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面对现实擦干泪  一如既往寻转机
      
        7 月末的一个下午,金狮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写东西,就迎来一个老熟人,即给
      金凤做媒的冯友亮。寒喧已毕,冯友亮问金狮:“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显然是
      要给金狮说媒。金狮想:“此人是场面上的人物,见多识广,要给我介绍的想必不
      错。我不妨先把条件说得含糊些,探明他要说的是谁再说。”想到这儿说:“我也
      没个啥具体的标准,每次都是综合考虑。”冯友亮:“丑怕不怕?”金狮心里咯噔
      一下,心的话:“他既首先问这个,说明那个女的不是一般地丑。”嘴上却说:
      “漂亮些谁不想呀?但不能光看长相嘛。”冯友亮点点头,说:“咱们信用社高占
      金的闺女你见过没?”金狮心里猛地一亮:“高占金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实力派。”
      心里虽这么想,表面上却依然平静,只是摇摇头:“没见过。”冯友亮:“有心思
      吗?”金狮:“她是干啥的?”冯友亮:“在城里的工商管理所上班,怎么样?”
      金狮点点头:“行。”冯友亮:“我可事先告诉你,她可是又胖又丑,没一点姿色。”
      边说边比划,说明那女的腰身何等粗壮。金狮见状心里作呕,但想到父母的艰难、
      银狮的遭遇及自己的处境,竟说了这么一番话:“那诸葛亮、朱元璋哪个不是人中
      之龙?而他们娶的老婆又有哪个是漂亮的?难道他们不爱美吗?当然不是。他们是
      为了事业,以才为重。大人物尚能如此,我这小人物又有什么不能的?”冯友亮一
      拍大腿:“好,有种。”说罢告辞而去。
      
        送走冯友亮,金狮陷入无尽的悲衰之中。因无处宣泄,便提笔写下如下一段日
      记:
      
        现在是我有生以来最悲衰、最疲惫的时候,因为我将出卖自己的灵魂,娶一位
      从未谋面而又丑陋不堪的所谓的女人为妻。我最厌恶男人婚前注意女方财产,准备
      依赖女人发展。然这种事却要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觉得我自己庸俗恶心,然我又
      没办法。生活啊生活,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违心事?
      
        想我当初何等清高?如今却要娶一位村里的后生都不想要的丑女为妻。那将是
      一个没有爱的家庭,当我疲惫或受惊吓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它。那将是一个我望而
      生厌、想而寒心的地方,想到它,我宁愿去流浪。那简直不叫家,就是一个经济共
      同体。那将是一盘没有放盐的牛肉,是两个陌路人的歇处,是一杯掺了蜡的酒。虽
      然结婚了,也跟单身无异。
      
        金狮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连续几天心情灰暗,没精打彩。过了几天,冯友亮又
      来,金狮强颜欢笑地给之敬烟倒茶。冯友亮喝了一杯茶,抽了半枝烟,然后叹口气,
      说:“这事儿我不知该咋跟你说才好。”金狮微笑着说:“怎么了,情况有变?”
      冯友亮点点头:“是,人家又不找了!”金狮:“不是高占金托你来的吗?”冯友
      亮:“是高占金托我来的。可是,唉!是这么回事,高占金听说你愿意,高兴坏了,
      当即打电话命他闺女从城里回来。他闺女回来,问明情况,说:‘我已在城里找下
      半年了。’高占金问:‘干啥的?’闺女说:‘就我们单位的。’高占金问:‘他
      人怎么样?’闺女:‘各方面都不错,就是家里穷一些。’高占金问:‘不能更改
      了吗?’闺女:‘那又不是衣服,说换就换。’高占金听了很犯难,跟我百般解释,
      并要我跟你百般解释。”金狮不怒反喜,说:“这没什么。你们俩都是诚心的,没
      有谁要耍我,怪只怪我跟她无缘。”见他如此说,冯友亮倍加赞赏地点点头,而后
      告辞。送走冯友亮,金狮顿感天也蓝了,日头也亮了,竟轻松而欣喜地对自己说:
      “这可是她不找,不是我不要啊。”
      
