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急令:刺杀石友!!!
      
          陈恭澍还沉漫在失败的痛苦中之时,戴笠又下了一道命令:刺杀石友三。
      
          陈恭澍对友三的情况有所了解。
      
          石友三,是个生性反复无常,惯于投机取巧的军阀。1929  年,冯玉祥将军通
      电全国,与国民党中央决裂,就任“护党救国西北军总司令”,但作为其部属的石
      友三却通电拥护蒋介石。冯将军因此而功亏一篑。1930  年,阎锡山、冯玉祥联手
      对抗蒋介石,此时的石友三又归附阎、冯,被任命为“山东省主席”。不久,阎冯
      在军阀混战中失败,石友三再次归附于蒋介石。不料,1931  年,石友三公开投入
      日本人的怀抱,沦为卖国贼。
      
          此刻,惯于见风使舵的石友三正潜伏在天津的日本租界里,又阴谋叛乱。
      
          于是乎石友三上了军统局的黑名单。
      
          陈恭澍深知刺杀石友三的难处。
      
          此次行动由北平站和天津站联手完成。主要行动人员有陈恭澍、白世维和王文。
      
          王文参于此事的热情比谁都高。吉鸿昌一案的未竟全功,使王文郁郁不乐了好
      久,他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弥补。
      
          也多亏了王文,这事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开端。王文说他认识石友三。眼下他还
      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在石友三身边当副官。
      
          陈恭澍不由大喜,这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兆头!
      
          王文的这个同学,名叫先鸿霞,他们还是同乡。二人取得联系,也是通过同乡
      的关系。
      
          原来,天津西开有一家专营棉花土产的老字号三益成。是王文和先鸿霞的家乡
      宝抵人经营的。同乡们经常托店老板带信捎钱,日子久了,老板也暗底下做些小额
      汇兑生意,同乡人称便。掌柜刘老板,人挺厚道,王文称他为刘老伯,店里的大管
      事是刘老伯的亲侄儿刘兆南,和王文、先鸿霞年纪相仿佛,他们小时候在一起念过
      书。王文和先鸿霞的联络,都是通过刘兆南从中联系的。
      
          为了石友三这件事,王文专程到天津联络内应先鸿霞去了。
      
          王文早知道先鸿霞对石友三不满,就暗示他弃暗投明。先鸿霞也有此意,但一
      听要暗杀石友三,却吃了一惊,无论如何总不肯答应。王文费了好大气力才说服先
      鸿霞,先鸿霞答应斟酌情况,见机行事。
      
          先鸿霞起身告辞:“文翰,我的时间不多,我得赶在石友三午睡起来之前回去。”
      
          王文笑着点点头:“鸿霞,别的不多说。我希望你能有个更好的出路。
      
          石友三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公开当了日本人的走狗,你跟着他没有好结果。”
      
          先鸿霞点头:“那我就全听你的安排了。”
      
          先鸿霞不便久留,他要在两点之前,赶回石公馆。
      
          王文急速返回北平。
      
          王文到北平站联络站时,陈恭谢和白世维已经望眼欲穿。
      
          看着王文那不常见的笑脸,陈、白二人心里都是一松。二人相视一笑:
      
          看来这件事有点眉目了。
      
          王文稍事休息,就将此行的经过讲了一遍。
      
          陈恭澍问道:“石友三家里的警备如何?”
      
      
      
          王文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嘴边的水,说道:“石友三家里有便衣警卫,还驻有
      两个日本宪兵,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石友三。再加上先鸿霞他们五个副官,防守
      得严着呢。”
      
          白世维紧接着问:“石友三平时都干些什么?”
      
          王文笑着哼了一声道:“抽大烟呗!听先鸿霞说,石友三睡得晚,起得也晚。
      平时很少出去,就窝在家里和三个老婆打麻将、抽大烟。来找他的客人也不多。他
      要是出门呀,预先都不说到什么地方去。等上了车子,他才指指点点地往东往西的。
      连司机也不知道他要到哪儿去。不过石友三出门也就在租界里,中国地界他绝对不
      敢去。”
      
          白世维笑道:“咱们做了张敬尧、吉鸿昌两个案子,他还不怕下一个轮到他呀?”
      
