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条犬两只耳朵笔直竖起,状如刀削,恶狠狠地看着我,我急忙站住,不敢
      发出半点儿声音。我想,我不动,你应该也不会动了吧!我们互相看着对方,果
      然沉默着没吱声。我心里释然,轻吁一口气。
      
          这口气只吁了一半,它却猛然大叫起来,声音浑厚有力,震得我的脑壳嗡嗡
      直响。
      
          周围的犬一齐叫了起来,粗野的、高昂的、尖厉的、低沉的,此伏彼起。长
      长一排犬舍,铁门都被撞得“哗啦哗啦”直响,叫声响声汇成一波一波的声浪,
      排山倒海一样向我涌过来。每一条犬都急迫地挤在铁门处,吐着舌头,露着牙齿,
      好像随时都会跳出来朝我扑来。
      
          相邻几排犬舍里的犬也跟着叫了起来。霎时间连锁反应,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整个基地的犬舍都沸腾了起来。各处发出的声浪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
      向我齐齐地冲过来,自己好像不复存在了一样。
      
          我急忙转身就跑,一直回到宿舍,还是心有余悸。
      
          那一个个小小的犬舍,在我心里忽然变得神秘和可怕起来。我不知道一个陌
      生人,究竟怎样才能和这群凶猛的家伙交上朋友。想一想人家老训导员带上爱犬
      外出,爱犬言听计从的样子,羡慕极了。
      
          我再也没敢独自去那个地方。看来,只有等基地的教官亲自带领我们去那儿
      了,心里却一直在反复念叨那个名字:德国牧羊犬。
      
          31日上午,有位同学兴冲冲地说:听老师讲,今天下午就要给学员们分犬
      了!大家又惊又喜。
      
          下午上完课,果然周教官叫我们这个小组留下。周教官声明,南昌基地的防
      暴犬,全是纯种的德国牧羊犬,没有好坏优劣之分,因此,给各位学员分犬完全
      是随机的。
      
          一个个响亮威武的名字被周教官说了出来:白狼,米格,狂龙,追命……
      
          终于轮到了我,周教官叫:“张铭!”我急忙答:“到!”“你要带的这条
      犬,叫卡豹,记好了,明天正式和它见面!”我点头答:“是!”
      
          心里却起了嘀咕:卡豹?为什么叫卡豹,而不是什么雪豹,黑豹,飞豹呢?
      一时对这个“卡”字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分派完毕,周教官再次叮嘱,明天带领大家入犬舍与各自的爱犬见面,请大
      家做好思想准备。学员们擦拳摩掌,兴冲冲相继离去,只有我和周教官留在那里。
      
          我问周教官,卡豹的“卡”是什么意思。周教官笑了,说:“其实原因很简
      单,警犬起名字一般有这么一个规矩,就是用它母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当做它
      的姓。卡豹的母亲叫莫妮卡,因此它就姓卡了,至于说豹嘛……”我接上说:
      “像豹子一样凶,一样敏捷?”周教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也不全
      对,卡豹一个月的时候我就带它了,对它还是比较了解的。它凶得很,脾气也犟,
      叫豹嘛也就是那么一个意思,总之没那么简单。你得做好思想准备,它不是那么
      好带的,恐怕得下点功夫!”
      
          我点点头,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又问:“它主要是个什么样的凶法?什么样
      的犟法呢?”
      
          周教官沉吟了一下,给我讲了本文开头那一幕。周教官接着说:“卡豹现在
      可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小家伙了,正好满一岁。以后,就交给你啦!”我点点头。
      
          周教官又说:“你要是觉得卡豹这个名字不好,还可以改。刚才的追命、米
      格,都是后来改的新名字!”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决定不改。
      
          临走的时候,周教官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我,表情很严肃地说:“有
      件事我得跟你讲清楚,卡豹和别的犬不太一样……它跟我的时间太久,忽然换成
      你这个新主人,适应起来可能有些难度,你得有思想准备!”说完,又看看我,
      问,“有没有信心?”我答:“有!”
      
          在这么多犬里,偏偏把卡豹分给了我。再怎么说,我也觉得这是一种缘分。
      
          回来的路上,却越来越有些底气不足,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我小的时候,曾
      经被一条恶犬咬过,腿上受过伤,还到医院打了针,那条犬露出牙齿向我扑来的
      样子,至今记忆犹新。
      
          夜里天气依然闷热,一个人出来散步,月亮把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下,想
      一想,离开郑州已经一周了。在此之前,我从未出过远门,这是第一次。
      
          这次培训,似乎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
      
          天气很好,几百亩大的基地在太阳照耀下显得十分宽阔。
      
          不知不觉,又到了犬舍面前,想起那天偷来这里的情景,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奇怪的是,有周教官在,那些家伙们居然都显得十分平静,并没有谁跳起来狂叫,
      更没有“万犬齐吼”。
      
          周教官忽然停步,说:“到了,小张,看好了,这就是卡豹!”话音未落,
      就听见“呼啦”一声,一条牛犊大小的德国牧羊犬就吐着舌头,露着白森森的牙
      齿,忽地蹿到了铁门口,欢快又急促地冲着周教官摇头摆尾。
      
          我本能地向后一躲,微微有些脸红,努力屏住气,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这位未
      来的战友。卡豹根本对我不屑一顾,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教官。
      
          “咣当”一声,周教官打开铁门,卡豹“嗖”的跃了出来,不住地在周教官
      面前跳上跳下,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周教官亲切地摸着它的头和背。它和周教
      官亲热了一番,才稍稍安生,下落的时候,身子后端轻轻碰了我一下。我头皮一
      麻,赶紧往周教官身后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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