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岛屿就像酒鬼的餐桌(1)
      
          “晚祷事件”发生后,尽管法国人对西西里人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但西西里人
      却第一次用暴力宣泄了他们的仇恨,并从中体验到复仇的快意。因而没过多久,他
      们就自发组织了一支武装力量,暗中传递“法国人的死亡,意大利人的事业”(Morte 
      Alla Francia , Italia Alela!——这句意大利语的词头,构成了“Mafia 黑手党”
      一词)的口号。 
      
          这个岛屿就像酒鬼的餐桌
      
          西西里岛,一个地中海里的岛屿,因地缘的独特性而形成复仇传统,这种传统
      使之具备了成为黑手党发祥地的条件。
      
          西西里岛虽然面积只有2.54万平方公里,却像是地中海里的一颗珠宝,被秀丽
      的海岸线缠绕着。歌德曾经说:“没有去过西西里,就等于没有去过意大利。”在
      这个岛上,马多尼和内布罗蒂山脉像两条绶带挂在陆地上,上面铺满了原始森林;
      一望无际的麦田闪闪发亮,从平原一直延伸到山脊;希腊人的剧院和神殿、罗马人
      的广场和摩尔人的建筑散落于岛内四处——这个被称做“意大利后花园”的岛屿,
      占据着地中海最狭窄的海路,自有海上运输以来,就是连接欧亚和非洲大陆的天然
      桥梁。商贾们的船队从这里出发,可以轻易地抵达欧洲、亚洲和非洲的所有重要口
      岸。正如英国作家D ·H ·劳伦斯所说的那样,西西里岛是“欧洲结束的地方……
      边上就是非洲和亚洲”。
      
          绝色的女人易与苦难相连。一个本应是伊甸园般的自由世界,却因为优越的地
      缘位置而深陷于灾难的漩涡之中。西西里就像地中海里的一块肥肉,站在岸上的人
      们都觉得它近在嘴边并想痛快地吃上几口,而无数次的撕咬,就构成了它长期动荡
      和充满血光的历史——从公元前8 世纪开始,希腊人、罗马人、摩尔人、迦太基人、
      西班牙人、腓尼基人、法国人,甚至包括盎格鲁—撒克逊人,轮番来到这个岛屿进
      行驱赶、占领和屠杀,但所有的占领者——甚至包括罗马人,都没有把这里当成自
      己的家园。他们像一群群酒客,在肆意的挥霍后扬长而去,只留下遍地的狼藉。
      
          西西里岛的土著居民是西库洛人和西卡诺人,“西西里”就来自于这两个部落
      的名字。公元前8 世纪至前3 世纪,希腊人是这里的实际统治者,他们在阿格里真
      托和塞利农特建起了神殿,在锡拉库萨和陶尔米纳留下了剧院,同时把牲畜和硫磺
      弄回到希腊本土。公元9 世纪,善于航海的阿拉伯人带来了一支拥有600 艘战舰和
      4万多名士兵的远征军,他们从突尼斯出发,径直登上了西西里岛东岸的马扎拉海滩。
      强悍的阿拉伯人挥舞着锐利的大马士革砍刀,将居住在这里的希腊人、迦太基人、
      罗马人和土著居民杀得横尸遍野,很多人甚至被直接赶入了大海。阿拉伯人在长达
      250 年的统治期间,将西西里变成了一个伊斯兰联邦,而巴勒莫就是这个联邦的首
      府和穆斯林文化中心。公元12世纪,盎格鲁—撒克逊人来到了西西里,他们在日曼
      大帝的率领下,对异教徒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大批阿拉伯人和本地居民被屠杀或
      流放。为了让阿拉伯人带着痛苦的记忆永远离开西西里,他们还带来了一种名叫
      “卡塞塔”的刑具。这是一种装满沸水的铁盒子,英国人抓住阿拉伯人后,就强行
      将他们的生殖器塞进去,以听着他们嘶哑的嚎啕为乐。除了卡塞塔之外,还有为战
      俘灌注滚烫盐水和辣椒水的“牛筋木箱”,以及为战俘穿着的“牛皮衣”——后者
      为浸湿的牛皮,穿在人身上后再放在阳光下曝晒,收缩的牛皮可以使人窒息而死,
      而死去的过程却十分缓慢。
      
