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告诉林海光我要走了。
      
        他正在窗前习字,听了一愣,说:“才呆了几天呀?一个星期嘛,着什么急呢?”
      
        我笑着说:“你说得轻巧,我一共才有奥地利的十五天旅游签证,在奥地利呆
      了一天,在意大利呆了三天,在巴黎呆了七天,这就已经十一天了。明天动身,是
      十二天。在德国满打满算只能呆两天,过了两天就成了非法移民了!”
      
        他摇摇头,说:“这中国护照实在要不得了!”
      
        我说:“现在已经不错了,有了几个申根国家。要在以前,做梦吧,哪儿也去
      不了。行了,知足了。”
      
        “下决心来法国吧,所有文件都由我来搞。实在不行就办一个假结婚,让我的
      律师去办。趁着还算年富力强,做几年就算了。”他说。
      
        “还是往出倒腾革命领导干部?”我打趣说。
      
        “对呀。”
      
        “这事儿你得容我再想想。”我说。
      
        “要多谋善断,而不是优柔寡断,你想吧。今天还有什么事儿?我陪你去喝酒!”
      林海光扔下笔说。
      
        “我今天确实要请你去好好喝一杯,还有两位朋友想介绍给你,请你以后给予
      关照。”我说。
      
        “什么朋友?”他问。
      
        “两个打黑工的朋友,一个你上次已经见过了,另一位是个小姐。你要是不去,
      恐怕他们连假也请不下来。”我说。
      
        “那好,走吧。”他痛快地说。
      
        我们先来到叶土根打工的地方,那位老板又是客气得一塌糊涂。接上叶土根后
      就去找路嘉,一一昨天我已经跟她通过电话,她大叹苦经,说是已经去了那间制衣
      厂,活儿虽然不重,却不堪忍受老板的骚扰。我当即告诉她今天我会去她工作的地
      方,给她的老板脸色看看。她半信半疑地告诉我叶土根认识这个地方,可以让他带
      你来。最后还忍不住嘱咐我说:“你可不要蛮干,他会用刀劈了你的。”
      
        路嘉打黑工的地方真不近,是在快到巴黎郊区的一座两层的破HOUSE 里。林海
      光一停车就笑了,说:“这是李大头的黑工厂,那可是个色中饿鬼,你的小姐朋友
      在他这儿干好不了。”
      
        我苦笑,说:“你明白就好。”
      
        叶土根上前按门铃,小门开了,出来一个短打扮的年轻汉子,问:“你们要干
      什么?”
      
        我说:“我们想找一下路嘉。”
      
        他两眼一翻,说:“上班时间一律不准会客。”
      
        林海光笑了,说:“这李大头的规矩还挺严啊?叫李大头来见我。”
      
        那汉子见林海光出言不逊,知道来的不是等闲之辈。慌忙说:“请稍等一下,
      先生贵姓?我去向李老板通报。”
      
        “就说他爹来了。”林海光笑眯眯地说。
      
        那汉子不敢再问,三步并两步地去了。
      
        不到一分钟,一个大脑袋中年爷儿们在刚才那汉子的陪同下慌慌张张的跑了出
      来。见是林海光,早把一张脸笑得稀烂,说:“是林老板呀,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
      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林海光不进门,说:“不能破了你的规矩呀,上班时间一律不准会客。”
      
        李大头急了,说:“您就别调理我了,快请进吧!”
      
        林海光问:“真能进?”
      
        “哎哟我的爷呀!我背您进来?”李大头快要哭了。
      
        “那就进吧,”林海光回头对我们说,“既然李老板说能进。”说罢,他大剌
      剌地领着我们走了进去。
      
        楼上楼下都摆满了电动缝纫机,差不多有二十台。每台缝纫机前都有一个人在
      埋头工作,紧张的缝制西装。我们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坐下,李大头的手下从冰
      箱里取出易拉罐可口可乐,啪啪地打开,恭恭敬敬地放在我们面前,然后束手立在
      一旁。
      
        林海光问李大头:“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搞黑工厂,不怕警察来查?”
      
        李大头笑着说:“怎么不怕?怕也得干呀。我在二楼修了个夹壁墙,平时楼顶
      儿上安排个人趴着,一见有警察在门前下车马上报告,只要有两分钟时间,人和机
      器就都无影无踪了。”
      
        “你是给哪儿加工西装呀?”林海光问。
      
        “给犹太人的服装店,有十几家犹太服装店从我这儿拿货。跟犹太人做生意,
      难了,赚不到什么钱的。”李大头说。
      
        “你能骗得了我?犹太人的统一价格是一套西服付加工费75法郎,你能给黑工
      几个?黑工一天能加工几套?来料加工,流水作业,都裁剪好了,就在你这走一道
      线而已。一个黑工一天平均给你赚2500法郎,十天就是25000 ,一个月是75000 法
      郎一一你雇了多少黑工?”林海光问。
      
        “您这是给我清产核资来了一一雇了二十个人。”李大头说。
      
        “一个月毛利150 万法郎,对吧?”
      