          王文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陈恭澍可没有这么轻松。这件事还是很棘手。
      
          王文又想了一会儿,忽道:“还有一个难题。”
      
          陈恭澍和白世维同时抬眼盯着王文,一听到“难”字,他们的心里就猛一哆嗦。
      
          王文接着说道:“石友三在家里的活动场所多,他睡觉在二楼,抽大烟也在二
      楼,起居、吃饭、会客是在楼下的正厅,这些地方先鸿霞他们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除非石友三叫他们。石友三最倚重的是一个贺参谋,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单独接近
      石友三的机会并不多。”
      
          陈恭澍听完这番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恭澍吐了一个烟圈,缓声说道:“如此说来,先鸿霞纵然有机会临时接近石
      某,也不一定能够开枪便射,掉头就走。要是安排不妥当,事后就很难逃出石家的
      大门。即使闯出石家,也逃不出日本租界。”
      
          白世维、王文想想是这个理儿,不由得更犯愁了。
      
          白世维揉了揉太阳穴,说:“光靠先鸿霞一个人作内应,恐怕势孤力单,孤掌
      难鸣啊。”
      
          王文忙说:“鸿霞也想到这点了。他说自己就是豁出去拼上一条命,也未必能
      够完成任务。他打算在其他几个副官中,再下功夫吸收一个搭档。听他的口气,这
      事儿有点眉目。”
      
          陈恭澍稍觉宽慰:“这样下起手来就容易多了。”
      
          白世维道:“文翰兄,请你转告先鸿霞,一定要瞅准机会,缜密计划。
      
          绝不能单枪匹马去逞一时之勇。”王文点点头。
      
          陈恭澍心里还在盘算着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是枪击,还是毒杀?
      
          陈恭澍道:“我主张采取硬性的武装制裁,砰的一枪,一了百白世维稍微保守
      一点,他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用毒药似乎更安全一点。”
      
          王文也道:“先鸿霞很难有机会爽快地给一枪就走,所以还是用毒药更妥当些。”
      
          陈恭澍沉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用枪杀,我想应该能镇一下其他的汉奸!”
      
          王文点点头:“这倒是。”
      
          陈恭澍无意识地玩着手中的一枝笔,接着说:“用毒药嘛,我总觉得有失堂堂
      正正,不太光明磊落。”
      
          白世维心中不以为然,但他不好直接反驳,于是说道:“我们讨论归讨论,具
      体行事时还得请先鸿霞自己揣度,掌握好分寸。”
      
          陈恭澍和王文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陈恭澍忽然想起一事:“王子襄曾经给过我一瓶药。此药没有颜色,略有杏仁
      味儿,用一点即可致命,文翰兄,你把它转给先鸿霞。”
      
          王文一听,喜道:“如此甚好,我们就不必再花时间去找了。”
      
          事情差不多商量完了,三人才发现时间已近午夜。
      
          第二天一早,王文再赴天津。陈恭澍和白世维留在北平等候消息。
      
          再次见面时,王文发现先鸿霞面有得意色,王文知道事情有进展,连忙笑问:
      “鸿霞,有好消息?”
      
          先鸿霞点点头:“文翰,我已经争取到一个人,此人名叫史大川,也是副官,
      我们俩交情甚好。如此一来,办事就容易些了。”
      
          王文兴奋得直搓手:“鸿霞,真是太好了。”
      
          王文此番来津,主要是把那瓶药交给先鸿霞,再了解一下事情的进展情况。听
      先鸿霞如此一说,他自觉此行不虚。
      
          与王文接过头,先鸿霞就急匆匆回到了石公馆。
      
          他先将药瓶小心地藏好,随后来到了史大川的房间里。
      
          在五个副官中,先鸿霞与史大川最为接近,算得上是好朋友了,此人对石友三
      的刻薄寡恩颇为不满,暗底里牢骚甚多,他早就不想在石友三手下干了。
      
          此时,二人看看左右无人,连忙抓紧时间互通声气。
      
          先鸿霞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然后悄声说:“大川,我们总算能为民除害,
      为国锄奸了。可是,什么时机最合适呢?
      
