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
      
        正月初六一大早,全家人就开始忙碌,为了让女儿走得舒心努力把事情办得尽
      善尽美。
      
        提前几天广学弟就提醒我:“姐,出门那天你不要穿得太显眼。”我俩的想法
      很默契。那天我没有做任何刻意修饰,草草地梳好了两个齐肩的小辫,暗红色的缎
      棉袄上罩着一件豆灰色小格子的确良罩衣,黑棉裤上套着一条黑单裤,脚上穿一双
      我和母亲合做的黑条绒面棉鞋。虽说都是全新的,但却不高于平时的面料。这一切
      只能说明我把新婚看得很淡,既没有喜庆的激情,也没有落难的悲哀。毁灭了的身
      体已经夺走了我自身所有外在的美,唯一需要的就是求实。
      
        婚姻对我是为了寻找一个归宿和一块能让生命重新振兴的领地,不管想像的有
      多么美好都不是现实,现实就是我眼下所面对的这场难关,这一天呈现在我身上的
      只有任人摆布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无限迷茫。
      
        母亲在百忙之中给我煮了一堆鸡蛋,说是鸡蛋吃了不饥不渴不上厕所。可我说
      啥也咽不下去一个。无奈的母亲只好把余下的全给我塞进将要随我而去的床头柜抽
      屉里,又塞进了一包核桃酥。慈母泪游子情,为啥就如此难以割舍?
      
        大约十时左右,迎亲的人放着鞭炮走进了小院,娶亲必须要在十二点前赶回,
      只是给新郎打了一碗怪味荷包蛋,就很快返程。弟弟背着我被父母、哥嫂和其他亲
      人簇拥着,送我坐进了婚车,我流着擦不干的泪水向满目悲凄的二老告别,踏上了
      人生又一个旅程。
      
        汽车开出了小巷,我把冰冷的手塞进了他的手中,这一举措竟冲走了他对我哭
      泣的不满,打开了他那无聊的话匣子唠叨些我一点都没听见的闲话,却不知我在用
      心里的默念告诉他:从今天起,我们的命运将永远联系在一起,希望你能让我有一
      个温馨的栖身之处,并能同心协力为我们的目标奋斗到底。
      
        车开进了村子,往日空荡荡的麦场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争先恐后地观赏由两
      个丑角主演的怪剧。又是一阵爆竹声,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被弟弟背进了新
      房。坐在床上,映入我眼帘的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竟然是那样空旷,如果没有新粉
      刷的墙壁、花花绿绿的顶棚和床上的新铺盖,谁会认为那就是新房!屋子里除了一
      张没有床头的床铺,还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柜子,代替床头柜的是一个庄户人常有
      的麦柜,让人感到一股难耐的清冷,只是在抬进舅舅当年给我的一个装衣服的大黄
      箱子、广学弟几年前给我做的一个小书柜和父母给我的床头柜,屋子里才稍显充实。
      
        送我的亲人们占了大半个庄院,这些人之所以不辞辛苦,只是想目睹我选择的
      新环境和我将要相处的家庭成员,也好对我未来的生活心中有数。千里送君终有一
      别,我强忍着盈眶的泪水用笑脸催促他们快点回家,只留下了他们目光中那依依不
      舍的深情。
      
        送我的人们都在往出走,只有我的大侄儿小力说什么也不愿意把他的大姑单独
      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拉着我的手哭着让我和他一块回家。我求哥哥暂时把他留下
      和我做伴,哥哥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就这样,那天下午我的侄儿一直靠
      在我的身边,使得村里那些小伙子谁也不好意思和我开半句玩笑。天黑了,家里人
      还没有来接小力,我那准丈夫的脸上显出了使我感到讨厌的不耐烦表情。
      
        村里的青年三三两两地出出进进,我用微笑向这些人打招呼。准丈夫却凭想像
      认为,我是用冷冰冰的态度来对待他的朋友,指责我对他的朋友不够热情。九点多,
      广学弟和新学弟怕我经受不起闹房的骚扰,专门开了车来看我,想不到院子里竟格
      外清静。小力被两个弟弟强行拉走了,我的心里突然感到空荡荡的难受。
      
        忙碌了一天的家里人都睡了,院里显得特别安静,小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整整一天我吃了不到一个鸡蛋,怕上厕所不方便也没敢喝一口水,感觉咽喉在冒烟,
      却一点都不知道饿。为了拖延睡觉时间我让他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鸡蛋和点心,不
      知为啥咋也拉不开,使劲从下面一扳,只听咔嚓一声,原来是母亲陪的两双筷子把
      抽屉卡住了,面对那根折断的筷子,我的心情也更加惨淡。
      
        磨磨蹭蹭已经很晚,我取出母亲陪的带盖便盆解了小手,抱歉地说:“明天早
      上得让你倒便盆了。”他说:“这是应该由我做的。”“你家人不会说啥吧?”
      “明明知道你行动不方便,有啥好说的!”
      
        我告诉他:“屋子里太严,应该把炉子搬出去。”他却不耐烦地表示反对。
      
        终于到了熄灯睡觉的时候。奇怪的是,那天领结婚证时的激情再也找不回来了。
      感觉到的只是酸楚、无奈和痛苦。他对我很不满意,不一会儿就在牢骚中打起了呼
      噜。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回忆着婚前的片段,感觉自己是急于想把命运纳
      入自己设计的轨道,在勉强接受着灵与肉的伤害。
      
        刚刚有点发迷,又感到两只胳膊酸困得不知该往哪儿放,头也痛得不行。突然
      意识到是炉子的问题,于是便摇醒了沉睡中的新夫,告诉他屋子里有煤气,让他把
      火炉赶紧搬出去。他抱怨我无事生非打扰了他的磕睡,不耐烦地下了床,没等站稳
      竟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幸好窗户就在我的头顶,我爬起来把两扇窗开大,过了大
      约有十几分钟他终于醒了过来,站起来把火炉端出去懊丧地蹲在屋沿下。早上起来
      他已经若无其事,我的头却昏昏沉沉的一直在痛。当我把夜里差点命丧黄泉的趣事
      讲给他家人时,嫂子不以为是地笑着说:“我们咋一点都不知道!”我说:“深更
      半夜的,我大惊小怪地把你们都吵起来又有啥用!”
      
        收拾床铺时我发现母亲给我缝的新褥子上有一大块血渍,惊奇地告诉他时,想
      不到他竟然不冷不热地说:“我又看不见,谁知道是真是假。”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半截。什么叫感情、信任、爱,我的心里一片茫然。
      
         --------
        虹桥书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