        8 月中旬的一个下午,茂林岱村唱大戏,金狮在戏场转悠,就撞见了秦倩倩。
      他俩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两年前,秦倩倩刚做好去市里开门诊的准备,却接到金
      狮的情书。她犹豫了一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市里。之所以选择去市里,一是为了
      寻求经济上的自立,二是不相信金狮的诚意,三是认为去了市里还愁找不着个好男
      人?谁知去了两年,一则开诊所的太多,二则自己的医术还很不老到,以致业务平
      平,仅能维持。至于找好男人的事,也是不如意。追她的倒是不少,但不是小打小
      闹甚至打零工的后生,就是上岁数而且已婚的大款,年轻有为而又未婚的却终难一
      遇。经过这么两年的都市生活,她深深意识到,不论大都市还是小乡村,都是有钱
      或有本事者的天下。没本事又没钱,走哪儿都那么回事。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
      短不短。两年之后,她的容貌除略胖一点外,毫无变化。难怪金狮说她是尤物,她
      那点多出来的脂肪全多在了脸颊、前胸、屁股及大腿上,使她曲线更迷人,面容更
      秀色可餐。金狮注意到她的时候,她也注意到了金狮。两人无言地相视了一阵,擦
      肩而过。
      
        傍晚,金狮来计育办找华鲜桃。华鲜桃是谁?就是金狮养鸡时去乡卫生院造访
      过的那个胖丫头。如今她已来乡计育办正式上班半年之久。这半年,金狮与她自然
      要经常见面。每次见面,金狮总是没正经地与她胡扯漫逗一通,从不谈什么正事。
      今日金狮找她,是要她为自己去约秦倩倩。因为她和秦倩倩以前都帮过计育办的忙,
      很熟。谁知她听明白金狮来意,说:“什么?要我去叫秦倩倩!不去。”金狮:
      “为什么?”华鲜桃:“还为什么!你这不是让我浇别人的地荒自家的田吗?”金
      狮:“先人后己,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吗?”华鲜桃:“你跟我怎么总没一句
      正经?”金狮:“谈正经?流产放环那一套我不懂,写文撰稿那一套你不爱,怎么
      谈?再说,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正经可谈?有的人干上一辈子,还不够谈一宿呢?”
      华鲜桃:“你!好好好,就谈不正经。你跟我谈中华美德,可自古有让吃让穿让金
      让银的,哪有让人的?”金狮:“咋没有哇?那电影电视里主动退让的够多少?”
      华鲜桃:“那是电影电视。”金狮;“电影电视不都来源于生活吗?”华鲜桃:
      “那也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让的,哪有凭白无故主动退让的?”金狮:“你总嫌
      我没正经,那我今天跟你正经一回。咱俩不合适。”华鲜桃:“怎么不合适?”金
      狮:“不合适就是若结合在一起,都不会幸福。”华鲜桃:“我是问你凭什么这么
      说。”金狮:“凭直觉?”华鲜桃:“你何不直说你不喜欢我?”金狮:“不是的,
      其实你是挺可爱的。可是有的人就是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妻子;而有的人又只适
      合做妻子,不适合做朋友。因为做朋友跟做妻子要做的事情不同。”华鲜桃:“你
      这是诡辩。”金狮:“不是。哎,越扯越远了。你到底是帮不帮这个忙?”华鲜桃
      :“不帮。”金狮:“不帮就连朋友也不是。”华鲜桃:“不是就不是,谁稀罕做
      什么朋友?”金狮:“那好。我就不信死了张屠夫,就没猪肉吃。我另请高明。”
      说罢转身往出走。走到门口,停住又问:“我最后问你一句,到底帮不帮?”华鲜
      桃抹把泪,说:“帮帮帮。”说罢和金狮一起出屋。临近秦倩倩家,金狮对华鲜桃
      说:“你就说我在她家房后等候。”说罢要入岔路,华鲜桃说:“如果她不来呢?”
      金狮:“叫不叫是你的事,来不来是她的事。凭我的直觉,她不会不来。”说罢入
      小径,至秦倩倩房后等待。
      