          继英国人之后,西西里又前后迎来了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和罗马天主教
      廷,这些统治者与阿拉伯人或英国人相比,除了刑具或语言不同外,其他方面没有
      多大的差别。动荡而严酷的生活造就了西西里人叛逆的性格,他们开始反对一切外
      来统治者,不再相信外来人能够成为西西里的代言人。事实上,早在12世纪时,西
      西里人就已经播下了黑手党的种籽,他们为了对抗强大的罗马帝国,不得不结成秘
      密的组织,而那些替罗马人管理西西里的人都是从前的土匪。这些“土匪”逐渐学
      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管理模式很快就使官僚与地下组织相勾结,让西西里
      人迅速联合了起来,成为游离于罗马政权之外、受特定规范约束的独立阶层。西西
      里人开始懂得: 这个岛屿虽然像亚平宁半岛插入地中海深处的一根脚趾,但却是断
      裂的,不属于任何母体。每一次屠杀后,幸存者们逃进山野,传递着他们复仇的火
      炬。这把火炬经过上千年的燃烧后,逐渐成为根植于西西里人血液中的传统,就像
      隐埋于埃特纳火山深处的熔岩,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
      
      
      
          13世纪末,火山终于喷发了。1282年复活节的第二天,巴勒莫的教堂响起了清
      脆的晚祷钟声,人们向教堂走去,一位脸带稚气的姑娘刚走到教堂门口,就被一个
      法国人拖进了怀里。姑娘呼喊着,周围的人们开始时还显得冷漠,但姑娘的声音最
      终盖过了钟声,人群愤怒了,皮靴和拳头有力地砸在这位法国绅士身上,几分钟后,
      这个体面的法国人就咽了气。“晚祷事件”发生后,尽管法国人对西西里人进行了
      疯狂的报复,但西西里人却第一次用暴力宣泄了他们的仇恨,并从中体验到复仇的
      快意。因而没过多久,他们就自发组织了一支武装力量,暗中传递“法国人的死亡,
      意大利人的事业”(Morte Alla Francia , Italia Alela!——这句意大利语的词
      头,构成了“Mafia 黑手党”一词)的口号。这个组织就是“我们的事业”的萌芽,
      在拉丁语中被称作“科扎诺斯特拉(La Casa Nostra)”——早期的意大利黑手党就
      是这样称呼自己的;他们从来不会称自己为“黑手党”,这一传统一直伴随着他们
      到达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西西里与外来人的鸿沟,使无地的农民只能为那些外来的土地主耕作。这样,
      他们的确需要一种“正义的力量”来弥补这条鸿沟,并全力拥护本地的那些“受尊
      敬的人”,而这些人能否为当地人做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旅行家帕特里克·布里多内在1773年《西西里岛及马耳他之旅》中写道:“这
      些土匪,是岛上最受人尊敬的人,并拥有他们最高尚、最浪漫的观点……他们相互
      尊敬,也尊敬那些宣布观点的人,相互间保持不可动摇的忠诚。由于他们意志极其
      坚定而又敢为,行政官员们被迫保护他们,为他们购买房产。他们具有极强的报复
      心理,如果谁惹怒了他们,必会被置于死地。”
      
          从“晚祷事件”到意大利统一的近600 年间,“我们的事业”成为西西里人复
      仇的旗帜。在西班牙人统治期间过着最阴暗的生活,每天都有人被砍头、烧死或绞
      死。在一个小镇上,就有4000人被指控为异端分子,几天内,他们就被全部杀死或
      折磨致死。然而,西班牙人统治期间却是“我们的事业”发展最快的时期,严酷的
      环境教会了他们如何使自己的组织更加严密,以及如何使自己的复仇行动更加有效。
      至1860年意大利统一时,他们已经是西西里“最受尊敬的人”,完全有能力与贵族
      和统治者们暗中周旋了。
      
