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岔路口上的新韩国 1993 年的春天来了，虽然汉城地处相对高纬的北方，但初春的汉城显出了其 勃勃生机。2 月25 日，金泳三正式就任韩国第14 届总统。青瓦台的这位新主人 在竞选时曾许诺要当“经济总统”，雄心勃勃地要推动韩国经济来一个质的飞跃。 韩国人陶醉在“建立新韩国”、“在稳定中推进改革”、“清廉的政治、强有力的 政府”等新一届政治中心的口号中，但在经济上却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走出低谷， 必须实现经济转型，时移势易，韩国经济要造就二次崛起。金泳三为韩国经济开出 药方。 1.前堵后追面临压力 60 年代，韩国抓住发达国家调整产业结构的有利时机，由政府主导实行外向 型经济发展战略。由此，“先工后农”、“先增长后分配”、“出口第一主义”等 相继出台。政府扶植大企业，大力发展出口加工工业，带动其它产业的发展，从而 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增长。80 年代世界银行将韩国列入中上等收入国家，韩国被人 们誉为“亚洲四小龙”中最大的一条龙。 进入80 年代以后，国际经济环境和韩国国内的经济条件发生了很大变化。经 济高速发展所掩盖的矛盾渐渐暴露出来。 由于近年来世界经济衰退，发达国家市场萎缩，致使韩国的出口增长明显放慢， 经济增长率进入90 年代后也随之下滑，1992 年第三季度韩国的经济增长率只有 3.1 ％，是11 年来最低的。而且韩国对美巨大贸易顺差引起美国强烈不满，在美 国的强大压力下韩元被迫升值，加上国内工资上涨，使韩国产品在国际上的竞争力 受到很大的挑战。 在国内，过去许多行之有效的经济政策已不能适应形势变化，甚至成为经济发 展的结石。“先工后农”导致了两大产业的失调；“出口第一主义”造成了出口产 业和内需产业的不平衡；对大企业的扶植不仅导致经济力量的过分集中，而且企业 缺乏竞争力；“先增长后分配”则加剧了贫富不均。与此同时，亚洲其它国家尤其 是东盟各国正在迅速赶上来。 韩国前临发达国家深院高墙的贸易壁垒，后有东盟紧紧追赶，国内的矛盾又来 纠缠，使其经济的增长和国际竞争力面临着巨大挑战，必须以新思想大手笔重新振 兴韩国。 2.根子在七个方面的转变 金泳三严肃地指出，韩国经济正处于“危机状态”，“岔路口上的韩国经济是 龙还是蝼蚁”？金泳三认为，“过去30 年促进韩国经济增长的药方再也不能发挥 效力了”，“需要有一崭新的灵丹妙药”，从数量型经济增长模式转变为质量型经 济发展模式。概言之，金泳三主张：对外提高国际竞争力，适应国际环境的变化； 对内进行改革，逐步克服经济发展过程中产生的诸多矛盾。其设想主要有如下几个 方面：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向小政府过渡，从政府主导型经济过渡到市场主导 型经济。国家对经济的直接控制和管理改为制订公正的社会规章制度，进行间接管 理，促进自由市场经济。国家只对那些民间难以承担的基础设施和环保等部门加强 政府的作用。 ②大力增加科技投资。据统计，韩国的技术水平只相当于日本的5 ％，美国的 1％。因此韩国必须增加科技投资，迎头赶上。政府要给大学、研究机构和企业提供 资金支援并创造良好的环境进行科学研究，并在金融和税收方面给研究开发以优惠 政策。 ③实现所谓“经济正义”。韩国经济实现了高速增长，但庶民百姓对分配却不 满。因此必须缩小贫富差别以调动广大民众的积极性。当务之机是杜绝房地产投机， 为此要实行金融真名制，改革现行税收制度。 ④大力发展农业。由于长期实行“先工后农”政策，农业相对落后，弃农人口 不断增加，农业劳动力严重缺乏，有的地方甚至变成了“老人村”。 克服这个危机的出路是搞一次“农业革命”。首先要加强农业技术的开发，实 现农田的规模化，运用先进科学技术开发高附加值的农产品，改善农村的生活环境。 ⑤结束“汉城共和国”时代。