          史大川黝黑的脸上现出一层焦虑:“鸿霞,我想啊,在这里动手顾虑太多,即
      使是得了手,也不容易逃出去。最好是咱们俩能同时跟他出去,那样就好动手了。”
      
          先鸿霞又狠命抽了一口烟:“那贺参谋呢?”
      
          史大川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小子,咱们两个还对付不了吗?再说了,这种见
      风使舵的人一见石某躺下了,还会为他卖命吗。”
      
          先鸿霞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办法甚好,可是咱们就掌握不了主动,只能
      干等了。”
      
          史大川也担心等待时间过长,夜长梦多,露出破绽。他皱了皱了眉头:
      
          “那该怎么办?”
      
          先鸿霞猛地将手中的烟蒂拧灭,他又趴在窗日往两旁看了看,四周没有人。
      
          先鸿霞回转身,两眼紧盯着史大川,压低嗓音说:“咱们把做饭的老褚拉过来。
      如果能把他给说通了,在饭里下点药,这样就容易得手了。”
      
          史大川吃了一惊:“这样行吗?”
      
          先鸿霞肯定地点点头:“绝对行!我先前旁敲侧击地跟老褚说过,他有点动心。”
      
          史大川点点头,他知道肯定是先鸿霞许给老褚好处了,他才会“动心”。
      
          先鸿霞又道:“正好他们那边给了我一瓶什么药,据说药性极为厉害。”
      
          史大川又点点头:“那就争取说服老褚吧。”
      
          第二天一早,先鸿霞来到三益成,将与史大川商议之事告诉王文。王文听后甚
      是高兴,旋即返回北平,向陈恭澍、白世维汇报。陈、白二人心下都甚是欢喜,夸
      赞了一番先鸿霞。王文又道:“对了,三益成的管事刘兆南帮了不少忙。事成之后,
      我们也该对他意思意思。”
      
          白世维心中有些不安:“这人知道我们的事情太多了。不大好吧?”
      
          陈恭澍也是这个意思,但这个问题目前还顾不上考虑。他岔开话头,说道:
      “文翰兄,我在林会计那儿挪了两千块钱,你去天津时随身带上,先鸿霞他们可能
      有需要钱的地方。”
      
          白世维接了一句:“如果老褚肯干的话,那就更用得着钱了。”陈恭澍含笑点
      头:“你再转告先鸿霞,务必注意自身安全。”王文点点头:“先鸿霞很有点儿干
      劲。他说万一到了紧要关头,他就硬干了,拼个你死我活。”
      
          陈恭澍打断了王文的话头:“万万不可如此。绝不能白白地去送死。”
      
          王文郑重地点点头,说:“恭澍兄,世维兄,我此番赴津,三四天就回来。你
      们就静候佳音吧。”
      
          王文到天津后的第二天早晨,就与先鸿霞在老地方三益成碰面。
      
          先鸿霞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文翰,石友三这时候还没起床,我是向贺参谋
      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才抽身出来的。”
      
          王文忙道:“老褚的事怎么样了?”
      
          先鸿霞说,“老褚已经答应在饭菜里动手脚了。我承诺他事成之后,替他凑点
      本钱开个小饭馆。”
      
          王文答道:“我们决不亏负他就是了。”又道:“鸿霞,我给你的那瓶药毒性
      极大,人吃下去,两三分钟就能致命,你跟老褚说清楚,我们的目标只有石友三一
      人,万万不可放在锅里,毒死一群人。那样我们就不好交差了。”
      
          先鸿霞慎重地说:“我和老褚商量一下,放到石友三最爱吃、最常吃的菜里。”
      
          王文想想还有什么未提到之处,过了一会儿,他又嘱咐道:“瓶里的药只能用
      一次。用过之后,空瓶子万万不要随手一丢,最好是打碎了扔到阴沟里,免得留下
      痕迹。”
      
          先鸿霞道:“我记住了。”
      
          快九点了,先鸿霞忙着要走,以免石友三起疑。
      
          王文将先鸿霞送出门外,他低声问道:“鸿霞,这次我带了点钱来,你们如果
      要用,现在就带回去。”
      
          先鸿霞摇摇头:“文翰,就是需要,我也不能带钱回去呀。”
      
          王文明白先鸿霞的苦衷,他又问:“鸿霞,我们什么时候再碰头?”
      
