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展:将“偷拍”进行到底
      
          2003年上半年,是我进入《焦点访谈》六年来心情最差的半年,因为我喜欢做
      的舆论监督报道经过半年的辛勤努力,一期也没有播出,无论是你回京后动作有多
      快,总是比不过说情人的嘴快,无论你节目多么有力,总是比不过说情人袋子里金
      子的作用力。
      
          没办法,很多老熟人见了面,老是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什么,
      还在《访谈》?”“怎么没看到你的节目!”——真是羞愧万分。
      
          2003年下半年,我的舆论监督报道终于播出了两期,江西的一期有关挪用农业
      资金的,播出的原因是因为说情人的力度不够大,所以成了漏网之鱼。而另一期有
      关保定一农村,孩子们全体铅中毒的报道,顺顺利利地播出了,一个说情的人也没
      来。为什么呢?是因为本人在做这期节目时,改变了以往明刀明枪的作风,像日本
      鬼子一样,开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悄悄地出村,硬是把偷拍贯穿到了这个片子
      采访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终于换来片子来之不易的顺利播出。
      
          选题批下来后,我和刘文到了保定。铅中毒的村庄属于安新县和清苑县交界处。
      观察了一圈,我觉得此片根本无法硬拍,一是受害人与施害人都是乡里乡亲,孩子
      中毒了他们着急,然而大敌当前,他们肯定会一致排外,因为这里很多是家族性的
      铅厂。二是铅厂处于平原地区,周边无高地可偷拍污染的场面。何况冒几缕烟,拍
      到了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第三,这地方就是白洋淀地区,当年雁翎队痛打小日本
      的地方,革命斗争经验极其丰富。
      
          我不相信我和刘文两人公开身份后能打过这些“土八路”,所以拉着刘文回到保
      定弄身份去了。
      
          在一家名片店,我印了北京某金属材料经营部总经理和北京某医学机构博士两
      张名片,总经理是为了对付那些铅厂老板,而博士是为了让农民兄弟产生信懒感。
      看过名片,刘文同志有了意见,怎么博士和总经理都叫“刘文成”,只比我的真名
      多一个字,万一人家怀疑咱们是《访谈》的,再一查,虽然没“刘文成”这个人,
      但有刘文这个人,这不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吗?刘文的话虽然有道理,然而再印两盒
      名片又要花好多钱,也只好让刘文同志的大名多曝曝光吧!
      
          名片产生的烟幕作用好得很,我们不仅顺利地进了铅厂,还和铅老板聊上了天,
      了解到他们是怎样污染百姓的,又怎么花钱摆平管理部门的,这都是属于只和亲人
      倾诉的苦水,我们竟然拍到了,可见假身份的重要性。
      
          和农民攀谈的刘博士也让农民兄弟产生无比的信赖感:人家那么大一个博士,
      从北京来关心俺们农民的身体健康,有什么苦水全都倒了出来!(殊不知,我这个
      “博士”还得参加采编资格考试)所以,采访进行得异常顺利。
      
          不过,估计是扮像有破绽的原因,或是当总经理的拎着刘文那个破尼龙袋;或
      是当博士的脸长得太黑,没什么斯文像,总之在采访后期,被采访对象似乎有了查
      觉,其中一个村干部唆使农民检查刘文的包,说:“你们看上去怎么像《焦点访谈
      》的,包里是不是有什么偷拍设备?”当时周围围了一大圈人,想突围很困难,刘
      文同志面部抽搐,但死活不打开包。我此时站出来大声说道:农民兄弟们,看一看,
      我是博士,他是我的助手,我们真的是医学研究人员,现在,鉴于科学调查受阻,
      我宣布,我们要走了。
      
          我们竟然真的走出了人群,“快!快!穿小胡同!”我和刘文急忙钻了几个小
      胡同,终于躲开了村口聚集的铅厂老板们,那要是一见面,刘博士刘总是一个人;
      上午做生意,下午搞医学调查,我们肯定别想走出村子半步。
      
          连续在村子里的胡同中几个左转右转,我们接近了村外的国道,突然,胡同前
      方跃出一大汉,微笑着向我俩招手,我心里暗暗一惊,心说,白洋淀人大大的厉害!
      原来人家在这儿等着我们呢!正琢磨怎么让刘文同志先跑,把带子保留下来时,那
      个拦路招手的大汉开口道:二位是坐小公共的吗?
      
          伸脑袋一看,胡同外的柏油路上,停着一辆去保定的小公共。
      
          坐上小公共,看村口那群越聚越多的铅厂人。嗨,这是我这辈子乘坐的最舒服
      的小公共。就在小公共行驶间,我的手机响了。“你好,是刘博士吗?”
      
      
      
          “是,我是刘文成博士。”(估计是按我给农民的名片打过来的)
      
          “我是安新县环保局局长,您还在村里吗?我已经到村里了!能见个面吗?你
      们现在在哪里?”
      
          “局长,不要担心,我是北京下来搞农村‘非典’防治调查的,现在已经离开保
      定,正开车驶向其他地区,‘非典’调查很重要,需要保密,就不惊动地方政府了,
      再见!”
      
          就这样,我们的秘拍工作大功告成。
      
          顺便提一下,这期节目中的空镜头,也都是偷拍的,怕人家发现产生联想;医
      院专家、管理部门全部偷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偷出来的《访谈》。
      
          记得不久前,我部曲长缨曲师兄曾写了一篇文章《偷拍时代到来了》,当时愚
      弟不服,写了另一篇文章挑战,意思是偷拍乃暗器伤人,君子不耻,《访谈》人要
      行事,应该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现在,血的教训让我想对曲长老说:老曲,我错
      了!偷拍就是好哇!
      
          在我写这篇文章时,我的又一期明拍的节目签完了字,合成了片,还是被取掉
      了。眼见半个月的辛苦又付之东流,心都在流血。如今,还有什么理由不把偷拍进
      行到底呢?(法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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