        “骗不了您。”
      
        “10万法郎开工资够了吗?”
      
        “真不够,我哪儿能那么黑呢?得15万。”
      
        “就算是15万。房租水电5 万,这就是20万了。打点一下道儿上的朋友和方方
      面面,再加上10万一一不少赚呀你?”林海光笑着说。
      
        “您这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李大头抱屈道。“亲戚朋友哪个跟
      我借钱我敢不借?一不留神得罪了人,给警察局打个电话我就立马倾家荡产,连法
      国身份也保不住。说实话,连黑工也不敢得罪,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急了真敢去
      警察局指证你。”
      
        “得得,不听你诉苦。这位是田老板,”他指着我说,“我的生死之交。他有
      个朋友在你这儿打工,今天来见见。”
      
        “田老板,”李大头笑着点头,问:“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路嘉。”
      
        “在吗?”林海光问。
      
        “在在,去,赶紧把路嘉找来。”他吩咐手下。
      
        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儿,路嘉推门进来,见我真的来了,高兴地问:“田大哥,
      你多会儿来的?”
      
        “刚到。”我笑着说。
      
        “土根,你也来啦?”她又和叶土根打招呼。
      
        “来,路嘉,我给你介绍一位大哥。这是林海光林大哥,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
      儿,就找他。”我说。
      
        路嘉一笑,叫了声林大哥。
      
        林海光说:“你既是田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林海光的朋友,有事儿只管说话。
      你们李大头要是对你不规矩,我就剪了他。”
      
        他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把大剪子比划着。
      
        李大头尴尬地笑着不说话。
      
        “李大头,我想替路嘉请个假一一明天田老板就要走了,我今儿要请几位聚一
      下。”林海光说。
      
        “您就行行好,别调理我了成吗?路嘉,赶紧陪着两位大哥玩儿去,别惦着回
      来,你放心,工资一分也不会少。”李大头说。
      
        在美丽城一家很不错的中餐馆坐下,看得出林海光是这儿的常客,上上下下都
      很熟,连跑堂的小姐都认识。我把菜单递给林海光,说:“今天我请客。”
      
        林海光接过菜单并不看,随手放到桌上,说:“那我可就点了啊?来一条盘龙
      鳝,两斤左右的差不多了。来八只螃蟹,四只清蒸,四只用葱姜炒。”
      
        跑堂的小姐在一旁建议:“林老板不要醉蟹吗?”
      
        林海光摇摇头,“那样做不卫生。再来一个龙虾,也要两斤以上的。再让你们
      大厨给弄两个青莱,差不多了。对了,把你们的什锦大拼盘弄一个来,再就是啤酒
      饮料,赶紧上。”
      
        一边吃一边聊,我告诉叶土根和路嘉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以后有什么麻烦就
      找林老板。我又对林海光说:“把你的名片拿出来。”
      
        林海光说:“我哪有那玩意儿,这么着,你俩把我的电话号码记上,有事儿给
      我打电话好了。”
      
        他把家里电话和手机号码都念了一遍,路嘉和叶土根赶紧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我对林海光说:“要不是听你讲了迟小慧的事儿,我还真想不起来把他俩介绍
      给你。尤其是这个路嘉,一个女孩子黑在巴黎,太不容易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有些事情在你看来很简单,对他们就是天大的困难。所以,请你以后多多关照。”
      
        林海光想了想,对路嘉说:“在李大头那儿干不成,这样吧,去我朋友的餐馆,
      工资肯定低不了,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路嘉高兴极了,问:“真的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林海光笑了,说:“还是个急茬儿。明天吧,明天你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
      打工容易,重要的是把身份搞定。不行就嫁个鬼佬,我帮你办。”
      
        路嘉两眼放光,说:“太谢谢林大哥了!来,我敬您一杯!”
      
        饱吃了一顿,穿着旗袍的领班过来请林海光签单。我赶紧说:“我来结账,不
      要签单。”林海光笑着说:“我跟这儿的规矩就是半年结一次,怎么着?你要是实
      在不好意思,就把饭钱给我吧!”
      