          黑手党正是脱胎于“我们的事业”,并在西西里这样的土壤里长期孕育而成的,
      而不是像我们通常所认为的那样,“几个心怀仇恨的人聚在一起,然后在某一天成
      立了黑手党。”正如意大利史学家杰梅利在其《1984年西西里革命》一书中所说的
      那样,“黑手党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封建时期。”
      
          然而,“我们的事业”毕竟只是黑手党的雏形;现代黑手党的形成和发展,则
      是19世纪后半叶的事情。航海事业的发展,使那些在欧洲失意和愤懑、呆不下去或
      怀有梦想的人,有了很多可以选择的去处,西西里人正可以借此漂洋过海,逃避自
      己生活的严酷岛屿,将他们特有的复仇性格带到世界各地,而在他们中间,有一个
      叫约翰·苏特尔·维马尔尼的人,他和他的子孙们开创了一个全新的现代黑手党历
      史。
      
          躲避官司的落魄贵族成为“马菲亚国王”
      
          约翰·苏特尔·维马尔尼是西西里波旁王朝的贵族后裔,在19世纪30年代之前,
      他的家族一直享有令人垂涎的地位,然而,到了维马尔尼身上,家道完全变样了。
      维马尔尼的骨子里天生就流淌着一股反叛的血液,他不喜欢像他的先辈们那样谨慎
      地做着生意,不痛不痒地维持一种看似体面的世袭生活。他所有的生意都做得像赌
      博,四处躲避债权人,不断地从那些诚实的商人那里捞上一把,所以,他在生意圈
      里没有混上多久,就被多家欧洲法庭指控为盗贼、投机商和破产者,没到40岁,他
      就无法在意大利呆下去了,不得不设法悄悄地卷起铺盖远走他乡。他很清楚,如果
      再不动身的话,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要在牢狱中度过了。狂放不羁的维马尔尼实在无
      法想像那种没有自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对他来说,与其过那样的生活,还真不如
      死了的好。
      
          维马尔尼选择了一块新大陆,那就是美国。他早就听说,那里是梦想家和投机
      者的乐土。1834年夏秋之交的一天夜里,维马尔尼脱掉了硬领大衣,穿上矮帮的皮
      鞋,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失魂落魄的淘金者,然后撇下妻子和三个孩子,怀里揣着一
      张从罗马街头搞来的假身份证件,混在几百名流落他乡的梦想者和失意者中,在夜
      色的掩护下,登上了一艘开往纽约的下等客轮。轮船在大西洋中颠簸了整整5 天,
      昏暗的船舱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劣质酒精和呕吐的气味。维马尔尼精疲力竭地靠在
      椅背上,不再搭理那些胡言乱语的酗酒者,只是在脑子里设想着另一种重新开始的
      梦想生活。
      
          19世纪40年代,纽约只有几条街道散布于曼哈顿地区。维马尔尼登上岸后走到
      街道的尽头,只用了不到20分钟,周围到处挂满了“严禁行乞,否则送监”的牌子。
      这令他十分失望,他立刻意识到,这里不是他梦想的地方。不过,现在不得不先住
      下来,而这一住便是两年。在纽约混的时候,维马尔尼学会了放下贵族的架子,与
      各种肤色的人一起为生计奔波。他在码头当了一段时间的搬运工,然后操起了牙医
      和药剂生意,一年后居然攒了一笔钱,他用这笔钱开了一个小酒馆,拼命地往酒里
      兑水,卖给那些淘金者和流浪汉,第二年又挣了一大笔钱。维马尔尼卖掉酒馆,提
      着一袋子钱,向西部走去,因为人们都说,西部到处都是牛奶和蜂蜜,还有黄金。
      他先在密西西比河下游黑黝黝的土地上停了下来,雇来几个廉价的黑人妇女办了一
      个农场,种上玉米和棉花,但他只卖了一年的收成,就把农场卖掉了,然后继续向
      西走去。此时他的手下已经有两名开小差的军官、5 名落魄的传教士和3 名无家可
      归的妇女。维马尔尼带着他的冒险队穿越了西部荒无人烟的草原和峻岭,整整走了
      三个月,于秋天来到了温哥华。两名军官已在中途逃跑,3 名妇女已经饿死,5 名
      传教士也不想走了,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有人劝他留在温哥华,但他拒绝
      了,因为这里也不是他梦想中的地方。他又出发了,这一次,他孤身一人,驾驶着
      一叶破旧的帆船沿着东太平洋南下。本来,他希望在加州登陆,但海风却一直把他
      送到了夏威夷。维马尔尼只好重整旗鼓,再次漂洋过海,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旧
      金山登陆了。
      
