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个星期后，是山姑的生日。
那天，大姐回家来了，山姑便向大姐说起小纷溺水的事。
山姑未待开口，眼泪就来了。她硬咽着说：“小纷前天差点……”
山姑语塞了，说不出话来。
大姐有点惊讶，“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山姑喘了几口气，沙哑着喉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大姐。
听完母亲如歌如泣的诉说，大姐不慌不忙地说：“小纷现在怎么样了？”
“她给过路人救上岸来了，没什么事了，只是现在还不是那么乐观。”山姑平
静了很多。
“没事就好了，你也真是的，小纷也这么大人了，你还为她操心……”大姐故
意把语气拉得长长的。
“你做大姐的，不为她着想，我做母亲的，白着急有什么用？”山姑似乎听懂
了大姐的弦外之音。
“我倒想过，现在，我帮她物色了一个对象，不知道小纷意见如何？”
“你也帮她物色对象？对方是哪里人？快说给我听听。”山姑着急地。
“对方家庭很好，他蛮不错的，只是嫌老了一点。”
“人老一点不是问题，老一点跟小纷才合得来啊！”山姑高兴得手舞足踏，似
乎年轻十岁。
“妈，我只怕人家不要小纷哪！”
“有你大姐做媒嘛！你要帮帮她啊！做大姐的也该为小妹做做主张啊！小纷也
这么大人了，还没有找到主头，真把我急得……”
“妈，你放心，我会给她找到好婆家的。”大姐打断了母亲的话。
“有大姐做媒，妈就放心了，你什么时候带他来给我看看。”
“好的，妈，等他有空了，我就带他来让你看看。”
中午，小纷卖菜回来了，山姑忙走过来接过她的担子，说道：“小纷，大姐今
天回来了……”未待母亲把话说完，小纷就抢着道：“大姐回来干什么？她走了没
有？”
“大姐回来给妈做生日啊！她说没时间，刚走了。”
“她什么时候都说没时间，既然没有时间，干嘛还要回来？”小纷一贯不喜欢
大姐的为人。
“小纷，妈和你说一句话”山姑把小纷按坐在椅子上。
“什么事啊，妈，有话直说吗？”小纷变了，以前那个可爱而懂事的小纷变得
让人捉摸不透。
小纷：“大姐回来想给你介绍对象。”山姑望着面前的小纷，想从她的眼神中
得到答案。
小纷脸唰地红了起来，“妈，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像大姐一样嫁给一个老头。”
其实，小纷并不知道大姐要给她介绍一个比她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但她一直就看
不惯大姐为了钱嫁给一个比大姐大了七八岁的男人，所以，小纷才这样回答母亲。
“小纷，虽然这个男人年纪比你大了一点，但他人蛮好的，家境也不错，大姐
为了你好才给你做媒啊！”
“他人蛮不错的，家境也好，大姐做媒，大姐眼中的男人全部是好的，她看中
的是别人的钱。”小纷差点没喊起来。
“小纷听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20岁了，也应该找个婆家了。”山
姑关心女儿的婚姻大事，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儿。
“妈，我不嫁人，我要留在家里帮你卖菜，挣钱维持三弟读书，好不好？”
“不好。”山姑斩钉截铁地说。
”妈，你别逼我了好吗？”小纷把嘴嘟了起来，很不高兴地走进房间，“哼”
地把门关上了。
山姑没方法，只好悻悻地离开大厅，做饭去了。
三天后，大姐回家来了。她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拎着一只蓝子，蓝子里装着白
菜，瘦肉，还有几尾鱼。她身后跟着一个30多岁的男人，他皮肤黑黑的，脸上长满
了麻子。
大姐一进门，就朝着山姑喊：“妈，我回来了。”
山姑忙走过来，说：“你把人带来了没有？”母亲心急地问起大姐前天跟她提
过的那个男人。
“带来了，在后面呢！”山姑朝着大姐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个男人瘦巴巴
的，满脸长满麻子，不看则好，一看山姑就皱起眉头，心中纳闷，这个男人这么丑，
你竟然敢介绍给自己的胞妹，怪不得小纷说你只看中别人的钱。山姑感到恶心，但
不敢在人家面前发怒，只好陪上笑脸，把他让进屋里。
大姐嬉皮笑脸地迎上去，擦干椅子，请客人坐下。
“小纷，大姐回来了，快出来跟大姐坐坐。”山姑朝着呆在房间里的小纷叫了
一声，虽然是叫了，但她心里还是感到不自在。
小纷忙向坐在椅子上的客人道：“小纷自小就怕羞，她一见到陌生人就拘束，
望你别见怪。”
男人道：“无所谓，女人就是这样才好。”
小纷听到母亲的叫声，忙走出门来，找借口出去了。
吃饭时间到了，大家等了很久还是不见小纷回来，山姑急了，去菜市场找了几
次都没有找到，大姐也出去找，就是看不到她的踪影。吃完饭后又等到了两个小时，
小纷还是没有回来，太阳快下山了，大姐才和客人向山姑告别，自讨无趣地走了。
大姐回去后，山姑对小纷的行为甚是气愤，小纷一回来，山姑就问道：“你到
底到哪里去了？大家等你等了几个小时都等不到你回来？”
小纷说：“我能到哪里去呢？我不想见到她们就不想回来，大姐走了吗？”
山姑没有回答小纷的话，虽然山姑还在生她的气，但山姑对大姐那种连自己的
母亲和胞妹都敢骗的行为感到不满，她还是原谅了小纷，“回去了，等你不见回来，
就回去了。”
“走了就好，这种男人谁稀罕？”小纷对那个男人感到十二份的恶心。山姑没
有说话，心事重重地。
“妈，你怎么不说话呢？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任性？你让人等得没有体面。”
“妈，这样的男人，你舍得我去嫁给他吗？你忍心把女儿推向深渊吗？大姐为
了钱嫁给了比她大八岁的男人，现在你只有一个女儿了，你还舍得把我逼向火炕吗？”
小纷把母亲问得哑口无言。
山姑怎么忍心让小纷的婚姻葬身火海呢？虽然她关心小纷的婚事，但她也不至
于把女儿嫁给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男人啊！