        “我才不会不好意思呢,我只会高兴。”我笑着说。
      
        在餐馆门口我和路嘉叶土根分别,告诉他们有事给我往布拉格打电话。他们都
      有些依依不舍,特别是路嘉,眼睛里已经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转。
      
        在巴黎又乱转了一气,回到老林的家已经是黄昏了。简单吃了点饭,我说要去
      洗个澡睡觉,明天一大早就要走呢。刚上楼梯又停住了,说老林你别忘了给我写字
      啊。
      
        林海光一笑,说忘不了。
      
        早晨拎着东西下来,林海光已经为我写好了一幅字,正在端详。见我下来,说
      :“来看看,给你的。”
      
        我过去一看,是一幅工整的隶书一一
      
        “如有女人入于他舍,是女端正,颜貌瑰丽。主人见已,即便
      
        问言:汝字何等?系属于谁?女人答言:我身即是功德大天,我所
      
        至处,能与种种金银琉璃珍珠。主人闻已,即便烧香散花,供养礼
      
        拜。复于门外,更见一女,其行丑陋,衣裳弊坏。女人答言,我实
      
        黑阍,我所行处,能令其家所有财宝一切衰耗。主人闻已,即持利
      
        刃,作如是言:汝若不去,当断汝命!女人答言:汝甚愚痴!汝家
      
        中者,即是我姐。我常与她进止共俱,汝若驱我,亦当驱彼!主人
      
        还入,问功德大天。言:实是我妹。我与此妹行行往共俱,未曾相
      
        离。
      
        田力先生雅正
      
        林海光敬录《大般涅盘经•;圣行品》
      
        “字好,内容也好。”我说。
      
        “看着玩儿吧。”他吩咐马仔把字卷好,放到我的车里。我们一同共进早餐,
      他说:“那件事一想好就给我来电话,不会有风险的。”
      
        我点点头。
      
        早晨7 点30分,我与林海光握别,向德国疾驶。
      
        中午进入卢森堡,在这个干净美丽的小国家吃了顿牛排,便又向德国前进。在
      路上,我想起一个朋友讲的有关中国、卢森堡和德国的故事:朋友是国内一个政府
      部门的英语翻译,奉命随团出访卢森堡。住进酒店后,团长一一相当级别的一位领
      导干部对他说:“你去前台小姐那儿问问卢森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他明白团长
      指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去问。前台小姐英语很棒,笑着告诉他卢森堡是一个非常干
      净的国家,您想看的东西都没有。但离这儿二十多公里有一个德国城市叫特里尔,
      那儿应该有您想看的东西。翻译满脸通红地回到团长的房间,把前台小姐的话作了
      汇报。团长当即决定全体人员立刻出发,直奔德国城市特里尔。果然很近,不到半
      个小时已经进了城。又该翻译去问详细地址了,他这回不好意思再向妇女打听,见
      长椅上有个打盹儿的老头儿,便上前打听。可这老头儿不会讲英语,只能说几个单
      词,翻译又一句德语也听不懂。他只好慢慢地说“Red-light district(红灯区)。”
      
        老头儿笑了,问:“Red ?”
      
        翻译点点头。
      
        “Chinese ?”
      
        翻译苦笑笑,“Yes 。”
      
        老头儿又问:“Communist (共产党员)?”
      
        翻译心说这德性散大了,连德国老头儿都知道去红灯区的都是什么人。他只好
      硬着头皮承认,说:“是。”
      
        老头儿给他画了张图,还标好了门牌号。要说德国人画图的本事,绝对是世界
      第一,再没比他更精确的了。手里有了这张图,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
      
        卡尔•;马克思故居。
      
        原来,老头儿只听懂了一个单词:Red (红)。而在英语里,这个词不仅是
      “红色”,也是“革命”。
      
        特里尔是进入德国的第一个城市。街心花园的长椅上有许多正在打盹儿的老头
      儿,我也向他们问路,然后找到了“布吕肯大街十号”。
      
        这是一座黑瓦白墙的三层小楼。拥有这样一幢房子,就是在今天也绝对称得上
      富有。1818年5 月5 日(多么吉利的数字),卡尔•;马克思在这里诞生。
      
        门票为两个马克,这在德国的名人故居里是最便宜的。我去过波恩的贝多芬故
      居,面积比这里还小,门票却是八个马克。有德、俄、英、法、西、日、中七种文
      字的说明书,而且中文有简体和繁体两个版本。在欧洲的所有景点,亚洲国家只有
      日文的介绍。这当然是因为日本人有钱。后来在法国也可以看到朝鲜文的景点介绍
      了,这显然是归功于韩国近年来在经济和政治方面的出色表现,而跟把人民饿得拼
      命往中国跑的友好邻邦无关。如今在这里竟然看到了亲切的方块字,自豪之情油然
      而生。
      
        不仅如此,在这里陈列的各国印刷的《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中,中国的
      最为漂亮和精致。
      
        还不仅如此,在号称信奉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各社会主义国家最高领导人中,只
      有中国的华国锋先生来过这里。1985年,华国锋在西德访问时特意来此瞻仰,并向
      故居赠送了印有马克思头像的瓷盘和中文版《资本论》的精装本。这也许是因为马
      克思故居在1983年才对外开放,而那时只有中国共产党人开始了改革,而其他社会
      主义国家仍然坚持着和西方水火不容的政治姿态。而仅仅过了几年,这些坚定的社
      会主义国家就在人间蒸发。因此,华国锋先生便成了来过此地的唯一一位社会主义
      国家最高领导人。
      
