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到南海群岛(4)
      
          他关切地望着火。现在这火好久也看不见,只是偶尔火花似的一闪。我们漂得
      很快。巨浪已经听不见,只是波涛还像往常一样咆哮,“康提基”上的绳索也咯吱
      着、呻吟着。
      
          我们送给岛民许多香烟,我赶快写了一个便条请他们带回去,如果找得到纳德
      的话就给他。便条上写道:
      
          “带上两位岛民坐独木艇前来,橡皮艇拖在后面。不要独自乘橡皮艇回来。”
      
          我们估计,如果岛民认为可以出海,那他们一定愿意帮助,带着纳德坐独木艇
      前来;如果他们认为不能出海,那纳德一个人乘橡皮艇到大海上,想追上漂走的木
      筏,简直是发疯。
      
          岛民拿上便条,跳进独木艇,消失在黑夜里。我们最后听见的声音,是我们第
      一次碰见的那位朋友,在黑暗中彬彬有礼地清亮地叫道:
      
          “晚安!”
      
          在这大海上,风在全力吹着,我们四个人再划也没有用。但是我们继续从桅顶
      上发灯光信号。我们不敢再发“回来”,而是不断地把灯一闪一闪。周围漆黑,月
      亮只从云缝中偶尔露面。我们头顶上的云,一定就是安格图的烟云。
      
          到了十点钟,我们把和纳德再见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放弃了。我们静静地坐在筏
      边上,啃着几块饼干,同时轮流到桅顶上打灯光信号。有康提基画像的巨帆没有挂
      上,灯光信号看上去像是一道光溜溜的投影。
      
          我们决定,在没有知道纳德的踪迹之前,灯光信号打通宵。我们硬是不相信他
      被巨浪吞没了。纳德总是脚踏实地,不管它是重水还是巨浪。他一定活着,没错。
      倒霉的是把他甩在太平洋中的一个偏僻小岛上,流落在波利尼西亚人之中。这事情
      真糟糕!经过了这样长的航程,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打一个转,把一个人放在一个
      遥远的南海上,然后又开走了。
      
          这时是十点半。班德刚从摇曳的桅顶上下来,等别人去接班。接着我们都惊起
      来了。我们清清楚楚听见从黑暗中海面上传来的声音。又有声音了,是波利尼西亚
      人在讲话。我们拼命向黑暗中大叫。他们也回叫,而且—声音之中有纳德的声音!
      我们高兴得发狂。我们的疲劳忘掉了,阴霾散尽了。我们漂过安格图又有什么关系?
      大海上有的是别的岛屿。这九根筏木,现在这样喜欢旅行,愿意漂到哪里是哪里,
      只要我们六个人都聚在筏上。
      
          三条有支架的独木艇从黑暗中破浪而来。纳德第一个跳回这亲爱的老“康提基”
      身上,后面跟着六个棕种人。没有多少时间来解释;岛民一定要带上礼物,马上冒
      险回到岛上去。他们看不见灯光,看不到陆地,也没有什么星星,却要顶着风浪,
      寻路划去,划到看不见火光为止。我们以食粮、香烟和其他礼品重重酬谢他们,他
      们每人都热情地和我们握手,向我们最后告别。
      
          他们显然在为我们担心。他们指着西方,表示我们前去要碰到危险的礁石。那
      位领班双目含泪,轻轻地吻我的下颏。然后他们上了独木艇。我们六个人留在木筏
      上,又单独在一起了。
      
          纳德原来带了木筏上的领班,坐在橡皮艇里,一心一意划向陆地。领班坐在划
      桨的位置,划动小桨,直奔礁脉的缺口而去。这时,纳德却出乎意料地看到“康提
      基”发出灯光信号,要他回去。他做手势要领班划回去,领班不理会。纳德就自己
      去划桨,但是领班把他的手掰开了。他们四周的礁脉上水声如雷鸣,打起架来也无
      用。他们一直穿过了礁脉的缺口,到了里边,被浪举起来,直接搁在岛的一块坚固
      的珊瑚石上。一群岛民跑来抓住橡皮艇,拖上了岸。纳德一个人站在椰树底下,身
      边围了一大群岛民,叽哩咕噜在说一种听不懂的话。棕色皮肤的光腿的男女老少围
      住他,摸摸他穿的衬衫和裤子的质料。岛民自己穿的是破旧的欧式衣服,但是岛上
      没有白人。
      
          纳德盯住几个最能干的人,向他们做手势,要他们和他一起坐橡皮艇出海。接
      着一个又大又胖的人蹒跚而来。纳德猜他一定是岛上的领袖。因为他头上戴一顶旧
      军帽,说话声音响亮,带有权威的意味。大家让路给他走。纳德用挪威语和英语向
      他解释:需要有人帮忙,一定要在我们其他的人漂走之前回到木筏上去。领袖笑着,
      一句话也不懂。不管纳德怎样最猛烈地抗议,全体欢叫的人群还是把他推到村子里。
      村里的狗和猪也出来迎接他,还有美丽的南海姑娘拿着新鲜水果来欢迎他。情况很
      清楚,岛民在尽可能使纳德舒舒服服地呆下来。但是纳德不受诱惑,他悲哀地惦念
      着向西漂去的木筏。岛民的用意是很明显的。他们很希望我们去,他们知道白人的
      船上有许多好东西。如果他们能使纳德留在岸上,这只怪船上的其余的人也一定会
      来。没有一条船会把一个白人留在像安格图那样偏僻的岛上的。
      
      
      
          又经过了若干希奇的经历,纳德才脱身跑到橡皮艇那里,许多人围着他,男女
      都有。他那国际性的演说和姿态已不再使人误解他的意思了,他们了解到他一定要
      在夜里回到那条怪船上去。
      
          三条独木艇回来了,艇上的人把便条带给纳德。他的处境狼狈不堪:一方面是
      便条上的命令,不让他单独划艇出海;而另一方面,所有的岛民都坚决拒绝和他同
      行。
      
          接着,在岛民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论辩。那些出了海、看到了木筏的人,充
      分了解到,把纳德留下是没有什么用的,我们其他的人是不能上岸去的。其结果是
      纳德以国际性的口音,又软又硬地使得三条独木艇上的人陪他出海,去追“康提基”。
      他们在热带的夜里出海,后面拖着随波上下的橡皮艇。岛民一动不动地站在快要熄
      灭的火堆旁边,眼看着这位匆匆而来的黄头发白皮肤的新朋友,又匆匆而去。
      
          “上岸去玩得好吗?”陶斯坦羡慕地问道。
      
          “噢,你真没有看见那几个跳草裙舞的姑娘!”纳德捉弄他。
      
          接连三天,我们在海上漂去,看不见一点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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