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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大的胜利阅兵式于1865年5 月23日在华盛顿举行。宽阔平整的第十五大道尽
      管在头一天晚上被均匀、细致地洒了一遍水,但在千军万马的踩踏下,依旧尘土飞
      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酸味。普利策是个近视眼,又是个新兵,他戴着深度近
      视眼镜,紧张地驾驭着他的马匹,小心地走在队列的后边。除了盯着两边的马匹,
      尽力保持队形以外,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检阅台上没有林肯。普利策就是抬起头来,也是无法看到这位打赢南北战争的
      总统了。几个星期之前林肯在黎明到来之时遇刺身亡。他的灵柩也是从第十五大道
      上逶迤而过的。现在是安德鲁·约翰逊总统站在旗帜招展的检阅台上。国会大厦上
      的巨幅标语,让所有士兵感动:我们偿还不起的唯一国债,就是我们欠下的常胜联
      邦军战士的债。
      
          溢美之辞不能当饭吃,生活沿着它原有的河道继续流淌着。这一年的7 月7 日,
      普利策在纽约领到他最后一笔十三美元的津贴后,他退伍了。
      
          今后的生活之路通向哪里呢?普利策一派茫然。他知道纽约他是不能待的,至
      少现在不能待。这个嘈杂的大都会让他找不着北,还没有过关的英语,也让他无法
      适应这种喧嚣的生活。普利策听说,德国侨民大都集中在美国中南部的圣路易斯市。
      看来,他只有到那里去闯荡一番了。普利策是气哼哼离开纽约的。在纽约盘桓期间,
      普利策下榻在派克大街上的一家法国饭店,住了没多久,大堂的侍者便让他退房走
      人。侍者说,他那身破旧不堪的蓝军装,既玷污了饭店的优雅环境,也惹恼了住店
      的上流房客。普利策心里忿忿道:总有一天,我要买下这座饭店,愿怎样住就怎样
      住!多少年后,普利策真的实现了他的夙愿。只不过,他买下派克大街上的这家法
      国饭店,不是用来住的,而是推倒了它,重新盖起了一幢《世界报》的摩天大楼。
      当然,这是后话。
      
          几乎是一文不名的普利策从纽约出发了。四轮马车踽踽跋涉着,穿越了新泽西、
      宾夕法尼亚、俄亥俄、印第安纳、伊利诺依,差不多跨越了美国国土的三分之一。
      这段距离,也几乎是普利策从布达佩斯出发,经维也纳、慕尼黑、巴黎,最后到达
      伦敦的距离。晚秋的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普利策终于来到了圣路易斯城外。他发
      现,只有渡过密西西比那宽阔的河流,他才能进入圣路易斯市区。而此时的普利策,
      除了一身贴身的衣服,已经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连一条漂亮的真丝手绢,也被
      他卖了七十五美分。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已经毫无办法了。渡轮的船长——一
      个说德语的好心人,收留了普利策,让他用在船上烧火做饭的劳作抵偿了船票。普
      利策一生都没有忘记这个秋雨中的早晨,“圣路易斯城的黎明对我来说是希望之乡”。
      
          普利策没有写信向母亲要钱,因为他讨厌他的继父。布达佩斯家中的豪华生活
      同眼下他乞丐般的遭遇真是天壤之别。普利策没有悲伤,只有冲动,那种创业和奋
      斗的冲动。他喜欢上了美国这个生机勃勃的国家,他喜欢这里的平等氛围。
      
          普利策找到了圣路易斯的德文报纸《西方邮报》,他从这份报纸上阅读新闻和
      招聘信息。他应聘到一个兵营饲养骡马,只干了两天,他就辞工了。那不间歇的骡
      叫,令他感到厌恶,“没有饲养过十六匹骡子的人,就不知道什么是工作和烦恼”。
      他在第五大街著名的托尼·福斯特饭店当过服务员。有一次,他笨拙地将托盘中的
      碟子滑落在地,汤洒在了一位老顾客的身上,他因而被解雇了。普利策还干过船台
      看守、邮轮水手、建筑工人、装卸工、出租马车车夫等等。普利策努力工作,节衣
      缩食,大部分业余时间他都在圣路易斯市商业图书馆里学习英文,博览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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