        马克思在这里与少年女友燕妮留下了青梅竹马的爱情佳话,他17岁离开,从此
      再没有回来。
      
        翻开留言簿的时候又让我吃了一惊一一几乎全部是方块字!女工作人员看出了
      我的惊愕,便微笑着用英语向我解释:马克思虽然是德国人,但似乎你们中国人更
      喜欢他。在每一百个客人中,至少有九十个是中国人。特别是在俄罗斯和东欧的社
      会主义国家消失以后,来这里的几乎只有中国人了。
      
        “我谢谢你们喜欢一个德国人。”她说。
      
        从特里尔出来我向南直奔波恩,这个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前首都有我的一个好
      朋友。他姓刘,原先在铁道部一家公司工作,是英文翻译,在随团访问南斯拉夫时
      离团出走,辗转来到西德。取得了十年居留的身份后,在波恩一个中餐馆里打工,
      他颇有语言天赋,英语就不用说了,流利的几近母语,而且塞尔维亚语和德语也相
      当不错。我为他困于餐馆抱屈,他却乐天知命,满意得很。
      
        黄昏时分进入波恩这个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老城市。我读过德国历史书籍,
      早在公元前一世纪,罗马帝国的军队就在这里建起了要塞。这个位于七岭山和艾弗
      尔山之间、在美丽的莱茵河怀抱里的城市曾经在德国战后历史上有过显赫的地位一
      一长达几乎半个世纪的首都。在西德终于统一了东德之后,首都迁往柏林,这里才
      渐渐地失去了昔日的光环。
      
        波恩并不大,大约有二三十万人口。市内绿树参天,绿草如茵,就像一个大公
      园一样。房舍都不很高,多为两三层的HOUSE ,庭院颇大,花木扶疏。家家的窗台
      和阳台上都开满了鲜花,让你觉得鲜花是德国人的最爱。我读过一位美国将军写的
      二战回忆录,他乘坐吉普车穿过被炮火彻底毁坏的柏林时,惊奇地看见一位衣衫褴
      褛的德国妇女不是从废墟里寻找财物,而是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盆花来。这位美国将
      军由此断言:德意志民族将会浴血重生,迅速崛起。
      
        他真说对了。
      
        我来过一次,所以直接把车开到了中餐馆门口,正是吃饭的时候,餐馆却大门
      紧闭,连灯都没有亮一盏。我觉着怪,便上前打门。来开门的正是老刘,还拎着个
      手提箱,一副束装远行的打扮。见是我,又惊又喜,说:“你怎么会来?”
      
        我一笑,说:“我怎么不会来?看你这样子是要出门?”
      
        “走,先找个地方吃饭。”他说。
      
        “你这儿不开啦?”我问。
      
        “走吧你就,找个地儿说。”
      
        他领我来到一家德国人开的快餐店里,客人很少,偌大个餐厅显得空空荡荡。
      要了些简单的食物,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我说:“怎么回事儿?我一来你就走?”
      
        “不走不行,事儿急。你要是没事儿,跟我一块儿走吧?”他说。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呢?”我问。
      
        “纽伦堡。”他说。
      
        “得,我跟你去。”
      
        “真的?你是从哪儿来呀?”
      
        “巴黎。”
      
        “有事儿?”
      
        “回布拉格路过,说弯一下看看你干嘛呢。”
      
        “那好,跟我去纽伦堡,省得我一个人坐火车闷。”
      
        “可我就不明白你好好的去纽伦堡干什么?”
      
        “这儿不能干啦。”
      
        “为什么?”
      
        “嗨!好长时间了,生意不好。老板心里就急一一就是那个上海人,你见过的。
      他见别的中餐馆都雇黑工,什么事儿也没有,就也雇了两个浙江农民。雇黑工多便
      宜呀?什么税都不用交,工资只是象征性地给。可谁知狼吃了没事,狗吃了能撵出
      屎来!不知是谁给向警察局检举了,昨天晚上警察突然包围了我们餐馆,是中国人
      就不准动,查身份。俩农民一看不好,就往楼上躲,谁知警察也噌噌上了楼。这时
      老板就指着我大喊:‘快跳楼跑!’俩人一听,打开窗子就往下跳。二层,并不高,
      结果一个就摔断了腿。当然不摔断腿也跑不了,一一没用警察动手,警犬跟牛犊子
      似的,早扑上去按住了。当天晚上,老板、黑工都关进了拘留所。”老刘说。
      
        “可他为啥指着你喊呢?”我问。
      
        “怕让警察看出他是通风报信嘛。”他说。
      
        “后果严重吗?”
      
        “德国人现在急了,非得罚个倾家荡产不可,不坐牢就算烧高香啦。”他说。
      
        “那你急着去纽伦堡干啥?”
      
