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到底要经过多少事情才算成长？ 　　自己去做兼职的家教，晚上八点的时候从江桥搭车回到学校。今天10月9 号， 昨天是父亲的生日，颜攸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想起这个人，可是毫无办法，在她的思 维里没有办法理解他为什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和母亲离婚了，在那个离婚还不是风行的年代，他不顾自 己的责任毅然选择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后，在颜攸终于学着去接受那个女子 的时候，他又为那个女子再次犯下错误，只因那个女子离开他去寻找别的幸福。当 电话那头姑姑急急的声音传来，告诉颜攸说父亲被判刑十年的时候，她浑身的力气 开始抽离。姑姑的声音就在耳边，可她却听不到。那一夜，她彻夜未归，在上海灯 火通明的夜色里，忘记疲惫的行走，仿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颜攸终于压抑不住，哭了，没有声音。哭过之后，还是 要微笑着去面对室友，颜攸不允许自己在人前软弱，才十月份，颜攸却觉得很冷。 生活还是要继续，只是人的一生之中会有些瞬间，只是些许瞬间，但它却会延伸、 深化，并终于在此后形成了另一种难以逃避的生活。 　　依然每天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去吃饭，生活越来越规矩，只是多了份行去匆 匆。一有空余时间，颜攸就努力学习PS、DEEAMWEAVER 、 AUTOCAD、 FLASH、FTP ……做一两份兼职，在上海这个地方，外地学生要想找份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而 赚来的薪水远远不够支付上海高水平下的消费，颜攸大部分的生活费都是姑姑给的。 自从父亲出事后，三妹颜雅就被母亲接过去生活了。母亲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改嫁， 自己已经长大，已没有任何理由要求母亲给予资助。 　　渐渐习惯大学的生活，已经很少想起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了。只是偶尔看到 校园内那些成双成对的背影的时候，颜攸就会想起许诺，以及和他相关的日子。 　　许诺比颜攸小一岁，但却常常笑话她像小孩子一样爱胡闹。第一次见到许诺是 在高一文理科分班的时候，颜攸插班来到许诺的班级坐在他前面。很长的栗色头发 遮住了眼睛，鼻梁上永远架着一幅黑框眼镜。颜攸从来没见过把眼镜戴得如此之好 看的男生，从认识许诺以来，他的形象就好像是浑然天生的。许诺喜欢穿颜色鲜明 的衬衫，喜欢在课堂上睡觉，喜欢晚自习跷课去网吧，可颜攸发誓那时候的她并没 有喜欢上许诺，真的。从来一件钟情就是种奢侈的消费，颜攸懂得这个道理，所以 她不浪费。 　　高中时代的颜攸是个特能折腾的女孩，她和夏小烟就是活在那个人人都很无聊 年代的两个无聊的女孩。很多人都说，能同时看到她和夏小烟的地方，大致都被弄 得天翻地覆，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疯闹着。她同夏小烟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可她们 从来不互相诉说，从来都隐藏着秘密。她清楚的记得夏小烟在她面前喝酒喝得泪流 满面的样子，颜攸知道和谁有关可她没有问、没有安慰，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陪着夏 小烟一起喝。高考以后，颜攸就和夏小烟断了联系，有些人太相似就会害怕相见， 因为怕看到现实的自己。而如今颜攸来到大学，她知道夏小烟在复读，她还是没有 联系夏小烟，该过去的终究还是会过去的，不是么？ 　　在那段夏小烟还陪着她的岁月，颜攸痛痛快快的玩着，泡吧、蹦迪、KTV 、溜 旱冰……颜攸喜欢笑，很大声很大声的那种，那时候的她是笑了个够，所以很久以 后颜攸回想起的时候都有种自己一辈子的笑声用完了感觉。颜攸不止自己爱玩，她 还喜欢叫上自己的同学一块去，看着那些个平日里认认真真的人一下子闹腾起来， 她心里就会有着很清楚的疼感，就好像看到了她们这一代人的悲哀。