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心疾首 　　弟弟新学的女儿元元比强强小两岁半，他家住在西安有名的回民街，那一带的 人注重做生意，小孩学习风气很差，为了能让女儿摆脱周围环境的困扰，弟弟和弟 媳花大价钱把女儿推进了西工大附中。强强上高一时元元上初二，那年的暑假元元 拿了家里的钱和同学坐着出租去逛未央湖。弟弟两口子发现后用皮带狠狠地把女儿 抽打了一顿，那种令人惊恐的场面把母亲的心脏病都吓犯了。几天后母亲来我这里 诉说时还心有余悸。 　　听了母亲的讲述，我担心他俩还和孩子过不去，让女儿送我去了一趟弟弟家。 看到元元怯怯地待在家里，两口子看起来也是万般无奈，想到弟弟生就为所欲为的 性格，薇薇在急救站的工作是三班倒加上三天两头生病住院，元元的学校离家远， 中午休息时间在同学家钻，晚上回家也不见得能和家里人见面，当然会和同学在一 起乱整。另外元元的学校离我家比八十二中还近，如果能住在我那里，两顿饭都能 回家吃，晚上还能和强强一起学习，不受外界干扰也许会好一些。于是就对薇薇说 ：“要不就让元元在我那里住一阵试试。”薇薇知道我家地方小、环境差、经常都 是以素食为主，既怕女儿受罪，又担心我承受不起同时管教两个孩子的重担，只是 说让她想想再看。 　　回家后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说：“你跟你娃凑合惯了，元元可没过 过你们这种日子。两个孩子都是独生独养惯出来的，现在要把俩人合在一起，只怕 到时候谁都不听你的，再加上每天得按顿做饭，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房子 大，我和你俩人管也许还好一点。” 　　开学后不久母亲又去了汉中。紧接着又是秋雨绵绵。这时我们母女已经在这间 陋室里住了三冬四夏。旁边拆了厕所留下来的断墙，给顽童设置了阶梯，屋顶的石 棉瓦已经被踏的四分五裂，三年半的寒暑交替油毡也风化成了碎片。连日来大雨地 冲刷屋顶又开始到处漏雨，大床上的两个楼板缝，有一个半都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水，这次虽说不像刚搬来时那样流淌，可也是外面大下里面小下。 　　值得庆幸的是小床顶上那条板逢始终没有漏过。为了不影响女儿的休息，安顿 她睡在小床上，我只好和衣盖一条夏天护肚的小褥子蜷缩在那一小块没有漏雨的大 床上，一圈围满了一个个接水的罐头瓶和小塑料盆，既担心瓶里的水满了会溢出来， 又害怕一不小心把水瓶碰倒了，后半夜更是冷得无法入眠。结果没等那场秋雨结束， 就受了风寒，不但全身疼痛难忍还加上发烧咳嗽，全身一点劲都没有，早上勉强给 女儿做好了午饭，饭后就又躺在了床上。 　　有一天广学弟开旅游车送团在丽园饭店开会，顺便来看看我。已经四点多了， 看到我还在睡觉，感到很意外。问我：“姐，我很少看到你白天睡觉，你今儿咋到 这时候还在床上躺着？”我便情不自禁得向弟弟倒出了苦衷。弟弟这时才看到我身 旁的几个罐头瓶还在滴水。说：“天都晴了，咋还滴水呢？”我说：“可能是房上 盖的东西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还有积水吧！”弟弟上房看了看，和我坐着说了会话 就匆匆走了。 　　星期天一大早广学弟的两个弟弟建学和敏学抱着两卷油毡进了门，说：“俺哥 说你的房漏得不行，他今儿有事不能来，让我俩来给你把房顶重盖一遍。”紧接着 大妹莉霞也提着菜来给两个弟弟做饭。这回一次就盖了两层油毡，估计再耐上三两 年是没问题的。 　　我的风寒咳嗽却一直都好不了。天越来越冷，炉子从厨房挪进了住房，每做一 顿饭，煤烟呛得我都喘不过气，加上炉子和我抢夺氧气，更让我气短胸闷。服了好 多药，病也无动于衷。 　　十一月底，元元过了期终考试，成绩特别差，薇薇的病也很重。在束手无策之 际只好决定先让女儿来我这里住一段试试。 　　一个星期天的傍晚薇薇亲自送女儿来到我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家大立柜所有 能铺的褥子全垫在小床上，还只担心窗缝的风会吹坏了女儿，这些现象顿时使我感 到接收侄女非同小可。 　　一接触到实际生活就更是问题重重。先说吃饭问题，以前我和女儿两个人时， 每天只须做一顿饭，早上剩的晚上一打扫不够再添点馒头之类的备用食品也就差不 多了。