韩国人口的1/4 即1000 万人密集于汉城，经济 活动也大都集中在此，造成了地区之间经济发展的严重不平衡。今后要通过行政手 段严格控制汉城人口的增加，同时改善地方的生产、生活环境，谋求地区之间的均 衡发展。 ⑥大力扶植中小企业。在政府主导、大企业为主、增长第一主义的经济思想指 导下，韩国的中小企业一直不受重视，发展受到很大限制。目前韩国中小企业的雇 佣人数占就业总数的60％，中小企业产品的出口占韩国出口总额的45％。要想重振 经济，就必须大力扶植中小企业，在资金、人力、技术等各方面加强对中小企业的 支持，提高其竞争力。 ⑦加速产业结构调整，鼓励企业到国外投资。由于韩元升值和工资上涨等原因， 韩国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应尽快转移到低工资区。通过企业的对外投资，促进产业结 构调整，扩大对外贸易。 由上所述可见，韩国经济的转型将是艰巨的，而且需要时间。金泳三强调， “搞好经济建设，需要所有与经济有关的人们的通力合作和共同努力”，并表示他 在前面跑，号召大家一起奔跑。金泳三提出，两年内使物价上涨率降至3 ％，对外 贸易顺差，经济增长率要保持在7 —8 ％，在任期内使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15000 美元。 1992 年12 月23 日金泳三在当选总统后举行的一次记者晚餐会上说：“现 在是经济战争时代”。可见他对韩国经济发展的重视程度。用金泳三本人的话说， 韩国“全体国民、企业家和政府应该从现在起团结一致搞活经济。”从政治上看， 金泳三就任韩国总统，结束了韩国自1961 年以来长达32年的军人执政历史，开创 了文人执政的新时代。金泳三在其《开创二十一世纪的新韩国》这部纲领性的著作 中，详细地阐述了建设新韩国的思想——“我所追求的新韩国，是一个自由和平等 共存的社会”，“要实行透明政治”“让国民清楚地看到政治家们议论的过程”。 只有政治透明，才能防止腐败滋生，保持政权廉洁。 金泳三说到做到，在他宣誓就任总统的翌日，即1993 年2 月26 日，组成了 以黄寅性为总理的新内阁——“文民政府”：在25 位内阁成员中，除国防部长官 和报勋处长是军人出身者外，其他成员均是民间人士，这与历届内阁中军人出身者 众多的情形大相径庭；在民间人士的内阁成员中，有5 名教授、学者，2 名律师以 及一些有改革倾向的国会议员、公务员，基本上排除了那些职业官僚、政客；在新 内阁中，执政的民主自由党人士8 名，不到内阁成员总数的1/3 ，反映出各党派人 士公平参政、量才录用，这是以往历届政府所不曾有的；从内阁成员的地区出身看， 各道出身大体均衡，改变了历届政府成员中多出自庆尚南北道的状况；新内阁起用 了3 名女阁员是历届政府所没有的。这是金泳三将其所阐述的新韩国论付诸实践的 第一步。 第二步便集中在国民关心的焦点上：清除腐败。1993 年2 月27 日举行的第 一次内阁会议上，金泳三说：“如果我们自己不进行自身的改革，就不可能要求国 民发生变化和改革。”“国务委员要铲除私心，率先垂范，进行自身的改革和蜕化”。 他当场公布了自己与夫人孙命顺、父亲金洪祚及两个儿子的包括不动产、汽车、游 船等在内的全部财产，共17.8 亿韩元（约合225 万美元）。在他的带领和号召下， 到3 月6 日，国务总理黄寅性、监查院长李会昌等都公布了个人财产。之后24 位 内阁部长、以及其它29 位部长级官员和高级官员都公布了个人及直系亲属的财产。 在政府高级官员纷纷公布个人财产的同时，各政党、国会等领导人也相继公布个人 及直系亲属的财产状况，最高委员4 人，国会议员及民自党党务委员161 人以及副 部长级人士，各市、道知事，市、道检察长以及各级次长等125 人，都先后公布了 个人和直系亲属的财产状况。在这种形势下，第一大在野党——民主党国会议员和 党务委员104 人、国民党国会议员13 人和无党派国会议员7 人于4 月5 日公布了 与自己有关的财产状况。这样，在韩国出现了以各界高级官员竞相公布私人财产为 标志的廉政运动。