          先鸿霞想了一想,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明日此时带着史副官来这儿,要是
      环境不允许,就改在后天早上。真是办不到的话,我也会打电话来。”
      
          王文紧紧地握了握先鸿霞的手:“鸿霞,一切拜托了。”
      
          先鸿霞点点头匆匆地走了。
      
          一阵寒风吹来,王文打了个哆嗦,他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连长衫也
      忘了披上,他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猛然一抬头,他看见刘兆南站在屋檐下
      冲自己笑,王文向他点点头。
      
          忽然,王文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两千块钱,心里有点不放心,他叫住刘兆南:
      “刘管事,我有点钱,先存在你柜上。”
      
          刘兆南满脸堆笑:“没问题。”
      
          这一天,一直是阴沉沉的,到了傍晚,竟飘飘悠悠地下起雪来。
      
          王文已经在屋子里窝了一天了,他觉得很是憋气,可是又没心情到外面去走走。
      
          夜渐渐地深了,王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面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他心下起疑,决意出去看看。
      
          西厢房里,灯光摇曳,人影幢幢,里面传出搓麻将的声音。隐隐然还有刘兆南
      的声音。
      
          王文放了心:原来是在赌钱。
      
          这一夜,王文一直睡不实在,说不清为什么,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与王文分手之后,先鸿霞就急忙赶回石公馆与史大川商议具体事宜。
      
          先鸿霞说:“大川,咱们就用毒攻,不会太费事的。”
      
          史大川仍有几分紧张:“鸿霞,刚才我看见老褚买菜回来,你快去将药给他。”
      
          先鸿霞笑了一笑,转身到厨房那边去了。
      
          一见先鸿霞,老褚一张老脸就笑开了花。这可是他的财神爷呀。石友三这么抠
      门,他老褚干了这么多年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他早就不想干了。老天有眼,让他赶
      上这么个好机会。至于石友三是死是活,他才管不着呢。只要他这么一做手脚,石
      友三就会一命呜呼,他就拿着钱,回老家开个饭馆,过一过当老板的瘾。
      
          先鸿霞拿出贴身藏着的药瓶,交给了老褚。
      
          老褚伸手接过来,撩起围裙,藏在了口袋里。他神情紧张,下意识地朝四周看
      了看。一看没人,老褚放了心,开口说道:“先副官,您放心。只要他点出菜来,
      我就给他下上药。要是今天趁手,我今天就干。”
      
          先鸿霞拍了拍老褚的肩膀:“老褚,看不出你这么有种,你放心,事成之后,
      亏待不了你。”
      
          老褚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从厨房里出来,先鸿霞来到了侍从室。几个副官都在,他不便与史大川说话。
      
          史大川询问地望着先鸿霞。先鸿霞微微一点头,意思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会心。
      
          日本租界内的秋田街上东头,有一片深宅大院,其中一所房屋高大,院子宽大,
      大门外的街上冷冷清清,不见行人,临街是高墙,黑漆大门紧闭着,但宅子里人声
      喧杂,十分热闹,灯光从门缝射到街上,留下一道白线。
      
          这就是石友三的住宅。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石友三坐在饭厅里的藤椅上,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让三姨太给他捶肩膀。三姨太的胖胖的小手敲在身上,特别舒服,石友三眯上眼:
      他妈的,人活着就是好!
      
          他不喜欢读什么诗词,酸溜溜的,让人腻歪。但他记住了李白的诗句:
      
          “人生得意须尽欢”,老李说的就是好!什么忠孝节义?
      