        “有个朋友本来开着餐馆,现在又给政府管了个难民营,忙不过来了,让我马
      上过去帮忙。正好这儿也干不成了,挪地儿吧。”他说。
      
        “中国人给德国政府管理难民营?”我问。
      
        “这有什么新鲜的?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就走。”他说。
      
        “德国人的饭能吃好吗?去了纽伦堡你再给我吃这个我可跟你急啊!”我扔下
      刀叉往外走。
      
        “行啊,我给你蒸一碗扣肉,再焖一个东坡肘子,怎么样?”他跟在我后边说。
      
        “扣肉也别太肥,太肥吃不了几块就顶住了。肘子一定得用文火焖烂了,还得
      放致美斋的酱油。”我嘱咐他。
      
        在德国开夜车真是非常舒服,路上车很少,到处是森林,空气好极了。我警告
      老刘我已经开了十几个小时车了,非常疲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睡着。他说那
      怎么办,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我说那倒不用,但你必须说些有意思的话,还
      得一刻不停地说。他说你这不是折腾我吗?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坐火车去呢。虽说
      挤点儿,可是安全呀!
      
        “什么什么?德国的火车会挤?你说梦话呢吧?我坐过去柏林的火车,整节车
      厢就三个人。”我说。
      
        “你那是老皇历喽!”老刘笑着说,“有机会你再在周六周日坐一次,马上就
      能找到在中国坐火车的感觉。”
      
        “怎么回事儿?”我问。
      
        “且容我娓娓道来一一这算有意思的话吗?”老刘问。
      
        “那得讲出来看效果一一我要是不困,就算有意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
      准嘛。”我说。
      
        “德国的铁路线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坐火车旅行是非常方便的。就拿波恩来
      说吧,你想去德国的任何一个城市,一小时至少有一趟列车。但是就像你刚才说的,
      坐火车的人很少。为什么呢?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德国人的汽车太多,高速公
      路太好,节假日一家人出游,开汽车走很方便。第二个原因是火车票价比较贵,几
      口人乘火车出游,票钱超过了汽油钱。德国人多仔细呀,结果是高速公路上挤满了
      汽车,火车里却空空如也。铁路局年年亏损不是个事儿呀?铁老大就开始想辙了。
      先推出了旅游票,又推出了全年半价票,接着还推出了‘祝你晚安票’——晚上几
      点以后乘车一律半价。效果显著,铁老大明白了,物美价廉就能取胜。紧接着他们
      一不做二不休,又推出了一个‘十五马克快乐周末火车票’——一张15马克的火车
      票,可以让五个人在星期六的夜间零点到星期日的夜间零点这段时间里乘坐任何一
      趟列车去德国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这一下就轰动了,原来空荡荡的车厢现在是人
      满为患,经常没有座位。有一回我从慕尼黑到纽伦堡,一上车就没座位。那个挤劲
      儿,跟中国也差不了多少。我问几个大学生感觉怎么样?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
      ‘值!’原来他们是要从慕尼黑到汉堡去玩儿,往返1700多公里,五个人才花了十
      五马克,当然值了。这样一来,高速公路不塞车了,汽车开的少了,废气也就少了,
      铁老大也赚钱了。今天就是周日,所以我说火车上很挤。怎么样效果,还行吗?”
      老刘问。
      
        “马马虎虎,”我说。“主要是我现在还不困。话又说回来了——这德国人怎
      么这么抠儿呀?”
      
        “德国人小器是全世界都出了名儿的,你连这都不知道?我做餐馆我清楚,让
      德国人花钱,就跟要他的命一样。常有这样的情况——来了几个客人,七嘴八舌点
      了一桌菜,吃得都挺高兴。结账时傻了,不是客人傻了,是咱们的服务员傻了。客
      人们各人付自己的菜钱——可谁能记得他们自己吃的是什么菜?不是有这么一个故
      事吗?问一个法国人、一个英国人、一个意大利人和一个德国人:你如果得到一个
      芬尼,想干什么?法国人说我去买一束玫瑰花送给我的情人;英国人说我去买一本
      有趣的书回家看;意大利人说我去买一块皮萨饼吃;德国人说我赶快跑到银行存起
      来。我刚来那年在德国的大学里学了几个月德语,亲眼看到许多教授中午就是从家
      里带来的两片面包夹一块奶酪。还有的教授一交税就是上万马克,午饭却已经免了
      好几年了。要说他们到底抠儿到什么程度,不用去他们家里看,中午上大街转一圈
      儿就都清楚了。德国人中午在街上买根小细香肠和一个小面包就算好饭了,一边走
      一边吃,美得不得了。面包渣儿是绝对不能扔掉的,所以他们每人都有用舌头在纸
      袋儿里舔面包渣儿的绝技,三下两下就舔得干干净净;指头儿上的油水儿更不能擦
      掉,所以每个人都香甜的在大街上吮着自己的手指头儿,吮完一根吮另一根。不骗
      你,这已经是德国一景儿啦。有的德国人吃个苹果还得吮一气手指头儿呢一一得沾
      多少维他命呀?初来乍到的人不明白,还以为这些衣冠楚楚的德国绅士一到中午就
      返老还童了呢。”
      
        我乐了,说:“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太损了点?”
      
