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偶尔,祖威也会琢磨李舟,想她怎这样安分自己的角色,为何不趁现在的机会
      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出路?她灵魂深处的世界如若不是一片空白,就是密封的太紧。
      难道就图钱吗?但她平时对自己吝啬的离谱。到底给她多少了他也说不清楚,就像
      不愿去琢磨一年或者一月能发狂折磨她几次。祖威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心口一直裂
      着幼年时的刀疤,需要安慰,更需要宣泄,只有这样才能不会在每一次被记忆侵袭
      时陷进可怕的深渊。他对李舟是满意的,她用心学做菜学养生之道来温暖他的胃和
      身体,而对体肤上的伤以让人惊奇的态度承受,且不说一句让他不爽的话。但同时,
      她对之所表现出来的安静和冷漠让人害怕。
      
        祖威在这个城市里已能随心所欲,曾经所承受的苦难已在向他偿还,那些折磨
      他的阴影也似乎正在以各种方式释放出来。想投他怀中的女人很多,而他当然具备
      所有四十岁男人狡猾的本质,从不真正迷恋哪个女人,又从不拒绝秀色可餐的自动
      上门者,虽然女人对他来说一点刺激感都没有了。
      
        不过,某一天他突然发现只要几天不见李舟,她的影子就会不停的在眼前晃。
      爱情?他不由冷笑,牛鬼蛇神见得多了,什么都信,就是不信什么爱情。沾过的哪
      个女人不是对他有所图啊?李舟当然也是毫无例外的。何况他哪有情可动呢?他的
      心早在波谲云诡的路途中,躲在坚硬的躯壳里修炼成化石了。
      
        当他疲惫地躺在床上,眼睛迷蒙着要合上的时候,李舟正枕着他的肩手指在他
      胸膛上轻轻弹跳。眼神证明她在想着开心的事。
      
        他笑笑,拿掉她的手。她又放回来,再拿掉,再跳回来……
      
        “好了宝贝,快睡吧,啊?”
      
        她翻过身,鼻子蹭在他的脸上,“我要买套房子。你帮我找找。”
      
        祖威有些意外,“买房子?这么大个房子不够你住的吗?投资啊?”
      
        “给我爸住。”
      
        祖威睁开眼,打量着李舟,“你是让我帮你买还是要我给你买?”看着李舟盯
      着他毫不修饰的目光,仍如往常一样单纯。如果指望这张脸说些好听而媚俗的话来
      取悦自己,那就糟蹋了这张脸。在心底,他还是觉得对李舟有亏欠的。“好吧,我
      给你就是,但要离这里远些。现手头上正有一处开发房,拿到钥匙就可以住,你自
      己去选一套吧。”要是没记错的话,她是第一次张口提要求。
      
        祖威睡着之后,李舟下床。走至客厅,打开落地灯,打开电视,点燃一支烟。
      此刻,散着发,轻吐着烟雾的李舟与平时该有多大不同!但那脸上描绘的并不是颓
      废,她的心底一直存着对未来的希望,现在这希望的种子已要萌芽破土了。
      
        看着电视沉思一会儿,拿起一直处于静音状态的手机。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
      不用看就知道是后妈打来的。后妈知道李舟在酒店上班,却不知道在哪个酒店上班。
      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酒店。当然,现在就算她找得到,又能怎样呢?不过也许确实
      该换个手机号了,虽然她一直不舍得把号码换掉,因为换了号有个身影就再也感觉
      不到了。手机屏显又亮起来。李舟如往常一样咬着唇,用力盯着手机,直到停止。
      
        不久后,她神色黯然的对着手机,用心在说: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已遥不可及,
      我怎能配得上你呢?我没有那个福气……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我……
      
        “你别哭了……真得没有办法了吗?你才多大就去工厂上班?她也太狠了!我
      去找她!”
      
        “你别去!她见到你反而会找更多事。”
      
        “那我就揍她!”
      
        “别胡说了。要是让你家人知道,就更讨厌我了。”
      
        “我妈不是不喜欢你,她是不喜欢你的家庭。她最疼我,并不能怎么着我的!”
      
        “……我想,苦难总会有个头的……佑赫,你,你会忘记我吗?”
      
        “我不会,永远不会的!我们不是都感觉到心已合在一起了吗?”
      
        “……你不是说你父母要调动工作,你要转学—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只要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你别再哭了,我心里难受。李舟,等
      你爸出狱后一切都会变的,他一定会让你重新过上幸福生活的!”
      
        李舟听到这里慢慢停止哭泣,抬手擦掉脸上的泪。傍晚的林间小路上很静谧,
      除了鸟的歌声,就是偶尔风吹树叶“哗啦,哗啦”的声响。车佑赫出神地看着李舟
      擦掉眼泪,半垂着眼睑颤动的睫毛,咬咬嘴唇,靠近她……
      
        工厂的活很苦。李舟和一群体高身宽的中年男人女人在车间里清洗酒瓶。虽然
      戴着手套穿着靴子,但还是不小心就会被碎了的玻璃划伤。洗瓶子的池中散着硫酸,
      若沾在皮肤上便是一种长时间的钻骨得疼痛。李舟前一天在拖一个大麻包时不小心
      滑倒,硫酸灌靴子里,腐蚀进膝盖。那种似千只蚂蚁吞噬骨骼般怪异的疼痛感,让
      她一整天在宿舍里抱着胳膊来回走个不停。三班倒的工作每月有20天或者凌晨3 点
      半起床,或者凌晨4 点下班。流水线上甚至连上厕所的时间也挤不出来,因为走一
      个人就会连累整个小组的工作量,工钱就会减少,那么这个小组就要赶你走人。
      
        当李舟万分疲惫走出工厂大门时,车佑赫正站在星空下等他。他从遥远的省城
      坐火车来,半夜下车,然后步行到这里。
      
        一年多的时间里,李舟分别到三家工厂干过活。不管她到哪里,他每月都会准
      时看望李舟一次。
      
        干枯的草丛上沾满霜,他的手冻得冰凉。
      
        “爸妈要送我去国外上学,我拗不过他们……我到了就给你写信,你一定要等
      我啊!我会常给你写信,你换工作的时候也要告诉我,别失去联系!”他忧伤的脸
      上淌过两行清泪,“我放心不下你—我以后会努力,我发誓一定要改变你的生活!
      再也不让你受苦……”他如小孩子般擦去眼泪,随即却又流出来。“我会非常想你
      ……非常想你……”
      
        李舟想掩饰一种莫名的委屈。她咬着嘴唇,不愿泪珠滚落,“你会忘记我……”
      
        “……怎么这样说?我怎么会?你……”
      
        李舟的眼泪还是流出来,绝望写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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