          全是狗屁!人活着就是为了尽欢,而要尽欢又必须有钱有势,而要有权,在这
      个时代只能靠拳头,谁拳头硬谁就是大哥。他一当上兵就明白了这个“人生真理”。
      而他当时孑然一身,一无所有,那怎么办?找靠山。
      
          现在想来,他当时为了讨好冯玉祥而费的心力真是没有白费。冯玉祥赏识他,
      最后提拔他为第六师师长,这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正是由于自己握有兵权,1926 
      年国民军在南口战败时,阎锡山对他率兵投靠大为欢迎。而他不久就认识到阎锡山
      势力远不及冯玉祥,不是长久的靠山,于是几个月后他又带兵回到冯玉祥部下。
      
          1928  年蒋、桂、冯、阎四系联合进攻孙传芳和张作霖旧部,他带兵冲锋陷阵,
      打了几次胜仗,蒋介石对他大为赞赏,甚至和他称兄道弟,他觉得很是荣幸。第二
      年冯玉祥派他进驻襄樊观望蒋桂战争动态时,蒋介石派人联络,他就投靠了蒋介石。
      蒋介石果然不亏待他,任命他为安徽省主席。
      
          自此他与蒋介石结下了“不解之缘”。蒋介石派他攻打李宗仁、陈济棠,李、
      陈二人许给他很多好处,于是他扣押了蒋的代表,又猛轰南京。接着又和冯、阎对
      抗蒋介石。后来阎锡山失利,张学良又入关助蒋,他看情形势,又投靠了蒋介石。
      1931  年他又脱离蒋介石,结果遭到蒋介石和张学良的夹攻,全军覆没。蒋介石以
      中央的名义通缉他。他只好一个人逃到山东,后又逃到大连、天津。
      
          就在这次逃亡中,他结识了日本人。既然连蒋介石都让日本人三分,那就说明
      日本人强大,可作靠山,于是他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答应给他许多好处,他于是
      在天津组织“便衣队”,与日军配合,制造了几起暴乱,大受日本人赞赏。所以当
      日本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酝酿建立“新华北政权”时,首先想到了他,把他列入
      领导层。因为他带过兵,日本人让他负责组建军队。
      
          他也知道和日本人合作不是光荣的事,会有许多人骂他,但他毫不在乎。
      
          只要享受到荣华富贵,别的一切都不值得费脑筋,人生百年,白驹过隙,想那
      么多做什么?得乐且乐。
      
          他更知道蒋介石对他的仇恨、蒋介石的阴毒。如今他有了日本人作靠山,蒋介
      石不敢明目张胆缉拿他,但决不会放过他。张敬尧到北平不久就被暗杀,这一定是
      蒋介石的杰作。蒋介石也会对他下此毒手的。
      
          所以他一定要时时小心。他把住宅选在日本租界,靠近日本兵营。住宅内布置
      了许多警卫,层层设防。大门内侧是警卫室,住着两名便衣警卫,二门里的长方形
      大院内,东房三间住两名日本宪兵,西房三间住着五名侍从,他住在北面的楼房中。
      后院有门,也锁死了,是为了安全考虑。
      
          他知道一出日本祖界就有危险,所以他不是万不得已,不出日本租界,很少去
      其他国家的租界,轻易更不去中国政府管辖的地界。
      
          凭他自己的经验体会,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最亲近的人有时就是最危险的人。
      所以即使是随身侍从,他也不很放心。五位侍从中,他对贺来之较为信任,贺来之
      对自己忠心耿耿,所以他让贺来之当侍从的首领,也只有贺来之可以随便进入北楼
      正厅。
      
          司机、侍从甚至家人,都有可能泄露自己的行踪,从而招来追踪、暗杀,所以
      他每次出门,预先都不说到什么地方去,等车子开动了,才指点往东往西,连司机
      都不知要去哪里。
      
          每一个人都可能背叛自己,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敌人,
      甚至连……
      
          刚想到这儿,三姨大的肥软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扭住了他的鼻子。
      
          他睁开眼,看见三姨太白嫩的脸蛋正俯在自己头上,那双媚眼似笑非笑地望着
      自己。
      
          “老爷,又发什么呆啊?吃饭了。”三姨太娇声说。
      
          他捏了一下三姨太的粉腮,坐了起来。菜已摆好了,只有自己最爱吃的那道菜
      还没端上来。他刚要问,厨子老褚刚好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
      
          他看了老褚一眼,老褚的脸色有点异样,两只眼望着他,又不停地往两边瞟,
      两只手微微发抖。他觉得有点奇怪,刚要喝问,只听咣  一声响,托盘重重地落在
      桌上,汤汁溅了出来。他不由疑心大起,看了看菜,又看了看老褚,大喝一声:
      “老褚!”
      