          旧金山的土地还沉睡在荒蛮之中,到处是飞禽走兽,偶尔有几个红皮肤的印地
      安人和逃亡的墨西哥士兵或囚犯出没在丛林间打猎和烧烤猎物。看着眼前的景色,
      维马尔尼感到这里正是自己梦想中的乐土。第二天,他就骑着一匹借来的马,像一
      个国王那样,沿着萨克拉门托峡谷把这片土地巡视了一遍,然后在蒙德镇找到那个
      呆头呆脑的阿尔总督并告诉他说,自己想在这里建立一个移民区。
      
          “你究竟打算在这里干什么?”总督望着这位衣衫褴褛的人,怀疑他是个疯子。
      
          “我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国家,它叫马菲亚王国!”维马尔尼坚定地说。
      
          维马尔尼并不是脱口而出的,事实上,“马菲亚(Mafia )”这个词已经在维
      马尔尼的心里沉睡了几十年了,当他还在西西里的时候,“马菲亚”就已经是“我
      们的事业”的代名词,维马尔尼与那些成员一样,经常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但在意
      大利的官方语言中,第一次用“马菲亚”指黑手党,大约出现在1860年左右。1862
      年,西西里的民间剧作家朱塞佩·里佐托用巴勒莫方言写了一部喜剧《神父驻地的
      黑手党》,描写了这个组织内部的一些情况。1866年,西西里岛的英国领事曾用这
      一词汇向上司报告说:“由‘马菲亚’选举的政务会分享工人工资,与流浪者保持
      联系并收容、保护犯罪。”不过,也有学者认为,“马菲亚”一词也许有着更深的
      渊源,它很可能来自于阿拉伯语的“mu'afah ”一词,该词可以包涵很多意思:保
      护、技巧、美妙、能力和安全。
      
          合众国的权力还没有触及到这个荒芜的地方,那位憨厚的总督同意了他的请求,
      于是,维马尔尼便开始着手建设他的王国。他挎着一把火枪,向密林和草地深处走
      去,身后是150 名卡拿卡人,30辆装满食物、种籽和弹药的马车,以及约100 头的
      牛羊,最后是一支20人的警卫队。他们沿着萨克拉门托峡谷的上游走了整整一天,
      在一个水草茂盛的平原处停留了下来,然后放火开荒,开垦土地,把从欧洲带来的
      种籽丢进泥土里。这里的土地实在是太肥沃了,一场雨过后,作物就会从泥土里疯
      长出来。几年功夫下来,意大利橄榄已经结果,马菲亚出现了大片的街道和酒肆,
      仓库一个连着一个,马车与船只也与外界建立了联系——有的船只甚至可以直接到
      达夏威夷。维马尔尼拥有了多少财产,连他本人也无法弄清了,他建起了成片的庄
      园和豪华的宅邸,将数不清的钱存进法兰西和伦敦的大银行里,向那些急需资金的
      小产业者放高利贷,又赚回了大量的利润。维马尔尼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那种贵族
      生活之中。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在宁静中发生的。那些被驱赶的印地安人和墨西哥人经常
      会来毁坏庄稼,或是向镇里投掷石块,但现在的维马尔尼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了,
      他命令警卫队向他们开枪,没多久,他们就变得老实了。后来,维马尔尼将他们抓
      来后,不再杀他们,也不把他们投进监牢,而是给他们带上脚镣,让他们为马菲亚
      伐木或收割庄稼。这样,几个人背上火枪,就可以让上百人劳作。
      