如今只加了一个人竟然得认认真真做两顿饭，两个成长中的孩子在一起，炒 的菜再多也是抢着吃。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我只好让薇薇帮忙做了红烧肉和肉哨 子，吃米饭时用红烧肉烩一大锅菜，做面条时就用肉哨子。下午熬玉米糁吃馒头， 炒一大盘土豆丝也不够吃。 　　再说干活，在我和女儿的生活中，我不能做的事明摆着，强强知道自己非干不 可。元元一来成了两个和尚抬水吃，总认为桶没在中间放，甚至连倒便盆、倒洗脚 水的小事也都相互推诿。元元年纪小，在家又是娇生惯养，我想让强强多干点，强 强说我是偏心眼；元元呢，总认为在家里她连开水都没灌过，多做一点都感到很委 屈。为了少跟俩人淘气，吃完饭连洗碗刷锅的事我都承担了。 　　更可悲的是，下午放了学两个人商量好了一块在外面做小动作回来还一块骗我。 到了晚上学习时，元元作业少又喜欢文科，每天做完作业后都要大声朗读英语，强 强说吵得她无法学，元元要提前洗了睡，强强又说她还没学完。诸如此类的事搞得 我焦头烂额。 　　劳累加上跟两个孩子急，秋天染上的咳嗽到元旦都不好，痰多咳不出憋得我胸 痛，到了晚上两个人开着火炉取暖，氧气不足再加上煤烟熏，几次都痛得我闭气。 弟弟几个人要推我去看病，我担心万一查出来个麻烦病，凭我的经济能力根本无法 承受；元元刚到我这里就让弟弟劳神花钱，更不好，我坚决不去看病。无奈之下薇 薇给我开了许多消炎止咳药，吃了也是时好时坏除不了根。 　　弟弟知道我行动不便，给孩子做饭太艰难，提出让两个孩子在外面买饭吃。我 考虑到让元元来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脱离外界干扰，两个人一旦到外面吃饭，我 不但抓不住元元，连我那随波逐流的强强也难管好。既然让她在这里住就得对她负 责，绝对不能让她们在街上买饭吃。 　　有一天下午，我胸部痛得一点劲都没有，熬了一锅苞谷糁实在没有力气再做菜， 只好让俩人去西工大买小笼包子，时值三九，元元嫌冷说啥也不去。强强只能在满 腹牢骚中独自承担，一去就是半个多钟头，回来冻得女儿脸紫手僵，说：“买包子 人那么多，排队把我都能冻死到哪儿！”我一阵心痛，感到自己对不起女儿。 　　坚持到放寒假，元元回家后我彻底病倒在床上。可怜的女儿不得不操持起全部 家务，陪伴着躺在病榻上的我。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元元的学习成绩比期中提前了三十名；强强却从前三 名下降到了第九名，竟然出现了两门功课不及格。这一现象足以证明我的能力和生 活环境都太差，只能容下我们相依为命的母女。很想回报给他人一点爱心，其结果 还得拉着女儿来垫背，这样做对女儿是很不公平的。下一学期女儿面临着五门功课 的会考，一旦过不好将意味着高中学习的成败问题，也许会使女儿一生的命运因我 的自不量力而受到影响。 　　这时薇薇的病也在日益加重，弟弟忙得不可开交。此时给弟弟说出我没有能力 再管元元，这对弟弟简直是冰上加霜。 　　到底该咋办！弟媳病重，弟弟忙于照顾，管教元元是我义不容辞的义务；女儿 的成功又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奋斗目标。我的思想斗争当时非常激烈。病和思想负担 困扰着我，给我造成了无法摆脱的痛苦。女儿也为自己成绩的下降而愧疚，伴随着 卧床不起的我度过了一个一生中最最凄凉的春节。 　　大年初一，弟弟兴冲冲地领着元元来给我拜年，为了让弟弟早有思想准备，我 横下心，鼓足勇气只说了一句话：“新学，我没有能力再管元元了。”满面春风的 弟弟顿时在沮丧中低下了头，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沉寂。弟弟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那种情景至今回想起来我的心还在揪痛。 　　为了我们母女所奋斗的标竿，我作出了狠心的决定，却不知我那还不谙世事的 女儿会给我怎样的回报！ 　　三月份，薇薇的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我的心也在沉痛中负起了永久的愧疚。 　-------- 　　虹桥书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