          老褚吓得倒退两步,跌倒在地,浑身哆嗦。
      
          他意识到菜里一定有毒,于是站起来,舀了一勺,走到老褚眼前,命令:
      
          “吃下去!”
      
          老褚吓得直往后挪:“老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毒是他大喝一声“贺来之,
      人都在吗?”
      
          贺来之在侍卫室里答应一声,很快五个侍从到了饭厅。
      
          他指着老褚:“他妈的,这个王八羔子竟敢在菜里下毒害我!说,到底是谁指
      使的?”
      
          贺来之狠狠地踢了老褚一脚,又把老褚拎了起来。老褚哆嗦着,头低着不说话。
      贺来之接过勺子,就要灌老褚,老褚吓得脸色发白:“我说,我说,是……是……”
      说着两眼瞟了瞟身后的侍从。
      
          他不由疑心大起,刚要转头看那几个侍从,只听“啊”的一声,一人重重摔在
      地上,他回头看,是先鸿霞,手里还握着手枪。贺来之一脚踏在了先鸿霞的手腕上。
      原来贺来之看见先鸿霞掏枪,撇下老褚,抢先一脚,将先鸿霞踢倒。
      
          一切都很明白,但他怎么也不明白先鸿霞为什么要害他。他喝了一声:
      
          “把这两个王八羔子送到日本宪兵队,看他们招不招是谁主使!”
      
          贺来之和史大川等人将老褚和先鸿霞捆好,拥出了饭厅。
      
          他越想越后伯,妈的,要不是老子机警……
      
          转过头,看见三姨太早在藤椅上晕了过去。
      
          王文却在三益成焦急地等待着先鸿霞的消息。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王文再也躺不下去了,他翻身起床。眼巴巴地等了一上
      午,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王文暗道:也许是行动不太方便。
      
          空等了一天,毫无消息,电话也没有一个。
      
          王文已经坐不住了,他预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先鸿霞是个很守信用的人,
      他要是不能来,一定会想办法打个电话来的。次日,也就是王文来天津的第四天。
      
          一睁开眼睛,王文就觉得心情紧张,但是除了干等之外,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中午已经过了,王文再也等不去了。他决定到石公馆去走一遭。到了石家门口,
      只见那扇黑漆大门还是关得紧紧的,悄无声息,并无异样。
      
          王文几乎已经断定:先鸿霞出了事了。
      
          又过了两天,漫长得如同两年的两天。
      
          王文觉得每一秒钟都过得如此艰难。
      
          这一日,王文正在心不在焉地吃早点,刘兆南带着一个人来到他面前。
      
          那人满脸愁苦,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王文脱口问道:“你可是史老弟?”
      
          史大川开口叫了一声:“王大哥。”接着便失声痛哭:“我是来向你报信的。
      鸿霞他……他的一腔热血算是白洒了!”王文呆住了。
      
          在史大川叙述失事的过程中,王文一直是呆若木鸡地听着,一个字都没有说。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大川,我马上回北平报告这件事。你先住在我这
      儿,也别回石友三那儿了。”
      
          史大川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我本来就不准备回去了。”
      
          王文又叫来刘兆南:“刘管事,我要回北平办事,今晚不在这儿住了,这位史
      先生今晚住这儿。”
      
          刘兆南连连点头。
      
          王文又道:“他要是用钱,就在我那两千块钱里支,我回来后结帐。”
      
          刘兆南又说:“没问题。”
      
          王文道:“多谢费心。”
      
          王文即刻返回北平,将此事告知陈恭澍、白世维。陈、白二人的失望之情自是
      不必细说。
      
          陈恭澍自觉已经心力交瘁,费了这么大劲儿,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已不是他初次品尝失败的滋味,可是他的心中却依然如此苦涩。
      
          失败的打击,使陈恭澍接连几天都是萎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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