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渡太平洋(2)
      
          “希望我们不随着晚风向回漂,”班德说道,“在卡亚俄说再见很有趣,可是
      我不想很快回去又受他们欢迎。”这时木片漂到了筏尾。我们高声欢呼,动起手来,
      把最后一刻乱扔上木筏的东西都收藏好、捆扎好。班德在一口空箱的底层安置了小
      火炉,不久我们便以热可可和饼干款待自己,又在新鲜的椰子上凿洞喝椰汁。香蕉
      这时还不很熟。
      
          “从一方面说来,我们现在过得很好。”艾立克笑着说。他穿着一条大羊皮裤
      子,戴一顶印第安大帽子,肩头上站着鹦鹉,在筏上晃来晃去。“只有一样事情我
      不喜欢,”他继续说道,“那就是这许多大家不很知道的横流,如果我们继续像这
      样躺在这里的话,这些横流能把我们冲到礁石上去。”
      
          我们考虑了用桨划行的可能性,结果是大家同意等候风起。风来了,悄悄地、
      无间断地从东南方吹来。帆便鼓起来了,向前凸出,像是一个挺起的胸脯,康提基
      的头显得威风凛凛。“康提基”开始动了。我们向西欢呼,扯起了帆索。橹放到水
      里,轮流值班制开始执行了。
      
          我们一码一码地向前移动。“康提基”并不像一只尖头的快船破浪前进。它是
      又壮又阔、又重又结实,在波浪上沉着地拍水前进。它不图快,但是它一旦上了路,
      便以无可动摇的精力向前推进。
      
          傍晚时分,贸易风已在全力吹刮。风很快使海面汹涌,从筏尾向我们扑来。这
      是我们第一次充分了解到,海真的来和我们碰头了。现在我们要咬紧牙关——我们
      的对外联络都已切断。事情是好是歹,现在全仗着筏木在大海中的优良品质。我们
      知道,从现在起,我们决不能再得到吹向岸上的风,绝无机会转回去了。我们已在
      真正的贸易风的通道上,每天吹送我们出海,越吹越远。我们惟一能做的事是满帆
      向前航行;如果掉头往回走,那便筏尾在前,还是向海中漂去。可能的航线只有一
      条:乘风而驶,筏头对着落日。况且,说到最后,这正是我们航行的目的——跟着
      太阳的路线。我们猜想,康提基和古代的太阳崇拜者,从秘鲁被赶出来到海上的时
      候,情况亦复如此。
      
          我们既高兴又放心地看到:当第一次汹涌的波涛飞沫吐泡地向我们扑过来的时
      候,木筏便升起来,从浪头上滑了过去。但是,咆哮着的波浪向舵手滚滚而来,把
      橹举得离开了橹座,或者把橹冲到一边的时候,舵手像是一个一筹莫展的杂技演员,
      被吊着转来转去,无法把橹掌住。在大浪涌起、倾倒在筏尾的舵手身上的时候,就
      是同时两个人也不能把橹掌住。我们想到一个主意,在橹身上拴两条绳子,分别系
      到木筏的两边,又用绳子捆住橹柄,使它不能离开橹座。这样,橹的活动范围受了
      限制,只要我们能撑得住,浪涛再凶也不怕了。
      
          浪谷越来越深了。情况很清楚,我们已经进入亨伯特水流最湍急的一部分。海
      面的汹涌,显然不完全是由于有风,水流也有关系。水是绿色,很冷,到处都围着
      我们。
      
          但是每次都有惊无险,叫人松一口气。“康提基”安稳地翘起筏尾,若无其事
      地升向天空,那小山般的水从它两旁滚过去了,然后我们又沉入浪谷,等候第二个
      大浪。最大的浪往往两个三个接踵而来,大浪之间还有一连串较小的浪。当两个大
      浪前后紧跟着来的时候,第一个大浪这时还把筏头抛在半空中,第二个大浪接着就
      冲上筏尾。因此,我们定了一条必须遵守的法律:掌舵的人必须腰里拴上绳子,绳
      子的另一头紧拴在木筏上,因为木筏上并无船边,水一冲就可以把人冲下海去。掌
      舵人的任务是:把筏尾对着风和浪,使风吹满帆。
      
      
      
          我们在筏尾木箱上装了一只船上用的旧罗盘,给艾立克用来考核我们的航行方
      向,计算我们的位置和速度。目前我们还无法肯定自己在哪里,因为天上云层很厚,
      地平线上周遭都是白浪滔天。两人一班,轮流掌舵。两个人肩并肩,要使出全身气
      力同跳跃着的橹作斗争,其余的人便可到竹屋里睡一会儿觉。
      
          当一个真正的大浪来的时候,掌舵的人就得让绳子去管橹,自己跳起身来,抓
      住从竹屋顶上伸过来的竹竿,听任小山般的水从筏尾雷鸣而来,冲到身上,然后在
      木料之间或者在木筏的两旁消失了。他们就得立刻跳下来拿住橹,否则木筏会转过
      身来,帆也会横扫过来。如果木筏是偏着迎接海浪,海水就很容易一直灌到竹屋里。
      如果海浪对着筏尾而来,便碰到了那几根突出的木料,立刻散开,很少会一直冲到
      竹屋的后墙。水流过筏尾的圆圆的木料,就像水在一把叉子中间流过去一样。木筏
      的优点显然是:越漏越好。水总是从我们的地板缝里流出去,从不流进来。
      
          午夜时分,有一只向北驶去的船的灯光经过我们。早上三点,又有一只经过,
      向同一方向驶去。我们挥舞着我们小小的风灯,向他们打电筒,但是他们没有看见
      我们,船上的灯光缓缓地向北移去,移进黑暗,不见了。在船上的人很少会想到,
      有一只真正的印加木筏,就在他们附近,在波浪中跌撞。而我们在木筏上的人,也
      很少会想到,在我们到达大洋那一边之前,这是我们看见的最后一只船,最后一点
      人类的痕迹。
      
          我们两人一班,像苍蝇似地在黑暗中黏附在橹上,让清凉的海水从头发上倒下
      来,橹柄把我们前后身都拍痛了。我们的手,因为要用力拿住橹柄,渐渐发僵了。
      在这开头的几天几夜,我们经过了一场很好的训练,把陆地上的汉子变成了海员。
      在开始的二十四小时内,每人掌舵两小时,休息三小时,轮流不息,我们安排得使
      那两个掌舵的人中,每一小时都有一个刚休息过的人来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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