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革命年代,说话有分寸,称呼更讲究。通常情况下,“毛泽东”,只能称呼 “毛主席”,违都属现行反革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江队长到底叫什么名字,他 呀,叫江志权,群众不敢这样称呼他,因为那是对革命干部不尊敬;崔大伟当上了 团支部书记,美名随之而来:崔支书! “崔支书”,现在认识他的人都这样称他,无疑又给崔家增添了一道不朽的光 彩。崔大伟,连江队长也这样称呼他的时候,激动得心都快迸出来了,然后耸耸肩, 昂昂头,甩着手大摇大摆地踱方步,经常目中无人踩得盲弟崔五哭鼻子。这时金花 过来,扶起崔五安慰: “弟弟莫哭,哥哥不小心踩着你了。” 这样动听的话崔大伟反感,都改口哥哥弟弟的了,亲热得太快了吧,我这个步 步高升的人,怎能和你这农家女般配?金花也觉得说漏了嘴,红着脸去蚕房了。路 上,周队长迎面走来,今天的态度不比往常: “金花,从今天起你不喂蚕子了,挑粪上山浇苗去!” “嗯!”没想到金花答应如此爽快,回头挑了粪桶跟在众人后面。山坡不亚四 十五度,径小荆多,稍不慎就会被绊倒崖下。金正新跟在力气不足女儿后面保驾, 帮女儿担一点释负。 江队长见了很不满意:“金花,咋才挑半担,你这样偷懒是违背毛主席的指示 的,没有工分进,还要写检讨!” 金花喘着大气淌着大汗,无力回答。后面的金正新说:“不给工分无妨,孩子 小,学干活儿,检讨就免了吧。” 社员们都这样说,江队长才没有开腔了。这时,金花浑身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了, 薄薄的棉纱紧裹在身上,曲线楚楚动人,江队长的目光紧盯到她身上。这样的苦差, 金花挺过了。不久,江队长有新的安排,他对金正新说: “队上有几块田干了,你和马春车水去。” 庄稼汉有句谚语:“宁肯在阴间变鬼,也不愿在阳间车水”。可见,车水这活 儿是多么的繁重。金正新二话没说,和马春一道车水去了。这样,金花没有亲人照 看,迈步上山更加艰难。她咬紧牙关忍着,一段时间后倒习惯了艰苦的折磨,气力 也大起来。有空的时候,她到崔家,用大桶挑水,连孔兰仙也惊了: “看不出来,你这个弱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歇着吧,别把腰闪了。” 金花笑着说:“没事,我这样是在练习挑担子,这样下去力气是会越来越大的。 您看,原来六担才能装满的水缸,现在三担就装得满秋秋的,这不是收获吗?” 孔兰仙听着,笑得不亦乐乎。 江强过来了,他硬要和金花一起去抬水。金花没有理他,还说:“抬水?羞死 子,男子汉大丈夫,有能耐挑水去吧!”金花说完,辫子一甩回家去了。 江强只好回家在史月英面前叫苦:“金花不理我,我得不到她的欢心,她被崔 大伟迷住了,不除掉崔大伟,我永远得不到金花!” 这话令史月英毛骨悚然:“你千万不要干傻事,这件事等我和你爸商量了再说。” 史月英把住门,把江强憋在屋里。他在屋里猖獗起来,一会儿找铁铲,一会儿 找菜刀,挑衅气热煞人。史月英吓了一阵后,计上心来: “你呀,脑子太简单了,耍蛮能解决问题吗?好好想想吧,难道不晓得与金花 和来?” “和来?怎么和法?” “趁机把她干了,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到时候不找爹才怪哩。” “嗯,这个办法好,今晚我去把她搞定!” 夜色蒙蒙,金家内外一派漆黑。江强撬开柴门钻进金花屋里。他的罪恶念头: 搞不到金花也要掐死她!于是,他无所畏惧扑上床去,弹起身的是两个壮汉子:一 个是金正新,一个是马春。马春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呢?原来,他和金正新一道车水, 金正新总是体弱不支,马春独脚车水,让金正新赢得喘息时间。金正新为了报答他, 知道他爱喝酒,便约聚家中,用老白干招待他,以表谢意。没有下酒菜,几杯寡酒 下肚后,都酩酊大醉,倒床鼾睡,江强作祟,巧逢壮汉,哪有不束手就擒的?和母 亲一道睡的金家姐妹,一同起来,见是江强,便猜出了他的用意,都捻着指头羞他。 金正新和马春见是队长的儿子,也不敢拿下他,只是把他驱逐了门外。江强为了摆 脱尴尬,只好说: “别误会我了,我是来告诉你们,明天不用车水了,这是我爸说的……” 金正新和马春信以为真,还感激起他来。 江强失败后没有死心,又想到了和他夺妻的崔大伟。他绕道崔家门前时,又起 了歹心,恨不得冲进屋去把崔大伟杀了!这样的念头很短暂,因为他知道杀人偿命, 到头来别说得不到金花,连自己的肉也会深埋黄土喂蚂蚁,这样不值得。他点燃一 支烟抽到半截的时候,又有了鬼主意。于是,他悄悄溜到崔家屋前,划燃洋火点着 了崔家左边那间偏房。