颜攸的朋友多 数都是男生，她喜欢同男生相处时的那种无拘无束，这其中她和梨言的关系最好。 颜攸一直都知道梨言喜欢自己可她却装作不知道，还是很随意的同梨言嬉闹，转身 却是一脸的无言。梨言是很好看的男生，却不是颜攸喜欢的那一型。梨言的性格不 是很好，颜攸常常笑言说：“梨言，我估计你就是那种女生三分钟爱上，五分钟后 就发现是自己没戴眼镜的缘故的人”，每每这时梨言就会狠狠的瞪她，颜攸却用大 大的笑声回应。 　　对于小县城里的人而言，十四、五岁谈恋爱是有伤风化的，尤其在老师眼中更 是恶劣的行径。那时的颜攸就是那么一个让老师头疼的孩子，可是偏偏她的成绩却 很好，老师也拿她没辙。开始时，老师还经常给她做思想工作，劝她要好好学习之 类的。后来的后来，连老师也懒得说教了，任着她胡来，只要别闹得太过就行。 　　如果颜攸正正经经的穿着校服，头发好好的扎成马尾，耳朵上没有那许多闪耀 的耳钻，往谁面前一站，谁都得以为是一温柔可人的小美女。可是，颜攸做不来那 样的女子。学校规定上学必须穿校服，颜攸就在头发上动心思，一个月，每天一个 发型，还不带重样的！即使是校服，也没正经穿着，总是斜斜歪歪的挂在身上，为 此，不知道被教导主任训过多少次。那时的颜攸就是那么一个招摇的女子，恨不得 天天同夏小烟她们干出点震惊全校的事才好！ 　　就是这样一个惹人瞩目的女子对于爱情却是害怕的。同他们恋爱，颜攸从来都 没交付过真心。每一个同她分手的男生都喜欢对她讲同一句话“你，从来都没喜欢 过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颜攸哑然的笑笑，不做任何的辩白。日后在有 人讲这句话的时候，颜攸就开始憎恶说这话的人！为什么恋爱就一定要爱情做基础 呢？父亲从没爱过母亲，不也娶了她么？颜攸恨那些想要在恋爱中寻找浪漫的人！ 　　所以与许央交往，颜攸同样也是不带真心的。许央是颜攸在学校篮球比赛时认 识的，那天的他是体育场上的一个焦点，而另一个焦点就是颜攸和夏小烟。在这个 不大不小的学校，要想不认识她和夏小烟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天她是陪小烟去 看叶打篮球的，从头至尾小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叶！颜攸无聊死了，刚好手边有瓶 还没喝的饮料，于是就拿着它朝着场中央那个今天表现极为出色的男生走去，想看 看他有什么反应。颜攸纯粹是想开个玩笑，不想这个一脸阳光的男生却当了真！颜 攸无所谓开展一段新的恋情，而结束亦是迟早的事。但是如果颜攸知道许央是许诺 同胞双生的弟弟的话，那天她就不会开那个没有营养的玩笑了。许央、许诺，是了， 那么相近的名字，然而两人是如此的不相同叫她如何想得到？！ 　　是高二那年的冬天吧？！颜攸被老班叫进办公室，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许诺也在。 老班坐在厚实的枣红木桌后面，在这个不发达的小县城里，办公室里是没有空调的， 所以只能将窗户关的严实些，好挡住外面冷冽的风。空气没办法流动，颜攸觉得窒 息，但忍住了。 　　老班的手上拿着一封信，颜攸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清楚这又与许 诺有什么关系？蹙着眉，颜攸看看老班，又看看许诺，许诺彼时正低垂着头，头发 遮住里半边侧脸，颜攸看不到那张脸上的表情，所以只能转过头去直视老班，但老 班却是看着许诺的，颜攸的疑虑更深了。 　　“许诺，你能解释一下这封信是怎么一回事吗？”老班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信。 　　许诺没说话，却是即迅速的瞥了我一眼，眼光中盛藏着一丝玩味，还有一些我 没能看懂的东西。 　　“颜攸，你来打开它”，老班见许诺没理睬他，转而向我道，把信递给我。 　　信是写给我的，与我想的一样，只是……字迹怎么会许诺的。坐在许诺前面一 年多，他的字迹早已烂熟于心，显然老班也是认出了许诺的字迹的。虽然很讶异， 但还是打开了里面的信纸，但……颜攸看向许诺，为什么信纸上面什么都没有？颜 攸不懂许诺的用意，但是却变得平静。最后，老班黑着脸把她和许诺给轰出了办公 室。 　　走在办公楼通往教学楼的楼道上，她在前，许诺在后。然后，站定，转身，看 着许诺轻轻的笑了，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惹得旁边正在走路的同学侧目。