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旺角车站 毛柏顺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守在旺角车站。 他看了看表，接头的时间正好是北京到九龙火车到达旺角站的时候，不用说， “关系”肯定是坐这趟车从大陆过来的。想到这里，毛柏顺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 法，想当然是情报工作的大忌，也许“关系”早就到了香港，他就是想利用火车 到站人多的时候接头。高智商的情报人员采用的办法，往往是出人意料之外又在 情理之中。毛柏顺不敢大意，紧张地盯着出站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毛柏顺大惊，这不是欧阳程瑞吗，他到香港来做什么？藏青色的西服，蓝色 的箱包，箱包提把上有一个铜质虎牌，斜背的包外面插着一本《花城》期刊，这 不正是接头标志吗？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呢？打死毛柏顺也不敢相信。他揉了 揉眼睛，又认真看了一遍，没有错呀！他马上给叶炳南打电话，问到底是怎么回 事？叶炳南严厉地说，你不应该问这么多，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你依照暗号 接头吧，别的不要多问。 毛柏顺没有办法躲避，只好摘了眼镜，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还未等他说话， 欧阳程瑞早就认出来了，伸出热情的手，喊着：“啊！毛先生，真是幸会，我来 香港办点事，怎么就碰上了你呢，怎么样，还好吗？” 欧阳程瑞这样一问，他连暗语也忘了说，只好含糊地回答，我……我挺好的。 你呢，就一个人来的。林厅长还好吗？李局长好吗？我……我挺想他们的。南兰 她……我一想起来就心酸。 “过去了的事就不要提了，只要你好好活着，认真做人。南兰地下有知，也 会高兴的。”欧阳程瑞走上前，握住毛柏顺的手，安慰着。说完又指着不远处的 李子霖说道，他也挺关心你的。说完欧阳程瑞皱着眉说，你怎么知道我来香港， 坐这趟车？这…… 毛柏顺当然知道他问什么，马上搪塞道，巧合，完全是巧合，我到这里送个 朋友，真的，我不骗你。他说的认真，欧阳程瑞也就打消了顾虑。朝李子霖一招 手，说老李，你看这是谁？李子霖一眼就认出了是毛柏顺，招着手就朝他走来。 就在这时，几个戴着墨镜的旅客从他们身边走过，欧阳程瑞哎呀一声，就倒 在毛柏顺怀里。毛柏顺一惊，以为欧阳程瑞病了，马上喊着：“欧阳先生，你怎 么了，到底怎么了？” 李子霖快步跑过去，扶住欧阳程瑞一看，这才看见他下腹流着血，人已经死 了。李子霖顿时大怒，以为是毛柏顺杀了欧阳程瑞，没容得他多想，一把揪住他 的衣领，咬着牙说：“你……你简直不是人，竟然下这样的毒手。我们那样对待 你，你却恩将仇报，你……还有一点良心没有？” 毛柏顺脸色惨白，人整个懵了。 “我……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李局长，你听我解释，我……”他结结巴 巴说不出话来。闻讯赶来的警察马上把毛柏顺拘留起来了，又从他身上搜出了一 把手枪，而且枪口还有热气，显然是这把枪要了欧阳程瑞的命。毛柏顺真的糊涂 了，那把枪是怎么放进了自己风衣口袋，他想不起来，而且有如此巧……冷静下 来的李子霖也不相信毛柏顺杀了欧阳程瑞，但是，他是死在毛柏顺怀里的，而且 那枪……叶炳南特地赶到香港警察署，声明毛柏顺已经离开了大东公司，不是他 们的人，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在这一天，军情局在台北再次宣布，毛柏 顺已经投降了共产党，此事跟军情局没有任何关系。 李子霖除向省厅报告外，马上向中央政府驻港公署作了汇报，香港警察署把 此次事件定为重大案件，毛柏顺被关进了重犯监狱。只有冷燕知道毛柏顺中了圈 套，这次是死定了的。 高清从台北赶来，在叶炳南面前痛哭。 “怎么办呀！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叶站长，看在你和毛柏顺的关系分 上，救救他吧。你是有办法的，你真的有办法的。”高清一把鼻涕一把泪，在他 面前哭个不停。 叶炳南一脸痛苦，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高清，我跟你一样难过，上次的事，局里已经原谅了他，谁知道他竟然… …我说了共产党没有一个好人，就知道欺骗我们，你知道毛柏顺杀的人是谁吗？ 是欧阳程瑞，他是共产党的一位谍报专家啊！我跟警察署的人是挺熟的，但他们 也不敢得罪共产党呀！你难道连这个都不明白吗？”叶炳南连连地叹气摇头，把 李子霖住的地址告诉了她，说你要求，就去求求他们吧，也许，共产党会开恩也 说不准。 他又拿出一叠港币塞给她。 “这不是局里的意思，这是我个人的意思，我和柏顺共事多年，出不了力， 也要尽点儿义务。高清，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你愿意找他们吗， 我派个人带你去。”高清点了点头，叶炳南打电话把薛刚叫来了，交待了注意事 项，就让他陪高清去了。 巴罗从里问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这一箭双雕的把戏，除掉了欧阳程瑞，又让他们找不到我们半 点责任。反正，毛柏顺是不能用了，知道什么叫废物利用了吧，在情报战线，我 们什么样的人都要用，什么样的人都有用，就像一个高明的木匠，懂得利用点点 材料。”他得意地说着。 