        “全部有据可查,没有一点夸大。”老刘斩钉截铁地说。
      
        我相信这是真的。我在捷克生活多年,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大批的德国人开车
      过来买啤酒、买衣服、买蔬菜。连加油和嫖妓都要到捷克来。我也读过茨威格的回
      忆录,知道德国人这种德性由来已久。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奥地利通货膨胀,货
      币贬值。那时茨威格正好住在萨尔茨堡,他说:作为边境城市的萨尔茨堡给我以最
      好的机会来观察那些每天路过的抢劫队伍。数以千计的巴伐利亚人从相邻的城市和
      乡村像潮水似的涌入这座城市,他们在这里请人缝制套装,修理自己的汽车,采购
      药品,找医生看病,慕尼黑的大商号在奥地利寄发国际邮件和拍电报,为的是能从
      邮资的差价中占到便宜。后来,德国政府终于采取行动,设立边境稽查站,没收所
      有的奥地利商品,以制止德国人不买本国商品而到奥地利抢购。但是,有一种商品
      始终不受限制,那就是喝进肚子里的啤酒。嗜好啤酒的巴伐利亚人每天拿着交易所
      行市表进行核算,看看是否能够由于奥地利货币的贬值而使自己在萨尔茨堡的酒馆
      里用同样的价钱喝上比在家里多四五升甚至于十几升的啤酒。对于德国人来说,再
      也想不出有比这更大的诱惑了。于是,成群结队的德国人带着妻儿老小从边境那边
      过来,为的是好好享受一下,灌满一肚子啤酒。每天晚上,火车站成了酩酊大醉、
      狂呼乱叫、打着饱嗝儿、呕吐不止的酒鬼们的真正魔窟——有些喝得实在不能动弹
      的人只好被拖上平常用来运箱子的手推车,送进车厢,然后列车满载着这群又吼又
      唱、大发酒疯的人返回他们自己的国家。
      
        “可是德国人守规矩。”我说。
      
        “过犹不及,凡事都得有个‘度’。在好多时候,德国人不是守规矩,是死性,
      脑子进水啦,弱智!”老刘一句比一句狠。
      
        “嗬,怎么这么义愤填膺?”我问。
      
        “这些年让他们气的。”老刘说。
      
        “还能气成这样?”
      
        “几乎没有一件事不让你生气。这还是我,天生好脾气。要是你让气这么多年,
      我们早就化悲痛为力量了。每个中国人刚来德国遇到的第一件不习惯的事就是过马
      路,我当然也不例外。那天朋友带我去警察局办手续,正要过马路时,红灯亮了。
      我左右看看没车,就要过。朋友一把拉住我,说你当是在中国呢?只要红灯亮了,
      没车也不能过。入境随俗,从那以后,我也和德国人一样,只要红灯亮了,有车没
      车我也不过,非等绿灯亮了不可。不是怕有什么危险,是懒得让那些德国老头儿老
      太太瞪你。可有一次,在一个僻静极了的丁字路口,我和一个德国中年妇女正要穿
      过马路,红灯亮了,立即止步。可那红灯亮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总不变。我忍无可
      忍了,就迅速穿过了马路。走了一百多米远,我回头一看,那位妇女还在那儿孤零
      零地站着呢!那灯肯定是坏了,我就不知道那女人还要等多久?这哪儿叫守规矩,
      这就是死性!你说气人不气人?”
      
        “是有点儿气人。”我说。
      
        “你嫌德国饭难吃,可德国饭是一丝不苟地按规矩做出来的。你去德国人家里
      的厨房看看,你会觉得那根本不是厨房,是实验室。因为到处摆着量杯、天平、闹
      钟、温度计,书上规定做这个菜要多少克奶油多少克肉,他绝不会多放一克或少放
      一克;还不时地检测温度,也是按规定,一度不高一度不低。就说煮个鸡蛋吧,也
      得按规定时间把闹钟调好,时间长了怕煮的没营养了,时间短了又怕不熟。我有一
      回自己煮饺子吃,正好邻居来找我有事儿。我请他吃一个饺子,他吃了,那表情丰
      富得不得了,说是天下美味,问我能不能告诉他怎么做?我说太可以了,便要给他
      讲。他说你等等,回去拿了个本子来。我告诉他怎样拌馅儿,怎样和面,讲了个清
      清楚楚。讲完了,轮他提问了,把我问了个张口结舌,以至我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
      真的会做饺子了一一‘水要放多少升?’‘面要放多少克?’‘菜和肉馅儿各是多
      少克?’‘煮多少时间?’我一句也答不上来!这叫守规矩?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是别扭,怎么这样呀?”我说。
      
