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
      
        住在单位后,倒是解决了我上下班的出入问题,但是吃饭问题却成了大事。住
      单位以前,我可以早上带一顿干粮,晚上回家吃饭,父母亲如果上晚班,回家还可
      以和妹妹一块做饭,帮助照管弟弟妹妹。如今我不但不能给家里帮忙,还得天天让
      家里人给我送饭。母亲在解放路甜食店上班,上下班倒是都从装订社门口过,可她
      的工作是两班倒,只有上晚班时,可以在三点上班时再把饭给我捎来。
      
        轮到母亲上早班,只好让大妹莉霞送。那时大妹才八岁,端着热饭缸得走三条
      街,实在让人不放心。有一次妹妹给我送饭时,走到马场子,一群小男孩围上去要
      打她,幸亏有个中年人看到了,上前哄走了那群孩子,否则我的饭非但保不住,大
      妹还不知道会被那群不懂事的孩子打成啥样。吓得妹妹端着饭进门就哭。我想到这
      一切都是因自己所致,情不自禁地搂着妹妹,愧欠的眼泪再也擦不干。便对妹妹说
      :“以后你哥要是不在家,你千万别再来给我送饭,吃饭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大妹哪里会听我的话,每次要是没人送饭她比谁都着急。如果父母其中有一个人在
      家,她送了饭还顺势留下来和我做伴,早上起来帮我倒便盆,和我洗漱完毕再回家。
      我要给她钱让她买些零食吃,她还从来都不要。妹妹越是懂事,我就更感到对不起
      妹妹。
      
        马克甲拖着生病的身体上一天班,回家再做两顿饭,到了晚上已经累得不行,
      可她只要知道没人给我送饭,做好饭总要先盛一碗让赵主任给我送过来,第二天还
      要特意解释:“我怕我家的碗给你用了不好,是用老赵家的碗给你盛的。”有一次
      下班后,赵主任知道我又没人送饭,从她家拿来了一个刚烙好的茄子饼,进门告诉
      我:“我家人多,吃抢食。我怕烙完了也就吃光了,烙了第一个赶紧拿来咱俩先吃,
      剩下让俺老汉去做。”我想想也就是,号称五男二女的家,一群人等着吃饭,做的
      再多也不够吃。以后每当我没有人送饭,到了快下班时我就提前请师傅们帮我买两
      个馒头当晚餐,只要饿不着她们也就不操心了。
      
        朱爷爷的女儿在和平餐厅小吃部上班,一天晚上她的两个女儿小兰和建安到餐
      厅去玩,过来看我时已经快九点了,我的肚子正饿得呱呱叫,就请她俩给我买了一
      碗阳春面和两个大花卷。一碗面姑姑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缸,没等吃完已经饱得不行。
      两个大花卷便留到第二天当干粮。人到饿的时候总想多买些吃的东西,似乎买多点
      就永远不会再挨饿。
      
        九月二十八日,我终于第一次凭自己的劳动挣到了整整十五元人民币。别看钱
      不多,却足以证明我在十八岁时就开始用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单位虽小,它能够
      留下我,给我发工资,也足以证明我不是多余的。
      
        在我怀着自豪的心情给父母亲交工资时,父亲却坚决表示:“春霞的钱咱不要,
      让她自己存起来。”不收钱等于还在靠家里养活,我当然不同意。便不服气地说:
      “我要求工作就是为了自力更生,现在我有能力交饭钱,就应该交。再说我也是在
      咱家人的帮助和支持下才能工作的,得到的待遇理应共同分享。”父亲竟然坚持说
      :“饭我包了,零花钱我也可以给你,你把工资全部存起来,就当是我给你存的。”
      
        我却认为自己挣钱是为了体现自我能力,如果全给自己存起来,其结果还是家
      里的蛀虫,别说对不起父母,连竭尽全力帮助我的弟弟妹妹我都对不起,就态度坚
      决地对父亲说:“你们不要我也不会去存,今生今世我要是能养活自己就痛痛快快
      的活,哪天要是失去了养活自己的能力,绝不苟且偷生。存款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
      义。你不收,我也要把它在我认为该用的地方用光。”
      
        父亲不收倒成了好事,我把钱放在腰包里,可以自行享受消费和购物的痛快。
      给祖母买点零食,祖母夸我孝顺;给弟弟妹妹点零花钱,他们认为还是姐姐工作了
      好;星期日和妹妹逛逛菜市场,回家一块做顿改样饭,全家人都高兴;再留一点活
      动经费,用我这“创造者”的收获在同学和伙伴面前还可以肘一把。总之不用伸手
      可以有十五元的花销,倒显得潇洒自如。父亲看我把钱用个净光,终于知道他根本
      改变不了自己女儿的生活观点。
      
        就这样,转眼已经从八月混到了十月,国庆节后天气渐渐变凉,上班时还感觉
      有点热气,下班后我一个人冷冰冰地坐在屋门口等待着家里人给我送饭,面对日益
      早降的夜幕,既担心家里没人做饭,又担心妹妹给我送饭时的安全。随着冬季的降
      临,这让家里人送饭的日子,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家都会感到一天比一天难熬。更担
      心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我一个人将怎样熬过那寒冷的日子。
      
        就在这时候,装订社的加工活也开始接不上趟,赵主任急得团团转,只好让大
      家先回家休息几天再做打算。好在李淑静和张文芝家都是几代印刷装订出身,动员
      家里人帮忙,两天后总算又有了一批活,才使生产暂时恢复正常。
      
        两位师傅认为,没有设备不求发展,大工厂有活咱也不敢接,要保证十五六个
      人手下活路充足,只靠糊药袋根本不可能。再说糊药袋是装订活里最不赚钱的活,
      即便是长期有活干,不但不会有积累,就连眼下这点工资也难保证。听了师傅们的
      话我感觉很有道理。
      
        无可奈何的赵主任一面鼓励大家提高生产效率,积累资金;一面向公社要求解
      决厂房,提供贷款购置设备,力求扩大生产。
      
        面对岌岌可危的局面,车间里失去了以往的热闹气氛,我也开始为自己的命运
      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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