        过了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朝金狮走来。未等她走到近前,金狮便又拔步向僻
      静处走去。来人也就跟着走。走至僻静处,金狮停下来,后面的人也就来到身边停
      下。两人从九零年冬相见至今,没好好说过一句话,但金狮总觉得与对方已是老情
      人了。因此当对方走至身旁,他二话不说,伸手即将其揽在怀中,随后就是一顿乱
      啃乱摸。过了良久,两人相拥得喘不过气来,才松开。秦倩倩松了口气,笑着说:
      “你怎么把我当成老情人啦?”金狮:“你不也没把我当新情人吗?”秦倩倩又笑
      了一下,说:“这真的是咋回事儿呀?咱们还没说几句话呢,就……”金狮:“管
      它呢,跟着感觉走。”说罢搂着秦倩倩的脖子往田野上走去。此时的田野郁郁葱葱,
      空气凉爽而温馨。秦倩倩开心地说:“我这次回来,本打算是今天一早就走的。可
      到走的时候,不知怎么总不想走,好像在等什么,结果就撞上了你。”见她这么开
      心,金狮心里反倒不安起来,心的话:“显然她把这次耽搁当成了好事,而我却只
      是想玩玩。”想到这儿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闲扯:“这么说,你明天要走?”秦倩
      倩点点头。金狮便询问了她一些业务方面的情况。当他得知其业务仅够维持时,说
      :“这么年轻的你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能在高手如云的市里站稳脚根,已是奇迹。
      这说明你不但聪慧过人,而且爱岗敬业。医生这一行越老越吃香。所以你不论遇到
      多大困难都要挺住。只要能再挺三年,必然会左右逢源。”秦倩倩激动得点点头:
      “嗯。”谈话间来至一堆麦花前,金狮说:“歇一会儿吧。”说罢先自坐下,然后
      将秦倩倩拉入怀中,又是一阵大啃大摸。秦倩倩的唇、颊温暖而柔嫩,双肩圆润,
      双乳高耸而富有弹力,腰肢柔软,臀部圆滑,大腿饱满而滑腻。因此摸至极致,金
      狮即将两人衣服全部褪去,尽情欢娱。尽兴,秦倩倩要穿衣服,金狮阻住,将之揽
      在身边,就这样仰面朝天赤裸裸地静静地躺着。此时金狮最头疼的就是秦倩倩谈及
      婚事,怎知秦倩倩竟始终一字不提,而是低声唱道:“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
      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一世的聪明情
      愿糊涂,一身的遭遇向谁诉?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
      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想到秦倩倩明天就要走了,而且此
      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金狮觉得今日机会实在难得,便又伸手去摸秦倩倩的周
      身。摸着摸着,不觉又亢奋起来,于是又尽情娱乐一番。事毕两人不知又歇了多久,
      秦倩倩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金狮便将之搂着送回屋前。
      
        第二天上午,华鲜桃跑至金狮办公室问:“你准备娶她了吗?”金狮:“不知
      道,就走就看吧。”华鲜桃:“还没决定娶,就跟人家合二为一了!”金狮:“谁
      跟谁合二为一了?”华鲜桃:“陈金狮,你这个人说假话怎么一点都不脸红?”金
      狮:“我没说假话,脸红个什么?”华鲜桃:“那麦花窝是狗卧下的?还唱什么山
      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好有情调呀!”金狮老羞成怒:“你敢盯我的梢!”华鲜桃:
      “我只想听听你们说什么,谁知你们竟……好恶心!”金狮:“这是我们俩之间的
      事,与你无关。”华鲜桃:“象你这么不检点,谁会嫁给你?”金狮:“爱嫁不嫁。
      谁要跟我,就得容得下我这个嗜好。”华鲜桃:“世上的男人死绝了?”金狮:
      “女人也没死绝。”华鲜桃:“你!好,那我就把这事捅出去。”金狮:“谢了,
      风流韵事,传出去也好。”华鲜桃:“这可是你说的啊。”说罢扭头就走,金狮动
      都未动。华鲜桃未真地去说,但自此找金狮的次数明显少了,而且一旦见了就冷潮
      热讽。
      