          在45岁时,踌躇满志的维马尔尼用了180 天的时间回了一趟欧洲,并从那里带
      回了一架“普莱丽尔”牌钢琴、60头种牛、80多种欧洲良种作物。除此之外,还有
      一台轰轰作响的蒸汽机。此行更重要的目的是,他回西西里光宗耀祖,然后将妻子
      和三个孩子接到马菲亚;他希望自己的贵族血脉能够在马菲亚永远延续下去。此时
      的长子苏洛基已经是一个21岁的小伙子,生得人高马大。维马尔尼看上了阿尔总督
      俊俏的女儿,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于是,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马去了蒙德镇,没
      想到,阿尔一口应承了下来,几天后,维马尔尼就在马菲亚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儿
      子结婚那天,成堆的葡萄酒摆在街道两边,大部分马菲亚人都喝醉了,甚至还包括
      几条挣脱绳索的牧羊犬。一年后,维马尔尼就抱上了孙子,他给孙子取了一个名字
      ——维托,正是这个名字,后来震动了整个世界。
      
          他的手轻轻一动,那人的眼珠就掉在盘子里
      
          维托似乎天生就是上帝投放到人间的一个孽种,他刚出生不久,合众国就派来
      了军队,要把马菲亚收进联邦的版图。联邦军队一来,软弱的墨西哥人很快就被击
      溃了,但维马尔尼却不想束手就擒,他带领马菲亚人与合众国军队打了一年的游击
      战,试图恢复他的马菲亚天堂,但却在作战中突发心脏病而死。这一年,维马尔尼
      48岁,马菲亚王国宣告破灭。剩下的马菲亚人只得四下分散逃亡,寻找新的立足之
      地,维托就是在母亲的怀里来到东部的。
      
          童年的维托住在波士顿市里维热尔镇的一幢白色的大房子里,11岁又随父母迁
      到了梅德城。维托的父亲苏洛基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希望维托长大后过上平常的生
      活,而不是像他的祖父那样四处冒险。显然,维托没有继承父亲的秉性,而是更像
      他的祖父和叔父尼罗孔克。每次看到叔父大把花钱的时候,维托都感到十分钦佩,
      相反,父亲就显得太窝囊了。有一次,给叔父供货的皮货商被人杀死在旅馆里,尸
      体被老鼠咬得面目全非却没有人敢去报警,而叔父只是十分轻松地谈起这件事,维
      托听完后一下就明白了,他告诉叔父说,他一定会一鸣惊人。
      
          维托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从他供职的那家公司的金库里偷出了5 万美元,与
      他合伙的是梅德镇的神偷手维斯孔。消息传出,整个梅德镇都沸腾了。维托分给维
      斯孔2 万美元,然后大大方方地回公司上班。然而,维斯孔却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有一次,他竟然把维托叔父与马菲亚人聚会的马场地址告诉了邻居,这条情报最后
      传到了警察的耳朵里,警察顺藤摸瓜,将维托叔父逮捕了。维托得知消息后,当天
      夜里就揣上一把手枪潜入到维斯孔的住所里,把他干掉了。第二天,维托照常上班,
      桌上的报纸报道说:“昨晚,本地居民维斯孔在家中被人枪杀,他的身边有一张纸
      条,上面写着:‘与马菲亚作对的人必须死!’”
      
          这一年冬天,父亲得伤寒死了,而自己却不得不在警察的搜捕下生活。维托由
      此得出了一个结论:要自由地做事,必须把松松垮垮的马菲亚人组织起来,并吸收
      更多的人为马菲亚卖命。于是,在1879年,17岁的维托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回到
      了黑手党的大本营西西里。维托觉得,他今天的足迹虽然与当年祖父的足迹完全相
      反,但却是为了完成同一个使命。
      
          刚回到西西里,维托就向西西里马菲亚献上了一份大礼——炸死“澳大利亚”。
      在巴勒莫的雷汉马场,维托把赌注押在了一匹英格兰纯种马身上,眼看它就要到终
      点了,谁知一匹名叫“澳大利亚”的赛马冲了上来,维托来不及掏抢,顺手摸出一
      枚德制手雷,拉断了弦便扔了出去,“澳大利亚”应声倒下,骑手飞到栅栏的外面。
      