与此同时，内阁总务部修改《公职人员伦理法》，国会通过了《 公职者财产登记制度》，使政府的廉政建设法制化。 这样，由韩国总统带头的肃贪倡廉风暴，正在荡涤韩国多年的弊端、恶习、非 法行为，在这股风暴冲击下，一系列营私舞弊者被揭露出来。 金泳三的文民政府就职不到一个星期，新内阁的法务部长官、在金泳三竞选总 统时担任发言人的朴喜太，就因被揭发出将其女儿编造旅美韩侨身份，非法进入韩 国女子最高学府——梨花女子大学而不得不辞去法务部长官职务。保健社会部长官、 医生出身的朴娘实，建设部长官、教授出身的许在荣等亦同被揭发出毁损保护区建 私房，非法从事不动产投机等，使金泳三总统不得不于3 月8 日改组了内阁。 随着公布个人及直系亲属财产所发生的问题受到冲击被整肃者更是大有人在。 年逾古稀、素有韩国政坛不倒翁之称的前国会议长金在淳，曾是为金泳三摇羽毛扇 的人物。在肃贪倡廉运动中，他因被揭发出非法占用城市绿地保护区，其夫人非法 收购市郊农田，从事不动产投机，不得不辞去民自党内一切职务，退出政界。韩国 现任国会议长朴浚圭，是自朴正熙政府以来，就在韩国政坛上声名显赫的元老，在 这次公布个人财产中，因被发现有隐瞒财产细目、虚报财产金额等不法行为，辞去 国会议长、国会议员职务，直至退出民自党。此外，民自党国会国防委员长俞学圣、 国会内务委会长徐廷和等十几名国会议员也因在公布个人财产过程中弄虚作假，有 的被劝辞去国会议员职务，有的受到党内警告处分，有的被撤销在党内、国会内的 职务，等等，论罪受罚，无一幸免。 从金泳三总统宣誓就职的2 月25 日至5 月中旬的百日之内，因公布个人财产 中的问题及其他不法行为而被整肃或革职的高级官员就达千人之多，真是声势浩大， 所向披靡。足见金泳三总统的肃贪倡廉之举决非虚声恫吓，也不是沽名钓誉，而是 一场扎扎实实的政治改革。 在肃贪倡廉运动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金泳三对韩国军队的改革与整顿。众所 周知，自1961 年朴正熙发动“五·一六”军事政变执政以来，韩国历届政府都同 军队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几任总统都是军人出身。而金泳三作为同军队无瓜葛的文 官总统，要推行自己的大胆改革计划，不掌握军队就无成功可言。因此，金泳三上 任伊始，就着手对军队进行改革与整肃。 第一步是将历来由军队掌握的、炙手可热的总统警护室改由警察部门负责，从 而摆脱了军队对总统的直接控制。并任命一位学者出任国家安全企划部长，同时规 定该部的职能只是从事朝鲜和海外情报收集等工作，不许干预内部事务。 第二步是金泳三于3 月8 日以闪电方式撤换了陆军参谋总长金永振上将和机务 司令徐完秀中将，任命与前政权无关系的金东镇上将和金渡润中将分别接替之。在 解决了这两个人之后，金泳三又于4 月初以同样方式突然撤换了首都防卫司令和特 种战斗部队司令。金泳三清醒地意识到将这两支部队掌握在自己手中具有非常重要 的意义。 第三步撤换了与1979 年全斗焕发动“双十二政变”的有关军界要人。5 月底， 金泳三下令与“双十二政变”有牵连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李弼燮上将、第二集团 军司令金镇演上将、第二集团军副司令安秉浩中将、以及师长朴琮圭少将等4 人转 入预备役。任命与“双十二政变”无关的李养镇上将接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在金泳三总统就职的四个月内，对军队进行了全面整顿，韩国国防部的8 位最 高级官员被撤换了5 人，参谋长联席会议的11 位最高级官员被撤换了9 人，国防 部情报部门的10 位最高级官员被撤换了3 人。在韩国军队中，陆军的14 位最高 级官员被撤换了11 人，还撤换了3 个集团军的正副司令，11位军长中的5 人、22 个步兵师长中的9 人，以及后勤、训练和国防安全部门的首脑。在各军种中，海军 的11 位最高级官员被撤换7 人、空军10 位最高级官员被撤换了4 人。