵人了!”
      
        “什么贵人呀?”
      
        “自从你爹去世以后,咱家的生活就没指望了。光靠我卖这点煎饼,别说你和
      弟弟上学,就是一家四五口人吃饭也把我愁煞了。这不,幸亏顾科长,他不仅给你
      支了学费,让你把书读完,还打发人每月给咱家送钱送粮。要不是顾科长帮咱,咱
      早就要饭啦!咱可得要好好感谢人家呀!”你姥娘喋喋不休地说着。
      
        “那顾科长为什么对咱家这么关心啊?”
      
        “这不明摆着吗?还不是为了你啊?你也不小啦,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家,娘也
      就放心啦!“
      
        “不!不!这不可能!”我极力反对。
      
        “是啊!我也想过,他是个有妻有儿的人,凭咱这条件给人家当小,娘实在也
      不心甘。可是难啊!不是娘逼你,咱家老老小小四五口人都要吃饭啊!我一个女人
      家也没有别的本事。这不,这点粮食眼看吃完了,到时没办法就都去要饭吧!再说,
      咱欠人家的太多了,咱拿什么来还人家啊?”你姥娘一筹莫展地说着。
      
        “要饭就要饭!反正不行!”我执意反对。
      
        “你又喜欢上学,要是跟了他说不定还让你上中学呢?不比要饭强多了,你好
      好想想吧!”你姥娘说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赶紧过去给她捶
      背,心里一阵委屈,呜呜地哭起来。
      
        咚!咚!随着敲门声,走进来一个穿制服的人。来人径直向屋里走去,看见我
      们就扯起嗓子说:“顾科长让我来看看,粮食快吃完了吧!明天顾科长正好有空,
      家里的人到办公室去一趟,再去拿点钱。再说,你们也得去谢谢顾科长啊!”
      
        那人说完即往外走,你姥娘赶紧去送,回来对我说:“你看看,还是顾科长能
      帮咱啊!赶明天你去见见人家,当面道个谢,也算是礼尚往来呀!”
      
        说到礼尚往来,我倒觉得有些道理,毕竟人家是花了不少钱的。资助我把书读
      完,还帮助家里的生活,就凭这些道个谢也不为过,总不能不尽人情吧。想到这里,
      我决定明天与顾科长见一面,当面道谢。如果他要提出求婚之事,我就当面婉言谢
      绝,他知道了我的态度,此事也就算有个了断,岂不两全其美吗?
      
        次日,天气像人的心情一样,阴阴沉沉的。我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走在去教育
      局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想着与顾科长见面后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我反复地重复
      着,生怕到时再忘了。
      
        走进教育局,到处空无一人,原来今天是星期日,只有一个房门半掩着。从门
      缝里看到顾科长,他正在办公桌前坐着看报呢。我有些紧张,心砰砰地跳动。
      
        我走到门前,停了片刻,壮了壮胆子,轻轻敲了两下门。顾科长马上放下报纸
      迎出门来,满脸笑容地说:“啊呀,是惟志啊!快!快进屋里来!”
      
        我拘谨地走进屋去站在一旁笑道:“顾科长,你今天没休息啊?”
      
        “没有,没有。快坐下,快坐下。”顾科长指着椅子,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
      
        “怎么样?毕业以后还好吗?在家干什么来呀?家庭生活还困难吗?以后有什
      么打算啊?”
      
        他一连串的问号,使我措手不及,无从答起。就按事先想好了的话回答:“顾
      科长,多亏你的资助,我才能读完高小,家里也多亏你的帮助,我们才能过到今天。
      你是我们的恩人,感谢你对我们的关心,将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我只是尽了点微薄之力。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以后
      有什么打算吗?”
      
        “顾科长是说那一方面呀?”
      
        “当然是你的前途呀!包括婚姻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这一问我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我努力镇定地说:“家里很穷,继续求学是
      不可能了,想找点事情做,养家糊口吧,”
      
        “那婚姻问题呢?”
      