          这个“见面礼”,虽然使维托领到了8 年的徒刑,却为他赢得莫大的声誉。在
      狱中,维托看了很多书,结交了很多道上的朋友,8 年的铁窗生涯反而让他变得更
      加成熟了。自此以后,他一直把监狱比作是“好朋友俱乐部”。出狱后,维托立刻
      组织了多次针对赌场的抢劫,捞到了6 万里拉,之后又用这笔钱做了一次黑道交易,
      6万里拉变成了15 万里拉,维托用这笔钱成立了一个由30人组成的马菲亚武装——
      “光荣社团”,结束了黑手党散兵游勇的时代。“光荣社团”在成立后的一年间,
      就制造了100 多起暴力事件。
      
          “光荣社团”可以说是现代黑手党发展的奠基之作,现代黑手党的组织程序大
      多是从这个社团发展和演化而来的。在后来的许多年里,维托亲手制定了大量的内
      部规章,规范了只有他们才使用的语言。例如,《噤声律令》就是维托亲定的,它
      成为后来世界各地的黑手党普遍遵循的规章,而他们所使用的“语言”,也逐渐形
      成了体系。从出狱直到19世纪末,维托已经使黑手党告别了“二领主”时代,演变
      为一个以他为核心的“黑色王国”。据当时的官方统计,此时的维托手下已经有了
      39支派系,其中著名的有奇西尼帮、布尔杰托帮、乌迪托里帮和亚托帮等,而他们
      的产业已经渗透到了赌场、妓院、戏院、酒店、建筑和运输等各个领域,整个意大
      利的江湖游医和小商小贩,甚至达官显要们所办的企业都不能幸免,他们向黑手党
      交纳的利润占到20% 的支出。
      
          可以说,在意大利没有维托办不到的事。然而,也有一次例外,此事又间接促
      使维托回到了美国。有一天,特兰比亚的兰扎亲王带着他的英国女友到西西里岛旅
      游,他那件镶有五颗祖母绿的昂贵大衣不翼而飞。亲王连夜拜访了维托,希望维托
      出面把大衣找回来,因为他不想在女友面前丢面子。兰扎亲王是西西里的世袭显贵
      人物,维托当即就向下面的头目发出了命令,要求他们把这几天偷到的大衣全部送
      回到巴勒莫。6 小时后,40多件大衣堆到了维托的面前,但惟独没有亲王的那一件。
      有人报告说,那件大衣在当天下午就被卖到了美国。维托尴尬极了,当即命令手下
      把那个偷窃亲王大衣的家伙抓来。那个窃贼被抓来后,维托把他绑在柱子上,将葡
      萄酒泼在他的脸上,然后,亲手剜出了他的眼珠。一位在场的黑手党人后来回忆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维托亲自动手,他的刀法很沉,但十分精湛和娴熟;他的手
      微微一动,那个人的眼珠就掉在盘子里滚来滚去,活像一颗玻璃珠子。”
      
          维托决定亲自找回亲王的大衣。1889年5 月,他重新回到了阔别10年的美国。
      到了美国后维托发现,这里的马菲亚人与意大利已经有了天壤之别,而美国社会却
      有了惊人的变化,这里的机会要远大于意大利。于是,维托改变了初衷,决定在这
      里留下来,而这一留,又是20年。在这20年中,维托以洛杉矶和波士顿等中心城市
      为据点,重整美国的马菲亚人,并组织大批意大利本土黑手党人偷渡到美国,把他
      们在欧洲业已形成的严密组织带到美国各地。事实上,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
      现代派黑手党组织就已经完全成熟了,而维托本人则成为横跨大西洋的头号“教父”,
      被尊称为“唐·维托”。在黑手党内部,名字前面被冠以“唐”,是一种最高的称
      谓,只有顶级的人物才配享有此名字。我们可以认为:维托是世界上一切现代黑手
      党组织的开山鼻祖;那些至今仍在犯罪工业中蓬勃发展的黑手党人,都来自维托的
      那一派。
      
          正当维托率领他的黑手党不断渗透到美国社会的各个角落时,意大利的墨索里
      尼集团迅速崛起,这对意大利本土的黑手党构成了巨大的威胁。维托决定,他要亲
      自回到亚平宁半岛,与这个家伙面对面地较量一番。1908年,维托重新回到了西西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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