        秋初的一个下午,金狮进城办完事,搭公共汽车返乡。他挤上车,见仍有一个
      空座,也来不及四顾,慌忙坐下。坐了一会儿,就觉有人轻轻戳自己的后背。他回
      过头,就见一女孩笑问:“在哪来?”他定睛观瞧,才认出是乡里萧飞的千金萧慧
      妹。萧慧妹今日穿一身紧身牛仔服,发型也拾掇得蓬松了许多,因而比先前显得成
      熟了许多,以致于金狮没有一眼认出来。金狮惊呀地说:“慧妹!”慧妹笑着问:
      “怎么,不认得了?”金狮:“不是。是你变化太大了。”慧妹笑问:“是变丑了,
      还是变漂亮了?”金狮:“当然是变漂亮了。”慧妹:“以前很丑是不?”金狮:
      “不是,是太小了。”慧妹:“现在老了?”金狮:“也不是,是变成大人了。”
      慧妹听了很开心。金狮想不起说的来,只好问:“干啥去了?”慧妹:“在联社学
      习了半个月。你呢?”金狮:“取了些材料。”说罢见再没什么可说的,便转回了
      头。隔了一会儿,慧妹又戳他。他回过头,慧妹递给他两本书,说:“你看这两本
      儿书怎么样?”金狮接过一看,一本是行书字贴,一本是现代诗歌集。他未急于答
      复,而先认真浏览两书。过了一会儿,慧妹又问:“怎么样?”金狮点点头:“不
      错,好书。”慧妹:“好在哪里?”金狮先指指行书字贴:“这些字结构匀称,笔
      势自然,气势张扬而不零乱,而且好认。”慧妹:“我也觉得是这样,只是说不出
      来。哎,是不是好字都是这样的?”金狮摇摇头:“不知道。有些字我怎么看都不
      舒服,却是出自名家之手。这说明人的爱好不同。我刚才说的那一套,只代表我的
      爱好。”慧妹高兴地说:“这么说咱俩的爱好一样喽?”金狮微笑着说:“看来是
      吧。”慧妹:“你说怎样才能练好字呢?”金狮:“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应首先做
      一名忠实的学生,认真描摹选定的帖子。不要没几天就搞什么自创。”慧妹:“这
      可说到我的症结上了。为什么不能急于自创呢?”金狮:“因为任何好东西都是共
      性与个性的统一,书法也是。你若不认真临摹名家的贴子,就掌握不了书法的共性。
      离开共性的个性,尽管你认为很好看,却得不到众人的认可。”慧妹:“说得好!
      我就是这样,我总觉得我的字已经挺好看了,可就是没人说好。”金狮:“写字如
      此,做人也是如此。”慧妹睁大眼睛。金狮接着说:“现在的一些年轻人、特别是
      那些不成熟的艺术工作者,为人处世太过追求个性。殊不知脱离了共性的个性,是
      很让人费解的。”慧妹上下打量金狮。金狮:“怎么啦?”慧妹:“我怎么觉得像
      在跟一个50来岁的老头子说话?”金狮一笑:“你这鬼丫头!”慧妹:“哎,你还
      没说那本儿诗集好在哪里呢。”金狮:“噢,其实我对诗词也没什么研究,说不好。”
      慧妹:“那你说它是本儿好书,总有个情由吧?”金狮:“我说它是好书,是因为
      觉得这些诗都挺新鲜。”慧妹:“新鲜!新鲜是啥意思?”金狮:“新鲜就是没有
      雷同于前人之嫌。如果前人已经写过‘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你再写‘市里不知
      秋来到’,这就与前人雷同了。如果没有前人那句,你这句可算是好诗。但前人已
      经有了那句,你这句就不能算好诗。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嘛!”慧妹点点头,复问
      :“那如何才能避免这种雷同呢?”金狮:“还是那句话,先做一名忠实的学生。”
      慧妹摇摇头:“不懂。”金狮:“就是先把前人的诗读遍,当然是指好诗。”慧妹
      :“有必要吗?”金狮:“咋没有哇?你只有知道有人曾写过类似的诗,才能避免
      与他类似。打个比方,人家已经发明出灯泡来了,你不知道,还在那儿发明,不是
      费力不讨好?”慧妹喃喃地说:“读遍前人的诗,那多费劲?”金狮:“不费劲不
      都当诗人了?”慧妹:“你把前人的诗读遍了吗?”金狮摇摇头:“没有,所以我
      至今作不了诗。”谈话间汽车已到乡政府门口,金狮告辞下车。过不久,萧飞瞅机
      会跟金狮说:“小陈,抽空到我家坐坐,我再给你介绍个对象。”若非傻瓜都能看
      出,萧飞这次是要给自己的女儿亲自做媒了。因此金狮欣然答应,却迟迟不去。萧
      慧妹这丫头在他眼里是蛮可爱的,但不是他要娶的那种。
      