此次整肃 军队涉及面之广、人员之多，是韩国建军以来从未有过的。 金泳三还借肃贪倡廉运动之机，对军界的一些前头面人物进行整肃。4 月25 日，前海军陆战队司令赵基烨中将因参与行贿受贿事件被当局逮捕。于是，将此事 有牵连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师长李载敦少将等5 名海军高级将领被逮捕，海军士官 学校校长简容泰等4 名中将被勒令退出现役。 海军中的行贿受贿事件曝光后，金泳三总统下令国防部长官权宁海在对金钟浩 任职期间，晋升为上校的129 名军官进行逐个调查的同时，对韩国陆、海、空三军 中的贪污、行贿受贿等案件进行全面、彻底的清查。4 月30 日，揭发出前空军参 谋总长郑用厚受贿，于是，与该事件有关的5 名准将级军官被捕。 随着海军和空军曝光出行贿受贿丑闻，陆军中两大案件被揭发，使人们看到如 同海军和空军一样，韩国陆军也非一片净土。第一件是揭发出韩国陆军中有一个非 法组织“陆军士官学校一心委员会”。金泳三总统对此组织采取了断然措施，强令 部分成员退役，并免除部分成员职务，还将部分成员调离首都，到三八线附近部队 任职。第二件是4 月27 日揭发出的“栗谷军火非法交易事件”，即指1974 年朴 正熙总统为建立“自立国防”而制定的武器及装备现代化计划，鉴于朝鲜李朝时代 大哲学家李珥提出的“养兵十万”的强兵政策，将这项计划以李珥的号命名为“栗 谷”。韩国军队内的一些高级将领正是以这一增强军队装备的“栗谷计划”为名， 趁进口各种战斗机及其它军事设备之机，出卖国家利益，为外国军火商提供种种方 便，大肆贪污受贿、营私舞弊。 经查实，在“栗谷计划”中，前国防部长官李相薰受贿1.5 亿韩元，前陆军参 谋总长李钟九受贿7.8 亿韩元，前海军参谋长金钟浩受贿6700 万韩元，现任海军 总参总长金铁宇受贿3 亿韩元，前空军参谋总长周爽、金受贿3.3 亿韩元等等。7 月17 日，韩国警方以“以权谋私和受贿罪”逮捕了李相薰、李钟九、韩周奭、金 铁宇4 名上将军官，震惊朝野。 金泳三总统率先开展起来的廉政运动，正以磅礴之势，深入发展。他果断地精 简了政府和执政党的领导机构，将青瓦台的官员裁减20％，将民自党中央的官员裁 减46％，并将军中超编将领裁掉。这场政治改革并非按照总统一人的好恶，而是紧 紧依靠法律。金泳三说：“不能像过去那样，将清除不正当腐败当作实现政治目的 的手段，清除腐败始终要依靠法律和民主程序”。 这场改革运动取得了民间支持，新闻媒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舆论攻势强大， 旗帜鲜明。据《韩国日报》在金泳三就职一个月后进行的调查显示，国民对于金泳 三总统的国政运营期待值表示肯定的高达88.7％。 但是勿庸讳言，金泳三倡导的政治改革和肃贪倡廉运动的道路并不平坦，他面 对着层层阻力和重重困难。这种阻力不仅来自执政集团内部，军界也对这场运动侧 目而视以观动静，企业界的实力派——企业集团在“新经济政策”中也受到打击， 产生了抵制情绪……面对这些阻力和困难，总统表示： “清除不正腐败，是新政府的首要任务，决不能半途而废或放慢速度”。由目 前看来，这场运动已初见成效，可谓开创了韩国廉政史上的先河。 无论怎样，进入九十年代中期的韩国在经济振兴、政治改革、消除腐败、走向 民主方面迈进了一大步。新韩国的政治经济目标是：到2000 年跨入发达国家，政 治上实行民主，经济上成为强国。 这一理想已深入韩国民众之中，在目前的国内国际形势下，韩国人清醒地认识 到民主、富强应是韩国的前途，为此，他们又表现出了东方文化熏陶下特有的民族 主义性格——团结奋斗，促进民主政治的进步和韩国经济的再腾飞。 现任韩国总统在他的新施政纲领中写道： 如今传来 开辟新世界的声音。 新的世纪，新的社会，新的哲学，新的文明在蕴育。如今历史要求我们变化， 由我们自己去改变我们自身。 新世纪的太阳正在从东方升起，韩国人正以极大的热情和努力迎接21世纪！ -------- 泉石书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