由于房上盖草,很快燃起熊熊大火,这时江强早逃回屋缩进 被窝子假寐了。 大火惊动了村邻,众人奋力扑救,火势得到了控制。但是,崔家的一间偏房化 为灰烬,那头小花猪葬身火海。这时,天已微亮,崔富贵埋怨孔兰仙忽略了死灰, 孔兰仙抱着那头死猪痛哭,惨绝人寰: “咦——咦- ——咦——这是我家的命根子呀,年底的工分款在哪里去想哟!” 崔大伟很冷静,猜疑有人纵为所为。两小兄弟不以为然,站在小花猪旁,为能 吃上一顿死猪肉乐着。乡亲们过来安慰着他们,金花扶起孔兰仙,百般劝慰。江队 长也来了,他首先给崔富贵吃定心丸: “你们都别悲伤了,生产队撵一头猪崽给你们喂,年底的工分款记在生产队账 上,这是天灾,过度悲伤是没有用的,急坏了人那才是更大的损失。” 乡亲们很快散去了,一会又来。他们,有的砍来黄竹,有的扛来树子,有的挑 来稻草……带着锯子、斧头、梯子来到崔家,帮着整修房子。自发的力量是无穷的, 才大半天工夫,一间新房搭起来。这时江队长出现,他站在高一等的土堆上,手一 挥,拉开了嗓门: “马春、金正新,你们不用去车水了,去砍几根队里的大桉树来,帮崔大再搭 一间房子。一家八口人,住三间房子实在挤,大家帮忙就帮到底吧。” 在场的人对江队长的举措很拥护,都认为他是关心群众的好干部。马春他们照 队长的吩咐走了。崔富贵在竹林外面挖了一个土灶,把小花猪烫洗得干干净,开边 破肚,连小肠子也洗得一尘不染后,将大肉宰成小块,搓了许多稻草绳拴着,挂在 那根脱叶桑树上。傍晚收工的时候,崔富贵和孔兰仙把肉提来,分发给帮忙的乡亲 们。孔兰仙含着泪说: “全靠大家帮忙,我家没有钱开工钱,也没有米煮饭招待大家,这点小意思, 拿回去炖碗汤喝……” 几兄弟跟上,都提着肉去分发。可是,乡亲们没有哪个有心要,江队长在一旁 说:“不需要你们破费了,来帮了忙的生产队记工分。” 金花和殷琴玉过来,把那些肉坨提进屋里,挂在了堂屋的竹梁上。殷琴玉看着 头大身小的瘦孩子们,也很辛酸,对孔兰仙说: “留着慢慢吃吧,孩子们饿得难受的时候,放一块在麦糊儿里,不会遗尿,免 得流清口水。” 两天后,崔家有了四间房子,几个小兄弟高兴得很,在新屋子里捉迷藏。崔富 贵两口子很高兴,没想到被烧发了财,更感谢江队长的大恩大德。唯有崔大伟高兴 不起来,总认为这不是天灾,是挑衅,而且这种挑衅高深莫测。今天早上,崔大伟 没有精神,很迟了才往保管室去。之前,去保管室的还有人,最先去的是金花,她 想去安慰崔大伟,叫他不要把这事往心里去;稍后去的是江强,想去探听虚实,在 崔大伟面前美言几句,趁此消除怀疑。江强发现小屋里只有金花,意识到这是下手 的好机会,便找岔子和金花搭讪。金花不理他的时候,他老羞成怒,把她按倒在墙 根,几把扯开她的外衣,两只魔爪朝她的敏感部位抓去。正在这时,崔大飞身进屋, 提着江强的衣领,把他甩翻在地,两眼迸出怒火,咬着牙说: “你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光天滑日之下强迫女人,告到公社去,新账旧账一 齐算。” 这话把江强吓坏了,站起来搀住金花,嬉皮笑脸地说:“我是在关爱金花,我 们都是夫妻了,你还管得着吗?” 金花吐了他的口水:“呸!你别痴心妄想!我和大伟才是真正的夫妻!”金花 说罢,去搀住崔大伟的胳膊。 江强厚着脸皮,依然皮笑肉不笑:“你别赖着人家了,大伟瞧你不起,不信, 你问他……” 金花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崔大伟,没想到崔大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我爱金花, 金花早就是我的妻子了!”说罢,他两挽得更紧了,崔大伟还协调地在金花脸上亲 吻。 江强见状气昏了头,跌跌撞撞地走了。这时崔大伟才实话告诉金花:“这是演 戏,我们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金花一听慌了,不住乞求:“崔哥哥,你就娶了我吧,只有你能救我啊!” 崔大伟摇头:“我的前途已看到了曙光,不能被儿女情场断送,希望你能理解。 不过,我们虽然不能做夫妻,但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金花一听更伤心了,死死抱住崔大伟不放,泪水情不自禁流出来:“崔哥哥, 你为什么不爱我,请你告诉我,我那点不好,说出来吧,我是会改的。我不会影响 你,将来你有了办法,随时甩我都无憾,给我一点温暖吧。”金花说着跪下了。 崔大伟扶起她,一阵安慰:“我们的友情是永恒的,好妹妹,你一定要为我着 想……” 金花一听站起身来,擦干眼泪,昂着头边走边说:“我付出了这个多,顶多只 能做你的妹妹,太无情了……” 金花说着,很快消失在门外。 -------- 流行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