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一个春节 第二天就是来美国后的第一个春节。因为不是美国的传统节日，街上仍保留着 情人节的氛围，惟有一些亚洲店里零星地摆着春节的装饰。春季学期的忙碌冲淡了 春节应有的喜庆。以前在国内经常觉得春节越过越没劲，现在完全不同，陆文博比 以往任何时候都盼望这个春节，这可以给他回家的感觉，归属的心情。春节是他永 远不能割舍的中国情结。 2 月15日大年三十晚上，外面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小白楼欢庆的时刻。苏卉 和男朋友景峰，王少衡和女友方芸，还有周济民和柯楠一家，几家中国人聚在陆文 博的公寓里，喧闹异常。年夜饭让大家忙得不亦乐乎，喜悦挂在脸上。饭桌上铺着 红色的桌布，摆着凉菜、炖菜、炒菜和不可缺少的饺子，可惜电视里没有春节联欢 晚会。在国内过节，每年都要把春节晚会臭贬一番，现在看不到，又觉得少点什么。 终于，所有人围坐在饭桌旁。 陆文博举起酒杯：“我和晏茹欢迎各位的光临，这是我们在美国的第一个春节， 能和这么一帮哥们儿姐们儿庆祝，是一种缘分。我先给大家拜年了。”说完他一口 喝掉了杯中酒，大家一齐叫好。 每个中国人签证都有段故事，大家问起晏茹的签证经历。她的签证面试说起来 还真是特别，签证官先是问了些无聊的常见问题，后来了解到晏茹是在韩国留学时 和陆文博认识的，便眼前一亮，居然狡猾地找来“韩国美眉”和晏茹用韩语对话。 看到晏茹用流利的韩语进行对话时，签证官大失所望。他不甘心，问尽了各种 刁钻问题，证明两人婚姻的真实性。他问晏茹为什么两人认识时间不长就结婚，晏 茹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很爱陆文博，而且何时结婚是他们的自由，中国宪法和美国宪 法都保护。签证官问为什么两人的合影这么少，晏茹堂堂正正地告诉他，因为两个 人都很上进，上学和工作都很忙，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所以照片不多。签证官看不 出破绽，抓耳挠腮，有几次他气急败坏要把签证材料扔出来，但晏茹都孤注一掷、 据理力争，最终反而争得了宝贵的签证。她总结出来，美国人欺软怕硬，应付他们 就是要硬气。出于敬佩，每个人都要和晏茹干杯，嫂子、弟妹乱叫一气。 苏卉故作不悦：“我男朋友来了就不欢迎啊？” 王少衡明白事理，带头对景峰进行轮番轰炸。菜没怎么动，酒已经过去两轮。 王少衡知道景峰在国内已经读了硕士，到这里继续上电子工程硕士，怕他国内 学的都浪费了。 “没有，我在国内的学分大部分都转过来了。一年能毕业。” “那就早毕业早工作，早点排绿卡。你肯定没问题，这的理工科太简单，我现 在学的还不如国内本科难。没怎么费劲，门门是A.” 景峰带着崇敬和怀疑听着王少衡的经验。 “景峰，你现在住哪儿呢？”周济民问。 “在导师家暂住。” “怎么不搬到小白楼和苏卉住啊？”周济民纳闷。 “我们还没领证结婚呢！不方便。”苏卉脸红了。 “那你们的事是不是都定了？”周济民不依不饶。 苏卉和景峰对视了一下，点点头。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开放比谁都开放，要封建比谁都封建，现在是特殊 年代，需要同甘苦、共患难。你们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还能节省租金。景峰， 明天你就搬过来，我们帮你。这事就这么定了。”周济民拿出大哥的派头。 苏卉和景峰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一直碍着面子，听周济民一说，正中下怀，也 就恭敬不如从命。 失而复得的爱情让王少衡沉溺其中。饭桌上，他忙着给方芸倒水夹菜，吃饭也 要拉着手。柯楠看到两人如胶似漆，开方芸的玩笑：“方芸，你可千万不要再折磨 少衡了。他是个花痴，为你瘦得人憔悴，最后连你的手都该拉不动了。” “柯大姐，哪有那么严重！” 方芸不说话，在一旁笑。 “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就是爱呀爱，非要死去活来，痛不欲生。真正生活在 一起，你们可就禁不起这么折腾了。” “柯大姐，那你当初是怎么爱上周大哥的？” “我们那时候，人单纯，没有太多要求，人好互相能合得来就行。” 周济民接过话茬：“我和柯楠是学校演出时候认识的，我唱歌，她跳舞，别看 她现在是孩子妈了，当时可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那一次演出，大冬天，她穿着 纱质短裙，只披了件薄外衣，冻得哆哆嗦嗦，确实美丽' 冻' 人，我看机会来了， 就把自己的军大衣给她披上。没想到这一披就擦出火花来了。” “给我披上大衣的一刻，我就感动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都忙着准备演出， 没有人注意得这么细致，只有他看到了。” “后来她穿着我的军大衣回宿舍了，再后来她到我宿舍给我还大衣，一借一还， 就是两次。我就这么得手了。”周济民得意地炫耀，嘴角撇到天上。 “你还好意思说。”柯楠捶了他一下。“他最狡猾了，你们以后小心点。” “我觉得周大哥最懂得女人心，对你和孩子照顾得体贴入微。