许诺看着 她，说了一句“小孩子”。那时候的颜攸其实还没那么喜欢许诺，只是觉得许诺的 行为很可爱。一封信，装进信封，贴上邮票，投到邮局，远远的绕了一大圈，终于 到了她的手上。那张没有字的信纸，颜攸一直留着，后来长大以后，颜攸回想起那 段往事的时候觉得自己特矫情，明明就一张简单的信纸而已干嘛没事留着啊？…… 　　身边多了个人，颜攸闹腾起来的时候学会了收敛，没事的时候也多了个人可以 挂念，上课的时候换个位置坐到后面去，许诺睡觉她看小说随手画张漫画，其实画 的都是一个人的一个姿态—许诺睡觉时候的姿态。 　　元旦过后不久就是许诺的生日，颜攸本来是不知道的。所以当许诺站在她面前， 问她准备送他什么礼物的时候，颜攸愣住了。许诺说了句没关系接着又笑嘻嘻的同 她讲别的话题了，颜攸装作没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忽略他当时的倔强。随后的几天， 颜攸跑遍了县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道，就为了找一份令她觉得满意的礼物，最后她选 中了一个幽蓝色的蝴蝶标本。许诺生日的那天晚上，她拉着许诺一起跷课了。拉着 许诺在大街上逛着，问他说你想要什么礼物，现在挑去好了，许诺就真的拉着它满 县城逛着，颜攸心想自己干嘛不直接把礼物拿出来好了，这么折腾自己累死了。渐 渐的，颜攸发现许诺只挑那些精品店逛，她很是好奇，许诺不像是喜欢这类东西的 人啊？！拿着一对尾戒中的一个戴在颜攸的手上，许诺孩子气的笑了：“你看，我 好吧？不要太感动啊……喏，帮我把这只带上，嗯？”。颜攸没见过许诺这样子的 一面，一时之间有点发愣。拿着另外一只尾戒看了好久，终于慢慢的套在许诺的小 拇指上。那个晚上的后来，颜攸都很沉默，就连许诺看到那只蝴蝶时灿烂的心情也 影响不了她，他问她怎么了，她没说话。 　　颜攸从来不知道怎么去喜欢男生，也就更加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说实话，从 前待她好的男生多了去了，可是没一个能让颜攸记得他们的好！颜攸也不觉得许诺 有什么特别，无论是言行还是待她。只是，为什么颜攸对许诺总有种不同的感觉，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即使是简单的和许诺一起吃饭，在厚厚 的课本遮掩下一起听歌，她也会觉得开心！ 　　从始至终她与许诺也没能演绎出与众不同的爱情，就连结局也是落了俗套的。 　　那天是元旦，学校开晚会。宽阔的操场上被无数的荧光棒照耀着，在清冷的夜 里生出了些许活力。表演台上无数的灯光打来打去，颜攸是幕后工作人员，这时忙 得不可开交！她知道今晚小烟有表演，因此格外上心，时不时的观望着化妆室里进 进出出的人。夏小烟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直到晚会快要开始的时候才急急忙忙赶 到，颜攸连忙把她推进化妆室。 　　“攸，你急什么啊？！夏小烟，我，不化妆也能把那些人比下去”，小烟一额 首，眼睛瞟向一旁文普班正化妆着的班花。小县城里的学校都不重视文科教育，而 文科生又分普班和重点班。重点班每年也就考得取四、五个，更别提普班了，那些 个学生简直就是来学校兴风作乱的嘛！ 　　“夏小烟，你头给我摆正一点，你看，粉底都落下了”，把小烟的身子摆正了， 接着给她上妆，没理会小烟的话，她知道夏小烟只是看不惯那些平日里被被男生娇 宠惯了的文普班女生，尤其是那个叫容约的。 　　容约还算能让人见过一次还可以记得住模样的女生。小巧的脸蛋，高挑的身材， 很显骨感，学校里为她闹事的男生不少。客观说来，颜攸并不讨厌容约，至少不像 小烟那么憎恶！颜攸知道小烟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会容不下长得好看的女生，所 以颜攸很不明白为什么小烟那么针对容约。 　　可是后来，颜攸明白了。是在看到许诺和容约一起登台合唱那首《你是我心里 的一首歌》的时候，颜攸懂得了小烟憎恶容约的心情。只是那时的颜攸来不及憎恶， 就被愤怒淹没了。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如果那个叫做颜攸的女子没有在那个时候冲 上台去的话！ 　　“许诺！”，颜攸睁着愤怒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还没办法消化刚刚看 到的画面。 　　