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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闻周刊》陷入了困境。杂志社的社长老麦尔肯·米尔,实质上为了自己商
      会的朋友在打理这份杂志,他对新闻毫无兴趣。《新闻周刊》的总编辑,是老麦尔
      肯的儿子小米尔,只有二十四岁。他只分管周刊的社论版,整天无精打采,没有活
      力,也没有什么长远目标。布莱德利等一帮骨干记者,早就听说杂志社可能易主,
      只是不知道董事会将把它卖给谁。他们担心明珠暗投。如果卖给了一个唯利是图的
      贪婪商人,只把《新闻周刊》当作赚钱的工具,那么,《新闻周刊》在本质上便失
      去了存在的价值。有一天,经过一整天的深思熟虑之后,布莱德利喝了几杯威士忌
      以壮胆量。晚上11点多钟的时候,他鼓足勇气,冒昧地给《华盛顿邮报》的发行人
      菲尔·格雷厄姆打了个电话。在电话中,布莱德利结结巴巴地说,希望能尽快跟他
      谈谈有关《华盛顿邮报》并购《新闻周刊》的事情。菲尔·格雷厄姆简单地回答说
      :“你为什么不过来谈谈呢?就现在。”这让布莱德利喜出望外。他事后回忆说:
      “这是我打过的最棒的一次电话了,最幸运,最有效,让人最为激动,回报也最为
      丰厚,而且只有回报,没有损失。”打过电话十分钟后,布莱德利已经坐在了格雷
      厄姆家的客厅里了。布莱德利记不起他曾同菲尔·格雷厄姆打过交道。其实,他们
      之间是有过交往的。1949年6 月28日下午,刚到《华盛顿邮报》干记者没有几年的
      布莱德利,从警方电台广播得知安纳克斯蒂亚发生了暴乱,立即同另一位记者火速
      赶到了现场。他们目睹了白人和黑人为使用游泳池而爆发的激战,棍棒、石块乱飞,
      白人黑人们你来我往,互相围殴,场面惨不忍睹。他俩知道,他们采访到了第一手
      材料,而且十分翔实。回到报社,两人迅速完成了稿子。布莱德利心中充满着憧憬
      和激动,他想,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我们为报业工作,因为我们的文章至少
      能成为明天报纸的焦点。第二天一大早,布莱德利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张《华盛顿邮
      报》,第一版要闻没有,第二版都市新闻也没有。“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报纸显
      然是受到了来自政府部门的压力。布莱德利愤怒了,心中对标榜自由的《华盛顿邮
      报》不敢说出事实真相而气愤不已。正在这时,他觉得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转
      身一看,发行人菲尔·格雷厄姆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他身旁。“好了,伙计,”他
      说,“跟我来吧。”格雷厄姆把布莱德利带到《华盛顿邮报》老办公楼的五层,他
      的办公室就在那儿。办公室里,布莱德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面负责管理
      城市泳池事务的联邦政府内政部部长朱利叶斯·克拉格,副部长奥斯卡·查普曼,
      代表白宫的杜鲁门总统特别顾问克拉克·克里弗德全都在座。而且,他们也都穿着
      正规的西装。格雷厄姆让布莱德利向这些大人物们讲讲当时发生的一切。起初,布
      莱德利还很紧张,讲着讲着,他反而逐渐平静下来。说完之后,他们说了句“非常
      感谢”,就让他离开了。第二天,暴乱的报道上了头版,标题改为“安纳克斯蒂亚
      泳池关闭,开放时间另行通知”。这是布莱德利走后,格雷厄姆与当局摊牌的结果。
      格雷厄姆说,政府必须保证立即关闭安纳克斯蒂亚游泳池,以避免骚乱,必须保证
      第二年在无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的基础上,重新开放全部六个游泳池。否则,布莱
      德利关于这次暴乱的详细报道将全部刊登在《华盛顿邮报》的第一版上。华盛顿的
      高官们及他们的随行人员,当场同意了格雷厄姆的建议。
      
          这一天晚上的谈话十分愉快。他们从夜里11点多一直聊到凌晨5 点。格雷厄姆
      向布莱德利了解《新闻周刊》华盛顿分部和纽约总部的人事情况,听取他对负责新
      闻采访和负责杂志运营管理人员的情况介绍,征询他对人事安排的意见。格雷厄姆
      的坦率,激发了布莱德利的谈兴,他把他所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谈了出来。
      回到家中,他竟激动得难以入眠,用了四个小时,将这次谈话内容整了一份五十页
      的备忘录,上午9 点就交到了格雷厄姆手中。格雷厄姆也略感吃惊。他对布莱德利
      说:“只是些随便想到的东西,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只有我会看到这个。”1961
      年3 月9 日,《华盛顿邮报》正式收购了《新闻周刊》,米尔父子是在决定宣布前
      三分钟才得到消息的,这令他们大为尴尬。总编辑小麦尔肯·米尔看到菲尔·格雷
      厄姆坐在《新闻周刊》的会议室里,还跑过去问他:“你来这里干嘛?”布莱德利
      是幸运的。幸运之一是,菲尔·格雷厄姆入赘岳父家之后,老是想自己做出一个重
      大决定,以摆脱上门女婿听命于岳父的阴影。收购《新闻周刊》正是格雷厄姆梦寐
      以求的机会。幸运之二是,此后不久,格雷厄姆的抑郁症就彻底发作了,他真的疯
      掉了。那五十页的备忘录也不知被他扔在了何处。如果真要流传开来,人们看到布
      莱德利背后的议人之语,布莱德利的颜面往哪儿搁?当然,最幸运的还是《新闻周
      刊》了。它并入《华盛顿邮报》后,各项事业得到了顺利发展。创刊七十多年来,
      它依旧健康地、充满活力地生存着。今天,它已是美国三大新闻周刊之一。它已由
      当年的“新闻周刊,新闻本质”的办刊宗旨,演变为助理总编辑罗恩·嘉维斯所说
      的“我们要突破‘新闻是突然发生的’习惯性想法”。突破,就是从布莱德利那个
      幸运的电话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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