        “没法子,德语里没有‘大概齐’这个词儿。没听中国人说笑话吗?说是有个
      中国人向一个德国人问路,问到XX大街怎么走,需要多少时间?那德国人瞪着眼光
      摇头,不说话。中国人心说又碰上一个别扭家伙,得,走吧,再问别人。刚走了几
      步,那德国人又追上来了,说先生等一下,XX大街前边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右转就到
      了,需要八分钟。中国人说谢谢,可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德国人说你刚才不光
      问我怎么走,还问我需要多少时间,我没看到你走路,不知道速度快慢,怎么能回
      答呢?还有一个欧洲人讲的故事,说是有一个日本人、一个德国人和一个中国人同
      在一个火车车厢里,上来一个阿拉伯人,端着一盆奇怪的鱼。日本人问阿拉伯人,
      请您告诉我,您的鱼可以在日本繁殖吗?繁殖这种鱼需要什么条件?成本高不高?
      德国人问阿拉伯人,请您告诉我,您的鱼在动物学里属于哪一类?它的学名叫什么?
      俗名又叫什么?轮到咱们中国人了,中国人问,请您告诉我,您的鱼好吃吗?是清
      蒸的好吃还是红烧的好吃?这个故事很形象,欧洲人非常烦日本人这样的经济动物,
      几句话就描画出了日本人敏锐的经济头脑。德国人的形象也很准,他们就是这样一
      个僵硬的有学究气的民族。中国餐馆在欧洲到处都是,爱吃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名至实归,名至实归。”我说。
      
        “我记得当年邓小平先生经常感慨地对手下讲,我们有这么好的人民!意思是
      中国人吃苦耐劳,老老实实,任劳任怨,政府怎么折腾都行,再搞不好对得起谁呀?
      其实我认为德国人民在某些方面比中国人民还好,至少从政府的角度看是这样。中
      国政府也不准老百姓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可老百姓听吗?红灯亮了也不准过马路,
      老百姓听吗?草坪上到处都有不准践踏的牌子,可人人都去照踩不误。德国人民绝
      对不这样,只要政府说不让,绝不会去做。所以我总说,德国历史上确实出了不少
      的大政治家、大哲学家、大艺术家、大音乐家,但德国对世界的最大贡献是他一代
      一代生来就守时守法不撒谎不骗人尊重权威善于完成政府规定动作的老百姓。德国
      是世界上最讲究秩序的国家,你应该能体会到。在德国的公园、街道、建筑物、商
      场……到处都有维持秩序的标志牌和禁令牌。事无巨细都有明文规定,人人都严格
      遵守。比方说商店,规定店员七点擦玻璃搞卫生,八点开门营业,下午六点关门。
      从星期六下午两点起,所有商店停止营业,不准延迟一分钟,星期日也不准营业。
      要在中国,谁会听这个?德国人认为守法是最基本的伦理原则,中国人会这么想吗?
      西方政治家总批评中国政府这么不好那么不对,我打心眼儿里替咱们领导人委屈一
      一管这么一大帮吊儿郎当的人,容易吗?你说东他说西,你不让做他偏做。全世界
      范围内只有在中国会听说农民没事儿就去割电缆卖钱,政府难死了!我有时候瞎想,
      世界各国领导人是不是也可以对调一下,像当年毛泽东对调八大军区司令员一样?
      让中国领导人来德国过过舒心日子,省得每天让毒酒喝死人小煤窑瓦斯爆炸这样的
      事弄得一脸倦色心惊肉跳;把什么施罗德、布莱尔这些人弄过去领教领教中国人民,
      不出半年,准得一个个面无人色地跑回来,握着咱们领导人的手眼泪汪汪的说:
      ‘大哥,我错了!’”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我说。
      
        “其实,德意志民族在历史上就从来没在意过要什么民主人权。他们就愿意服
      从,臣仆意识很强。你看德国的历史剧里经常有这样的语言一一‘官吏们既已做出
      决定,皇帝也已首肯,服从就是我们的天职。贯彻帝王圣旨,想必无上荣耀。’二
      战以后美国人非让人家过民主生活,搞议会政治,已经教坏了不少德国人了。”
      
        “他们对中国人好吗?”我问。
      
        “能好吗?”老刘说,“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这么别扭的地方还有什么呆头儿?赶紧挪个地儿呗!”我说。
      
        他笑了,说:“我还真喜欢这个别扭地方。”
      