下辈子我也要做 女人，嫁给周大哥。”陆文博调侃道。 “我也是，我也是。”王少衡和景峰也跟着起哄。 几家人又吃又喝，说说笑笑，热闹异常，尽情享受难得的团聚。王少衡和景峰 几个人在划拳罚酒，嗓门大得似乎要顶破天花板。 周济民突然喊：“静静，好像有人敲门！” 大家都不做声，停了几秒钟，敲门声又响了几下，陆文博赶紧过去开门，是管 理员杰里。 “对不起，我听到你们这里很吵，好像很多人。这个楼里不允许聚会，你们这 样会打扰别人。”杰里态度和蔼，公事公办。 “不好意思，我们在庆祝中国的春节。这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和圣诞节一样。 我们尽量把声音压低些。“陆文博表示歉意。 “春节。那祝你们节日快乐！”杰里很有礼貌地说。看着一桌子的酒菜，他眼 睛一亮，“这些菜看上去真棒。中国人确实是美食家。” “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庆祝？”陆文博盛情邀请。 “可以吗？太好了！谢谢！”杰里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 大家给他挤个地方，摆上瓶啤酒。周济民等几个人喝得兴起，上来就拉着杰里 干杯。杰里酒量不错，一瓶啤酒喝完一半。他也不见外，看到绿绿的苦瓜，先夹了 一大块。一口苦瓜下肚，苦得他又皱眉头又伸舌头，赶紧喝了一大口酒。看到他的 样子，一帮中国人捂着肚子狂笑。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杰里问道。 “是苦瓜！” 王少衡想多找些乐子，指着松花蛋对杰里说：“这是中餐的精华，吃到这个才 算吃到真正的中餐。你一定要多吃一点。”他随手夹了一块放进杰里的盘子里。 杰里没见过黑糊糊的蛋，不停地问是什么。王少衡骗他是一种极其珍稀的鸟下 出的蛋，只有中国才有。杰里半信半疑，用叉子把松花蛋插起来，仔细打量半天， 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点。看他滑稽的动作，大家忍着笑要看他吃下去。杰里细细地 嚼了几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点了点头，最后把松花蛋咽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大家都迫不及待。 杰里伸出食指，晃了两下子，貌似专家冒出一句：“这鸟蛋的味道非常有趣。 我希望这只鸟长得也和它的味道一样有趣。“ 大家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但还是被逗笑了。所有人都学会了一种委婉的表 达方式，如果不喜欢某样东西，就说它很有趣，以免伤别人面子。 除了苦瓜和松花蛋之外，杰里横扫桌上其他的菜。炖排骨、红烧肉、清蒸鱼、 鱼香肉丝都被他重点照顾，但最爱吃的是饺子。他边吃边说这才是真正的饺子，以 后他不想去中餐馆了，那儿的菜比不上这里一半好。陆文博开玩笑说以后他可以经 常来解馋，杰里当真地一个劲儿说好。 谈话间，杰里说想去中国旅游，问哪个城市没有麦当劳和肯德基。陆文博很奇 怪，问他为什么，杰里说有麦当劳和肯德基的地方他坚决不去，因为这是美国的垃 圾食品，代表美国文化落后的一面，美国人用垃圾食品对其他国家进行侵略非常可 悲。他说有一次看到一篇报道：北京的一对年轻人为了追求时髦，居然在麦当劳举 行婚礼。让他大为不解和失望。大家赞赏他能用这样的眼光检讨自己的文化，但是 遗憾地告诉他，麦当劳和肯德基已经占领了中国很多城市，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 更是遍布每个角落，中国的新一代就是吃洋快餐长大的。杰里激动地说，中国人应 该学习法国人，抵制美国的垃圾食品，好好弘扬本国优秀的饮食文化。一个普通美 国人有这样的觉悟，让那些视洋快餐为珍宝的国人汗颜。 大家酒足饭饱，看着杰里一人打扫“战场”。刚才他还公事公办要大家降低音 量，现在成了“吃货”一个。春节的庆祝由于他的意外加入多了一分情趣。 一直闹到深夜，聚会要散了。杰里摸着肚子，伸着舌头，擦着油嘴，不停地说 “好吃”。临走，他不好意思地问：“我可以把剩下的饺子带走吗？” 陆文博拿塑料饭盒把剩下的饺子打了包。 走出房门，杰里忘了保持安静的规矩，在走廊里大叫：“中国菜好吃！天下第 一！”引得邻居开门观看。 春节带来了好运气，八年的耐心等待有了回报，由于柯楠的突出表现，公司终 于启动了申办绿卡的法律程序。批准尚需时日，但未来已露出一丝曙光。来美国以 后，柯楠和周济民没有回去过，想家是必然的，柯楠每每谈到这些就要落泪，但是 她不拿绿卡决不回去的决心也是坚定的。八年不回中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陆文 博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追求绿卡的过程中，亲情、乡情和同祖 国的联系，这些难以割舍的东西已经成为一种奢侈。 　　-------- 　　梦远书城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