“妈，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小纷向母亲道歉，要求母亲原谅她的过错。山
姑也不好意思再去怪她，只好罢了。
从此以后，大姐再也不会回家给小纷提亲了，周围的山姑六婆地来蹭过几次门，
都被小纷谢绝了。小纷的婚事就这样告了一段落。
半年后，山姑的心病越来越重，她怕小纷嫁不出去了，整天闷闷无乐地紧皱着
双眉，吃不香，睡不好，加上天气的影响，山姑病倒了。小纷不出去卖菜每天陪在
山姑的身边，问寒问暖，送水送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山姑。
中午，小纷端来一碗汤，坐在山姑的身边，道：“妈，吃药了。”山姑挣扎着
坐了起来，背靠在床沿上。小纷一口一口地把药汤吹凉再送到母亲的嘴里。山姑把
小纷送来的药汤喝完后，道：“小纷，你把我的病况告诉大姐了吗？我病成这样，
她也没有回来看我，我连最后一眼也不能看到她吗？”山姑声音沙哑，一丝丝的忧
伤覆盖了她饱经沧桑的脸，接着，她的眼流出来了。
“妈，你会没事的，放心好了，医生说过，你只是感冒而己，很快就好了，大
姐也知道你病了，她会回来看你的。”小纷安慰起母亲来。山姑拿过小纷的手道：
“如果妈有个三长两短，交下这个家怎么办呢？三弟还小谁来照顾他，维持他读书
呢？你也这么大了，还没有找到婆家……”小纷不敢看母亲，低下了头无语。
山姑接着道：“小纷，快告诉妈，是不是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小纷，就算是妈
最后一次求你了，告诉妈好吗？”山姑恳求小纷道。
“妈，你不要这么说，我告诉你好了。”小纷见母亲哭了，她也流下了几行热
泪。
“妈，景阳上次被人打伤后，他去深圳打工了，你知道吗？”
“就是这件事，你想不开吗？”山姑有些失望，但她绝对不会相信小纷就是因
为这件事而去跳海。
“妈，景阳……”小纷硬咽着，欲言又止。
“妈，景阳他不要我了。”
“什么？”山姑脸色大变，由紫变红，由红变白。虽然山姑早就知道小纷爱上
了景阳，但她绝对不会相信小纷六年的相思这么快就没了结果。
“妈”小纷扑在母亲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一个人如果受到委屈太多，又不能说，往往会逼出病来，幸好，小纷还没有压
郁成病。山姑抱着她，让她尽情地哭，尽情地发泄，把心中的压郁通通发泄出来。
大哭一场后，小纷的内心平静了很多，待哭完后，山姑安慰她道：“小纷既然
景阳不喜欢你，就算了，有什么值得想不开呢？感情的事不可勉强啊！”
“妈，我们己经认识六年了，这六年时间可不算短了啊！”
山姑叹了一口长气，为女儿苦等的六年感到可惜。
“他骗了我六年，他让我白等了六年，他太无情了，太可恶了。”小纷的眼睛
半闭着，脸上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凶相。
“小纷，咱是贫困人家，既然他无情无义抛弃了你，咱认命吧！以后找个婆家，
别再去想这负情人了，哦！”
小纷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大姐回家来了，她打开药罐看见是空的，就骂起小纷来了，“妈病了，
睡在床上让你侍候，你竟然无动于衷，到外面风流去了。”大姐一见小纷从外面回
来就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起来。
“谁到外面风流了，你才算是风流呢！嫁出去就不想回家了，母亲重病在床，
我己经托人捎信给你几天了，你现在才回来，一回来就骂人，谁稀罕你回来呢？”
小纷针锋相对，她对大姐的无礼取闹感到讨厌。
“我现在回来，你怎么样了？”大姐气得脸红脖子粗，活像一头准备斗殴的母
牛。
中午，小纷把从药店拾回来的药放进药罐被小纷撞落在地破了。
大姐一听到响声，忙从房间里冲出来，一见到倒在地上支离破碎的药罐，便指
着小纷破口大骂：“小纷，你眼瞎了，你盲目了，这些药你都煲不好，故意折磨母
亲，你良心何在？你这么大人了，我怕你是嫁不出门了，嫁不出门的女儿生得白白
肥肥的专门到外面勾引男人。我看你命好到哪里去？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嫁，我看你
以后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就算你嫁人了，也无非是要男人来侍候你。”大姐凶狠得
宛似一头饥饿的母狼，她一连串的粗言恶语直刺着小纷破碎流血的心。瞬间，小纷
的胸膛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越烧越旺，她冲回房间，砰一声把门关上，一头裁在
床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她真的受不了，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大姐的话像千万支
匕首刺在她的心上，让她感到失望，让她感到痛苦，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己经没有了
亲情没有了温暖。就像大姐，以前是她相依为命的大姐，现在变成了一头疯牛，有
事没事都要骂人。
想起大姐的反常，就想起了无情无义的景阳。于是，小纷恶狠狠地骂道：“景
阳，我恨你，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原谅你，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再提起你……”
骂完，愤怒与憎恨从她的眼中慢慢地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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