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的起始和归宿
      
          空气很静,只听表的指针在嘀嗒地走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
      
          又是没有睡好。那睡意像淘气的孩子,打打斗斗地跟我玩了一夜的花活。我也
      就索性起来,躺在沙发上修改早写的文字,或是在网上贴几句逗人的乱话,看一看
      别人贴的诗句。然后就百无聊赖地想起所有关于写字的故事来。
      
          记得在工厂里有一阵子很是热衷写作。诗歌,散文和小说都写起来,写了就拿
      去给缪老师看。缪老师原来并不是我的老师,好像从来没有教过我们班的语文。缪
      老师是我妹妹的语文老师。不知怎么,我却跟缪老师成了莫逆之交。时常到他家里,
      一聊就是一晚上。有时我拿了文章去见他,他就仔细地给我品评。就跟他学了许多。
      他便鼓励我写。
      
          那时也是心血来潮地到处投稿。投了一阵子没有成效,也就罢了。可就在家里
      留了一个笑把子。至今回家妹妹们还把这事拿来说笑。好像是大妹妹编排了我说是
      寄出去十封信,退回来十一封。为什么多一封呢?就说编辑翻了这种烂稿,为强调,
      就另寄了一封声明请不要再寄云云。然后姐儿几个就笑得前仰后合。诸如此类的笑
      把子,几乎每人都有一两个,大家偶尔能聚齐,或吃饭,或坐下来开心,就要叨唠
      一回,直笑到天翻地覆才罢休。大妹妹最聪明,文学水平也高。我家以前有一块石
      板,大家就在上面写字。妹妹小学四年级时,就在石板上写下了名言:人们就应该
      在咒骂声中破浪前进。这是从哪里抄来的,我可至今还没有找到出处。我就写打油
      诗,将她损得体无完肤。我俩长大时总是非常高水平地针锋相对。至今仍然如此。
      
          其实最早写字还是受了中学时的好朋友张炳敬的影响。那时他就立志要当诗人,
      几乎每天都写,并总是要寄出去,也是总是要退回来。他的书桌里总有厚厚的退回
      来的稿件。他却真真地叫我佩服,坚持不懈,雷打不动。写了觉得好了,就给我看,
      并极力鼓动我也写。我也就写了一篇杂文,自家里觉着比鲁迅还鲁迅,就壮了胆子,
      按了他给我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寄了出去。当然也是退了回来。我也就没有再写。
      他还是继续写。我们语文老师看了感动,就告他多念书,多念一些古诗词,还把自
      己一本珍藏的《辞海》借给他。他老先生却开始背《辞海》。
      
          那时在班上他给校里的活动写诗,都是鼓动了我来朗诵。我好像是朗诵还不错。
      一次在全校的什么活动上我心血来潮,念了题目后,便高声地读道:“作者张炳敬”,
      其实他的诗稿上并没有这等字迹,我一时兴起加了进去。回来他就谦虚地怨我不应
      该提他的名字,可是我看出了他谦虚微笑后面的得意。以后学校再有什么活动,别
      班的同学便开始东施效颦,念完题目,也故弄玄虚地:作者谁谁谁。
      
          他这样地写,也并不是没有成效。他就在书桌里发现了女生写给他的情书。其
      实并没有什么情切切意绵绵的字句,只是一句暗示。他就是我们班上惟一一个在中
      学里收到情书的男生。
      
          后来毕业了,他分到了铁路局,才开始在报纸上发表出诗歌来。还因之入了党。
      那时候在报纸上发表什么就是特等的政治战功。现在他是否还写,我就不知道了。
      
          高考恢复了,我拼命地复习,也是到缪老师那里补语文,问问题。缪老师是有
      求必应,有问必答。待我报名时,他鼓动我报考中文系。我们好像为这一问题有过
      一晚上的讨论。我就说惟有科学是真理,唯有科学最纯正,唯有科学最让我倾心。
      文学有过多的乱事,过多的陷阱,过多的昧了良心。我的性格做不了文人,进监狱
      的速度就很快。缪老师没有反对。只说是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什么?我却不知。
      
      
      
          大学录取后我去看他,告诉他结果。临走前他只说了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你早晚也会写。
      
          我早晚也会写,早晚也会写。
      
          也许这就是压在我身上的魔符?也许这就是我的找寻?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见
      到科学的黑暗?也许这就是我最终的归宿?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我不写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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