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调元送眼镜给孙美瑶
      
          田中玉到京后,先后列席参加国务会议和总统府会议,向张绍曾内阁和黎元洪
      总统介绍情况,并竭力主张剿办。这时控制中央的直系军阀曹锟正积极运动,准备
      当总统。内阁和公府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一笑一颦都要看曹锟的脸色。田中玉因
      此又赶往保定,向曹锟陈述理由,得到同意。另一方面,外交部赴临城的特派员靳
      志返京后,则向英、葡等国公使陈述主剿理由。他指出:去年河南巨匪老洋人绑架
      外国人,豫省当局迫于外交压力,收编股匪,成为第一次奖励上匪行动。此次临案,
      外交团不许鲁省当局剿匪,迫使与之谈判,这无疑是第二次奖励土匪。长此下去,
      不仅土匪,便是普通百姓也认为绑架洋人是升官发财的捷径,将来在华洋人都发发
      可危。如严厉剿办绑匪,则后人无敢效尤。虽然山中洋票可能牺牲,但以10  余人
      生命与在华所有外国人生命相比,孰轻孰重是显而易见的。靳志一番言辞,果然改
      变了外交使团的态度,他们不再坚持原来的意见了。曹锟和外交团态度的转变,使
      上剿空气顿时浓厚起来。国务院下令直鲁豫皖各省抽调兵力前往临城增援:航空署
      派飞机到抱犊崮上空散发传单,加以威吓。
      
          这时,匪首们才发现形势骤然不利,于是相互埋怨起来。一个名叫刘守庭的匪
      首一再主张先宰掉一两个洋鬼子,迫使官方妥协。刘守庭是匪首中最为心狠手辣的
      一个。他小时卖过馍馍,人称“馍馍刘”,讹为“馍馍六”;又有点文化,学过《
      易经》、占卜、打卦,每有行动或遇疑难事,都要打卦决定,故又称“诸葛庭(亭)”。
      当上海医科大学生把馍馍刘的话翻译给洋票们听时,他们个个都不寒而栗,用英语
      低声骂馍馍刘是“小流氓”。幸而大多数匪首并不赞成杀洋人,才使大家松了口气。
      
          匪首们决定打破僵局,5 月26  日,他们派美国人鲍惠尔和一名匪首下山,主
      动向驻扎枣庄的郑士琦接洽重开谈判。为表诚意,匪方于30  日先放出了英、美人
      票各一名。第二天,双方在峨山口一个小村庄开议。官方代表为郑士琦、陈调元,
      匪方代表为郭其才、刘守庭,另有美国人安特生,地方士绅党金元、李炳章,全国
      公团枣庄联合会代表江经沅及中国红十字会代表等5 人为见证人。党、李二人见了
      匪首,不免又责备他们把事弄僵了,劝他们见好就收。郭、刘二人诺诺称是,表示
      要给乡亲父老们一个“面子”。最后,官、匪达成协议:匪方有枪者编,不定人数,
      由官方入山点名;官方先发匪方军装2000  套,每人两个月饷。同时决定任孙美瑶
      为招安军旅长,郭其才和另一实力较强的匪首周天松为团长。
      
          田中玉接到报告喜出望外,请示北京后,便将军装和5 万大洋运往山中,由陈
      调元和二十旅旅长吴长植入山点名、发饷。陈调元本是帮会中人,又在徐州地区长
      期剿匪,对下层社会的规矩、手段十分清楚;又善于打哈哈、笼络人。进山后,他
      与孙美瑶谈得十分投机。当时上流社会以戴眼镜为时髦,许多人都戴副平光镜以为
      眩耀。陈调元便问孙美瑶:“老弟何下弄副眼镜戴戴?”孙美瑶说:“还未找到合
      适的。”陈调元当即取出自己的金丝眼镜,赠与孙美瑶。孙连连谦让,陈调元哈哈
      一笑道:“老弟,咱们谁跟谁?何必客气!”因此,山中土匪自孙美瑶以下,个个
      认为陈镇守使够朋友、讲义气。
      
          但另一方面,陈调元又善于软硬兼施来控制土匪。一直未露面的抱犊崮寨主孙
      桂枝和另一匪首周天松,曾通过孙美瑶,向陈调元表示,由于山中徒手匪徒很多,
      不加收编日后无以为生,希望能扩编至3000  人。陈调元当即翻脸,指责匪首们不
      讲信义。他一面要派人下山阻止官方代表进山签字,一面表示自己也要告辞,中止
      谈判。这一招使得众匪首连说好话,请他息怒。陈则转怒为喜,表示可以再收编500 
      名徒手匪徒。匪首们始终担心洋票放出后,官军会来进剿,提出在全部改编成军队
      之前,请美国人安特生留住山中。陈调元一口回绝,但转过脸来,他又表示:“我
      和吴(长植)旅长留在山里,等你们改编完毕一道下山。”至此,匪首们不再顾虑、
      犹疑,6 月12  日正午,官方代表陈调元、温世珍和匪方代表孙美瑶、郭其才、周
      天松,在士绅、商会和外国代表的见证下,签订协议。美国人安特生和土匪大管家
      孙佳枝各出具一文,担保双方不悔约,并由在场士绅、商会代表签字。当晚,洋票
      全部获释下山。除陈调元、吴长植外,在枣庄的各方人士也开始打道回府。孙美瑶、
      郭其才等股改编的第二团,很快编制完毕,穿上了军装。陈调元帮那些军官们拉拉
      衣襟、扣好风纪扣,端详一番,突然问:“为什么不配武装带?”
      
      
      
          回答说:“没发武装带。”“这不成,不像军官的样子!”陈调元连连摇头,
      说,“我去给你们办。”
      
          他随即下山,通知派人送武装带,自己则以母病为由返回徐州,不再重蹈险地,
      只将吴长植一人留在匪巢中。
      
          这时,山中还有临城劫车案的中国肉票问题没有解决。陈调元和全国商会代表
      当初曾许诺,给土匪们一些赎金。现在洋票放出后,陈调元一走了之,无人再问此
      事,匪徒们很不满意。吴长植只得反复周旋,总算6 月24  日郭其才团开出山区时,
      将吴长植和华票全部带出。该团驻扎枣庄以东的郭里集。
      
          周天松为团长的第一团,因内部诸匪首争当营、连长,迟至27  日才编制妥当
      出山,驻枣庄以西的齐村。
      
          但抱犊崮上还有一批以往被绑来的肉票40  余名,滞留山中已有1 —3 年。
      
          其中有20  多名5 —12  岁的儿童,被关在山上绝顶之处,骨瘦如柴,满身疮
      癣,污垢不可言,目光痴呆,畏葱瑟缩,惨状不可睹。临案发生不久,在山东的德
      国天主教士波特曾设法上山,与洋票鲍惠尔一道摸清这些情况,向社会报告,引起
      舆论大哗,要求当局一并解决。待洋票释出,官方竟不再过问;馍馍刘一股又拒绝
      收编,故这批旧票迟迟不得解放。后经红十字会等社会团体一再呼吁、催促,7 月
      8 日,孙美瑶通电就任山东新编旅旅长之职时,同时声明山中新旧肉票已悉数放出。
      至此,临案的解决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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