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波利尼西亚人在一起(4)
      
          我们喊着鼓舞士气的号子,一再兴奋地唱着“克克德胡鲁胡鲁”,同声协力,
      把“康提基”拖到以它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这座小岛的岸上。潮水涨得比平常的高潮
      高出四英尺。我们以为整个岛会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风吹浪涌,礁湖上波涛翻滚,我们没法把我们的许多东西装进狭窄、潮湿的独
      木艇。岛民们必须赶快回到村子里,班德和赫曼跟他们去看一个小孩,那孩子躺在
      村子里一所小屋里快死了。孩子头上长了一个脓疮,而我们有青霉素。
      
          第二天,我们四个人单独在康提基岛上。这时东风太大,岛民们不能过湖来,
      湖里散布着尖笋般的珊瑚石,又有浅滩。原来已经稍稍平息的潮水,又以长长的冲
      击队形,凶猛地涌进来。
      
          过一天,海又平静了。我们已经能够潜水钻到“康提基”底下,看到九根木料
      虽然被礁脉把底层刮去了一二英寸,还都完整无恙。绳索嵌进去太深了,许许多多
      绳索中,只有四根被珊瑚石割断。我们动手清除筏面。把乱糟糟的东西从甲板上扫
      除后,我们这只骄傲的木筏看上去好多了。小屋子像手风琴似的,拉起来撑住了,
      桅杆也镶接好,装好。
      
          这一天,地平线上又是白帆点点,岛上的人来接我们,搬运我们的东西了。赫
      曼和班德和他们一起来,告诉我们:岛民们在村子里已经准备了盛大的庆祝宴会。
      我们到达那边岛上的时候,一定不能先离开独木艇,要等到首领本人认可,我们才
      可以走。
      
          我们乘一股清风,横渡宽达七英里的礁湖。我们不胜怅惘地看着康提基岛上熟
      识的椰林向我们挥舞道别。渐渐地椰林变成一丛,缩成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岛,像
      其他沿着礁脉东部的小岛一样。但是在我们前面,比较大的岛越来越大了。我们看
      见其中一个岛上有一处码头,椰林间的小屋上空炊烟袅袅。
      
          这村子看上去死沉沉的,一个人也看不见。现在正酝酿着什么?在珊瑚石垒成
      的码头后面的沙滩上,孤零零地站着两个人,一个又高又瘦,一个胖大得像一只酒
      桶。我们走上去的时候,向两个人都敬礼。他们一个是首领台卡,另一个是副首领
      杜波厚。我们都喜欢杜波厚的满面欢笑。台卡头脑清晰,是一个外交家。杜波厚像
      孩子般天真烂漫,表里如一,有幽默感,有淳朴的力量。这样的人是难得碰到的。
      他身躯庞大,有君王之相,使人一看就觉得,波利尼西亚的首领就该是这个样子。
      实际上,杜波厚是岛上真正的首领,但是台卡逐步取得了最高地位,因为他能讲法
      语,会算会写,这样,在塔希提岛的机帆船来装运椰干的时候,村民不会受骗。
      
          台卡向我们解释,要大家一起排队,到村子里的聚会所去。等小伙子们都上了
      岸,我们排成整齐的行列,向那里出发。赫曼走在前头,手握鱼叉杆子,杆子上飘
      着旗。我自己是走在两位首领之间。
      
          村子里有着和塔希提做椰干生意的鲜明标志,机帆船运来了许多木板和铅皮。
      有的小屋古色古香,用树枝和编织的椰叶盖的;有的却用木板钉起来,像是热带的
      小凉屋。椰林中单独有一所用木板新盖的大屋,便是村子的聚会所,我们六个白人
      就住在那里。我们打着旗子,列队从后面小门进去,然后从屋前出来,走到宽阔的
      台阶上。全村能走动的人,男女老少,全都站在我们面前的广场上。大家都异常严
      肃,就是和我们一起从康提基岛回来的兴高采烈的朋友们,也和别人站在一起,丝
      毫不和我们打招呼。
      
      
      
          我们都出来到了台阶上,全场的人同时开口高唱《马赛曲》①。台卡知道歌词,
      在领唱。歌唱得很好,只有几个老妇人碰到高音的地方唱不上去。为唱这歌,他们
      曾苦练过。台阶前升起了法国和挪威国旗。由首领台卡主持的正式欢迎仪式到此结
      束了。台卡悄悄地退到后面,大胖子杜波厚跳到前面,成为典礼的主持人。杜波厚
      很快做了一个手势,全场的人立刻唱起一首新歌。这次唱得更好些,因为曲子是他
      们自己作的,歌词也是他们自己的语言,他们都能尽情歌唱。南海在咆哮着向我们
      奔来,歌声诚朴动人,震荡心魄,我们觉得背上有一阵震撼。有几个人在领唱,全
      体有秩序地合唱,歌声时起变化,但是歌词是一样的:
      
          “你好,台来马第达和你的同伴们!你们坐了一只排排横渡大海,到我们拉
      洛亚来。是的,你好!请你和我们多住些日子,和我们有着共同的回忆,这样,就
      在你远赴他乡的时候,我们也能常在一起。你好!”
      
          我们一再要求他们把这首歌唱了又唱,全场的人越来越不拘谨了,渐渐活跃起
      来了。于是杜波厚请我向大家讲几句话,谈谈为什么我们坐着一只“排排”,渡海
      而来。他们都早盼望着知道其中原因。我用法语讲,台卡一句一句翻译。
      
          这群等着听我讲话的棕种人,虽然没有受过教育,智力却很高。我告诉他们:
      我以前曾到过这里,在南海岛上和他们同族的人共同生活过。我曾听人说到过他们
      的始祖提基。提基曾率领他们的祖先从一神秘之国出走,到了海岛上。这神秘之国
      在哪里,现在已没有人知道。但是有远远一处地方叫秘鲁,有一位名叫提基的伟大
      首领曾在那里统治过。人们叫他康提基,或者叫他太阳提基,因为他说他是从太阳
      传下来的。提基和他的许多随从,后来乘着大“排排”,从他们的国家出海,不见
      了。我们六个人因此便认为,到这里海岛上的提基,就是那个提基。可是没有人相
      信一只“排排”能横渡大海。我们就从秘鲁乘一只“排排”出发,现在我们到了这
      里,证明这是办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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