叶炳南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听完巴罗的话，只苦苦地笑了。巴罗不解，忙 问，你笑什么，这个计划有什么漏洞吗？连站里的人都相信是毛柏顺杀了欧阳程 瑞，他们能找出什么证据，我看他们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叶炳南点燃了一根烟，忧虑地说，冷静下来，李子霖决不会相信毛柏顺杀了 他的爱将，我就怕他把一切都讲出来啊！那样的话，对我们非常不利。青蛇已经 取得了“一号”的信任，我们把他拉下水是早晚的事，我怕李子霖从中看出什么 ……他这个人诡计多端，比林秋还难对付啊！ 巴罗耐心地劝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派顾笑峰看望毛柏顺去了，我想，他如 果想让高清活着，就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毛柏顺不是傻瓜，你放心好了。 叶炳南沉思着，没有接他的话。 陈一良带林秋、楚湘从省里赶到了香港。李子霖和欧阳程瑞香港之行，是绝 密的，为什么叶炳南对他们的行程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我们内部还有他们的人？ 这是最让林秋最担心的事。楚湘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那样平静如水，陈一 良感叹牺牲了一个好同志，林秋脸上充满着愤怒，跟李子霖说话也带着火药味。 “陈书记，林厅长，我们不能这样保持沉默，这是叶炳南借刀杀人的阴谋， 我建议马上跟警察署商量，把毛柏顺押回G 省审问，凭我对他的了解，这里面肯 定有蹊跷，事情决不会那样简单。”李子霖脸色惨白，愤怒的目光中恨不得把对 方扯个粉碎。 陈一良叹了口气不语。 楚湘看了一眼陈一良，又看了一眼林秋，不紧不慢说，陈书记，我问过警察 署，手枪上有毛柏顺的指纹，枪又在他身上，是他杀了欧阳程瑞是毫无疑问的， 没有必要把他押回G 省去，人已死了，又能审问出什么样的结果？何况现在是一 国两制，我们要强迫特区政府把人交给我们，恐怕是不合适的，这牵扯着重大的 政治问题。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我早就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毛柏顺毕 竟是特务啊！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是军人，执行任务是他的天职啊！我们有些 同志就是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总认为坏人也可以变成好人。没错，人是可以转变 的，但身处毛柏顺的处境想想，他就是不愿意，也得执行上峰的任务，不是吗？ 陈一良点点头：“楚湘说的对。”然后看了一眼林秋，沉重地说，我已经向 省里和部里汇报过，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子霖留在这里处理后事。我担心这件事 后面还有什么阴谋。子霖来香港办事，行程是没有人知道的，他们为什么知道， 难道东昌还有他们留下的点线，我们身边还有他们的人？ 几个人听得浑身震撼。 “好吧，我们马上回去。”林秋点头答应。 两人只好起身离座，准备离开香港回G 省。刚要走出会议室，雷达慌慌张张 地跑进来了，说毛柏顺的妻子高清来了。林秋摆摆手，说你打发她走吧，就说我 们的领导不在，回大陆去了。楚湘也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死脑子，你不会撒个 谎什么的，我们见了她说什么，她老公杀了我们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要我 们放了毛柏顺不可？乱弹琴！雷达一脸委屈，转身往外走。 “等等，我还是见见吧。”李子霖沉思片刻说：“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我们 如果不见，党的形象就毁在我们手里。他们正是利用我们为难的情绪，哼！我就 要见她，我就是不要他们看我们的笑话。走，雷达。”他不顾林秋、楚湘的劝阻， 走了出去。其他人都没有反对。 “高清，你好。”李子霖伸出了手。 高清认识李子霖，一看他伸出手，先是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尔后马上嚎啕 大哭，上前抓住李子霖的手，哆嗦着说：“李局长，我求求你了，毛柏顺是冤屈 的，他怎么可能杀你们的人呢。你跟他们说说，放了他吧。我这就给你下跪了。” 高清双膝就要跪下。 “不可以，不可以。”李子霖马上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解释说，我们也相 信毛先生不会杀人，但枪在他身上，上面有他的指纹，而且是我亲眼看见欧阳程 瑞死在毛先生怀里，夫人，我们无法解释这些。你告诉我，不是毛柏顺做的，是 谁做的呢？叶炳南跟你说了些什么？高清，你知道他的假背叛导致我们工作很被 动，为此我们死了好几个人。但是，我们共产党人做事从来都是讲原则的，我们 相信香港政府会公正地处理此事，我看你就不要说什么了。如果你要知道事情的 原因，只有一个人说得清楚，他就是叶炳南！ 高清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 　　中文阅读网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