        “我现在还年轻,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过几年再说吧。”我觉得该说的都说
      了,就转身走向门口对他说:“顾科长,你有空到我家去玩呀,我走了。”
      
        他见我要走,立刻跑到门前将我拦住,转身两手在背后把门关了过去。
      
        “再坐一会儿么,怎么这么急就要走啊?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仔细谈谈呢!”
      他说着把我拉到椅子前,双手在我肩上一按,我坐下了。他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轻
      轻地说:“你看我这人怎么样?你没想过吗?”
      
        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烧,头在发涨,低头不语。
      
        “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你的聪明才智和心地善良征服了我。我为你付出
      多少代价,你该有数,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呀!”他说着双手一拉,把我搂在他的怀
      里。
      
        我极力反抗,仅管我使尽浑身力气,也挣脱不开他那粗壮有力的双臂,这始料
      未及的变化,使我顿时乱了方寸。我惊恐,紧张,天旋地转,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这天我失身了!
      
        月亮从窗口渐渐移去,屋里变的昏暗起来,母亲坐在床头,背靠在墙上,慢条
      斯理地叙说着。
      
        我一点睡意都没有,闭着双眼,半懂半不懂静静地倾听。
      
        母亲见我没有反应便问道:“斌儿,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在听呢。”
      
        母亲下床来,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接着叙述她的故事:
      
        1937年,在你姥娘的催促下,我也万般无奈,和顾去上海举行了婚礼,当年,
      他把我的名字由‘康惟志’改为‘康子心’。
      
        从结婚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事实说明我和他的结合是一个悲剧,这都是命中
      注定的啊!
      
        你爸爸是1902年生人,他出生在淄川区口头乡东等村一个农民家庭,因为他排
      行老三,名字叫顾新三,他在家中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
      
        1936年,他在博山洗凡中学读书。在学校他是个活跃人物,后来他在国民党博
      山县教育局当了一名科长。当时,国民党政府的所有职员都统一填表发展党员,他
      就在那时加入了国民党,后来成了国民党县党部委员。
      
        结婚不久,日本鬼子打进来,政府解散了。他和一个同事组建了一支抗日游击
      队,他当了副司令。有一次他被鬼子的‘西门会’抓去砍伤了下巴和舌头,脖子后
      面留下了好几道伤痕,险些丢了性命。
      
        1944年他去了山西沁县,在国民党政府里当了三个月的县长,随后就辞了职。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从政。
      
        其实,共产党很讲政策,像他这样有历史问题的人,只要交待明白了,政府会
      给他宽大处理的。可是他不相信共产党的方针政策。他胆小怕事,整天东躲西藏的,
      害的咱们一家人背黑锅。都六年了,躲到啥时是个头呀?
      
        我自从跟了他那天起,就整天担惊受怕,到处流浪。我一个女人带着你们几个
      孩子,历尽世上艰险,受够人间磨难,没过一天安稳日子,没享一天福,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在享受荣华富贵呢。回想起来,真是一失举成千古恨,后悔莫及啊!
      
        上帝既然赐给我生命,但是为什么对我这样残酷呢?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真
      命苦啊!唉!
      
        一声雄鸡长鸣打断了她的回忆,黑夜已渐渐的收起它的帷幕,黎明从睡眠中醒
      来,母亲的故事讲完了。
      
        父亲为什么长期的到处奔波最后又失踪,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实际上他
      是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错上加错,越走越远,直至毁灭了自己,也害了我们。我
      们除了对他憎恨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母亲,虽然失足掉进了深渊,但她没有自暴自弃,失去信心。而是以百折不挠,
      坚忍不拔的精神,从深谷里爬出来,求得新生,走向光明;她始终坚守着做母亲的
      责任,无怨无悔的带领我们兄妹披荆斩棘奔波人生,我不由的对母亲产生了无限的
      敬佩和同情。
      
        这一夜,我对父母的身世有了不少的了解和认识,懂得了许多道理,好像我也
      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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