容约无辜的眨着眼睛看着颜攸，用手轻轻捅了一下身旁的许诺。 　　许诺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说话，台下一时之间闹哄哄的，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主持人在台子的边上眼神茫然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小孩子，别闹！”许诺压低了声音，他大概也没想到颜攸会在瞩目睽睽之下 冲上去和他理论。 　　“你说什么？！我闹？！我闹什么了，我！你现在倒是给我个解释呀！”，虽 然颜攸一直就是一个很大声说话的人，但是还真没干过像现在这样破坏形象的事情。 　　许诺不再理会她，牵着容约的手就往台下走去。 　　“你给我站住！”，颜攸再次不顾形象的喊道，后来小烟跟她提起这一段往事 的时候总是要瞪她一眼，说颜攸破坏了她在广大同学眼中的美好形象。颜攸忍不住 好奇的问，该觉得丢脸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你夏小烟羞愧个什么劲啊？！夏小烟没 好气的回答她说，这学校谁不知道你我就跟两影子似的，谁也离不开谁啊！你丢脸 不顺带把我那一份也丢了吗？！ 　　在这件事之后，颜攸才总算了解许诺同她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就像她曾经给 许央的爱情一样，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只是自己投入了感情，所以才会觉得是许诺 对不住自己，而事实则是他们谁也没欠着谁。那么，以往她是不是也伤了许许多多 正当年龄的男生呢？这算不算报应呢？ 　　“许诺，分手吧？！”，这是第一次，颜攸向着男生说出这句话。从来，都是 别人受不了她无所谓的爱情而提出分手。而今，轮到自己来说这句话了，才知道原 来有那么多的留恋存在。怪不得世人总是害怕真正的爱情，因为它会伤人呢。 　　“嗯”，没多余的话，只此一句。 　　颜攸以为至少他会解释些什么的，可是没有。而这时才是第二年的春天，她的 恋爱从冬季到春季，那么短暂，她甚至没来得及分清楚什么是恋爱就已经结束。悲 哀不是为青春的逝去，而是找不到一个人见证自己青春的逝去，陪着自己从韶华走 到白头。 　　不想面对他离开，逃避不是一个好方法，但却是唯一的办法。 　　颜攸开始蜕变，变得淡漠。不再关心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同学约她一起出去 玩，她回绝了。生活开始变得很划一，每天教室- 寝室、寝室- 食堂、食堂 -教室， 不再喜欢逛街，不再没事陪着夏小烟买化妆品，不再在周末的时候吃大把大把的食 物，不再……夏小烟问你是不是病了，她说没有，夏小烟摇摇头走开。颜攸不再爱 穿女性化的衣服，她开始穿衬衫，放下高高翘起的马尾披散下来扎成一束从身后斜 倚到身前，耳朵上六颗耳洞不再有闪亮的碎钻，从上高中以来就一直没关心过的成 绩变得更好。可是，许诺的成绩却一落千丈。从前，老班说如果连许诺都考不取大 学的话，其他人也就没希望了；现在老班说如果许诺考得取的话，估计他们班所有 人都没问题了。颜攸没有去问过许诺原因，但身边不断有人说起，说许诺是为了等 一个学妹，准备复读一年同那个学妹一起考大学。认识颜攸的人都怕她受不住，可 她却奇迹般很平静的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整个高三一年，颜攸离许诺远远的。她让老班换了位置，尾戒也早已取下，课 桌里的小说全都送人了，往里塞上各门功课的资料书，桌面上也堆上了厚厚的一叠 笔记本、试卷。配了黑色边框的眼镜，每天埋头在一堆书下面做着一道又一道题… … 　　“小烟，你能不能不要抽烟了？”正在做题的颜攸闻到烟的味道，眉头皱的死 紧。 　　“攸，知道么，从你认识许诺你就在改变，而这种变化以后都将伴随你”，夏 小烟不理会她，从前的颜攸可是什么都不管她的，甚至陪着她一起喝酒、K 歌、抽 烟…… 　　是么？颜攸不想知道是不是这样，埋下头接着做习题。 　　终于，高考了。 　　报考志愿的时候，有朋友告诉她说许诺报了本地的一所学校，颜攸笑笑。朋友 接着问她准备报考哪里？“上海”，颜攸说，上海靠近海边，水的比热容大，气候 应该很好，事实证明颜攸当时的推论是错误的。 　-------- 　　虹桥书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