        “这回是你脑子进水了。”我说。
      
        “你听听看,我离得开吗?这是一个法制极为健全的国家,你永远不会担心有
      谁对你违法乱纪。你办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请客送礼塞红包,该办的必须给你办。每
      一个德国公民和每一个像我这样拥有居留身份,可以在这里工作的外国人,都可以
      享受到高质量的生活。社会安定,人民富裕,两极分化不大。在这里没有人衣不蔽
      体,食不裹腹,露宿街头。当你的生活遇到了困难,你可以领到社会救济。你的月
      收入如果低于1200马克,你可以领到住房补贴。而且不只是对穷人的物质救济,如
      果穷人需要打官司,你可以去请最好的律师,律师也会竭尽全力为你据理力争,因
      为他不是免费的,是政府替你交了律师费。没有养路费,没有过桥费,教育全部免
      费,从小学到大学。他们认为不论你是钢铁大王的孩子还是失业者的孩子,都应该
      受到同样良好的教育。法律规定每一个有工作的人都必须缴纳失业保险金,金额是
      死的一一工资的6 。5%。挣得钱越多,缴的也越多。只要你失业,就可以马上领到
      失业金。虽然不够你挥霍,但足以维持你体面的生活。你如果工作满三十五年,你
      就可以拿到百分之百的退休金。你不想工作那么长时间也可以,少工作一年只减少
      0 。3%的退休金。你只要上一份医疗保险,全家没工作的人都可以享受看病不花钱
      的待遇。等到你老了,病了,需要人护理了,怎么办?去养老院你不愿意,那好,
      就由亲属在家护理你吧。如果你需要的是一级护理,你的亲属每个月可以得到四百
      马克的护理费,二级是八百,三级是一千二百,以此类推。你病得越重,护理费就
      越高,亲属们就会尽心尽力。你说,我有什么理由离开这个别扭地方呢?”老刘问。
      
        “还真是离不开。那你就好好在这过日子呗,找个德国媳妇,成个家。”我知
      道他早已和国内的妻子离婚,笑着说。
      
        “不敢结。”他说。
      
        “结婚怕什么?”我问。
      
        “在德国,数男人倒霉了。”他说:“结婚谁也高兴,可是只要一离婚,男人
      立马就陷入了苦难的深渊。”
      
        “为什么?”我问。
      
        “在德国,一半以上的女人结了婚不工作,就在家里相夫教子,料理家务。说
      实在也挺不容易的,每天跪在地上擦地板,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可是一旦离婚,
      你除了必须分一半财产给她之外,还得月月付给她赡养费,一直到你生命的尽头。
      比方说,你太太在和你的婚姻期间没有工作,你就得把你的养老金的一半在退休时
      交给你的前妻。德国的婚姻法为了体现多劳多得的社会主义分配原则,规定离婚男
      人可以得到纯收入的七分之四,剩下的七分之三你必须在每月的月初汇到你前妻的
      银行账号上。这是没有子女的情况,有了子女你就更惨了,因为一般情况孩子都是
      判给女方,你必须先把孩子们的抚养费交给他们的母亲,然后再来按七分之四和七
      分之三分配剩余。孩子长到十二岁,母亲便有义务每天出去工作半天。如果这样,
      你就可以只补足差额部分。但是,没有一条法律说妇女必须去工作。在失业率这么
      高的情况下,男人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更不用说一个从来没有工作经验的女人了。
      而且还得看她是不是会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为了减轻你的负担去诚心诚意
      找工作。如果不是这样,你绝对是永无出头之日。要命的是他不分是非,过去他的
      婚姻法还不是这样,那会儿跟我们现在的婚姻法似的分过错方和无过错方。你给你
      男人戴了绿帽子了,还要你男人掏钱养着你,走哪儿也说不过去呀?所以过错方要
      承担一些经经济损失。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改了,也许是德国法官脑子笨,他哪
      儿分得清感情上的家长里短呀?也许是德国的妇女组织闹得厉害,说我们女人辛辛
      苦苦在家干活儿,有点外遇就在经济上吃这么大亏,这是歧视妇女。总之改了,改
      成现在这模样,在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是有点冤。”我说。
      
        “也别多,你要离上两次婚——这件事不由你,你不离她离——你赶紧上吊去
      吧。有多少离婚男人让逼的逃亡国外?有的男人越想越憋气,说我不干了,反正干
      活儿也是给你挣钱,索性去领失业金。可法官这时候来劲了,他要去调查你是不是
      真的失业。一旦查出你是假的,失业金还得拿出来分。”他摇摇头说。
      
        “德国的离婚率高吗?”我问。
      
        “三分之一。”他说。
      
        “老天爷呀,那不太苦了吗?有多少男人在苦难中挣扎呀?”我说。
      
        “还能承受。怎么说也还有三分之二的婚姻善始善终,而且越来越多的男人在
      总结了别人的经验教训后决定永远不结婚——只要不结婚,我就是安全的。剩下那
      三分之一倒霉鬼也不是永远没有希望,这些前妻里有一部分在经历过一次失败后,
      马上又进入下一次婚姻冒险——她们没有可担忧的,不行再离,无非是赡养人改了
      名字。那些幸运的前夫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欢呼雀跃,像中了千万大奖一样欣喜若狂。
      欣喜之余还忘不了说一句:‘终于又有一个笨蛋娶了她!’你说我敢结婚吗?”老
      刘问。
      
        “不敢不敢,别说你不敢,要我我也不敢。好家伙,一听结婚就得出身冷汗!”
      我说。
      
        就这么聊着,还真不困。半夜两点,我们到了纽伦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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