        进入10月份,陈禄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严酷的现实,四周的地梨和黄芪都种得
      太多了,以致价钱低出人们的想象,每斤地梨卖不到两角五,黄芪不值三角钱。这
      个价钱是保不住投入的。而陈禄在全家共有的十亩地里种了七亩地梨、三亩黄芪。
      起地梨是很费人手的,可如今地梨不值钱了,因此陈禄原打算雇的人也不雇了,只
      把金凤从县城叫回来,和自己及老伴儿一块儿起地梨,一天只能起半亩。这日傍晚,
      他们从地里回到家,就见本村的一位债主在门口等候。如今陈禄只欠这人五千块的
      高利贷,连利息是六千多。如今此人突然想起个收购地梨来,因此来找陈禄说:
      “你能不能用地梨还我的钱?我给你每斤算三毛钱。”陈禄心想:“我今天还了你
      的,用的时候不能再借别人的?”于是每天都把起回来的地梨直接交于此人。交完
      一算帐,地梨钱恰够高利贷本息。起黄芪的当中,陈禄老走思。玉枝以为他想不开,
      一味地予以安慰。这日黄昏,陈禄正在自家的院子里望着那三亩起回来的黄芪出神,
      见金狮回来,便问:“金儿,你现在还能贷出款来吗?”金狮摇摇头:“不知道,
      干什么?”陈禄:“想再收一趟黄芪。”金狮一听登时就烦了:“又是黄芪!你就
      知道收黄芪!就不能干些别的?”陈禄对他这一反应毫不为怪,因此仍微笑着说:
      “你想一下,这价钱都跌到这么低了,还能跌吗?再跌就只能烧火了。”金狮猛醒
      :“物极必反。”陈禄点点头:“今年它这么贱,明年还会有人种?”金狮点点头
      :“那咱们就大收特收,不遗余力地收。”陈禄:“所以我问你还能贷出款来不。”
      金狮一听又犯了愁:“银行现在能放的款都放出去了,快到货币回笼的时候了,而
      且咱们春季就把人情用尽了,恐怕不好贷。”陈禄:“这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指望
      能贷出多少来。不过咱们只要有三千块就够收一回的了。”金狮:“三千块就够收
      一回?”陈禄点点头:“现在这东西这么贱,有三千就能收往年一万的。而且东西
      越贱,农民们卖得越急,咱们还能乘势赊一部分。”金狮点点头:“哎,银狮和铜
      狮一块儿送药也有四个月了吧?他们每天挣一百多,这四个月没挣下万二?”陈禄
      :“足有万二,问题不是现钱呀!”金狮:“为啥?”陈禄:“他们每次进药又不
      知道大夫需要啥,因此只能办得全全的。这么一来,他们手头总是压着三四万(元)
      的货。因此他们现在不但没有一万二的现钱,还欠着市场两三万呢。”金狮:“那
      不能动用高利贷?”陈禄摇摇头:“我是预计它今后肯定涨,但不知啥时候涨,究
      竟涨几成。因为现在毕竟货太多了。若是一年后才涨,而且只涨三成,用高利贷不
      是很危险?”金狮点点头:“让我想想。”想了半天,就想起两个人来。
      
        晚上,金狮来到本村信贷员郗来财的家里。听金狮说要贷款,郗来财来了兴趣,
      问:“这个时候贷款干啥?”金狮如实以告:“收黄芪。”郗来财怀疑地问:“收
      黄芪!现如今黄芪多得扔在路上都没人捡,收下卖给谁呀?”金狮便讲出其中的道
      理。郗来财听罢似乎深信不疑,实际上还有几分担心,于是想:“等你真的收开我
      再收。但要见到你的行动,就得贷给你款。”于是说:“行,我贷给你三千。”第
      二天傍晚,金狮又来到迈达召信用社主任高占金的家里。高占金直到现在还在为上
      次托人给金狮说媒的事感到歉疚。因此他听明金狮来意,只问了一句:“阳历年底
      能还吗?”金狮摇摇头:“还不了。”高占金点点头:“那我贷给你五千。”金狮
      万分感谢,高占金却说:“如果你刚才说阳历年底能还,我反而只贷给你两千。”
      金狮故作惊讶:“为什么?”高占金:“我也收过黄芪,所以知道这收黄芪可不是
      收猪收羊,不但要一点一点地收,还要加工、晾晒、下广州,来来去去没三个月完
      不了。因此你若说新年之前还不了,说明你还靠得住;若说还得了,就靠不住。靠
      不住当然要少贷了。”金狮连称高明,心里却想:“撒不过去的谎,我从来就不撒。”
      就这样,他于银信部门只收不放的季节,贷出八千元的隔年贷款。凭借这八千元,
      陈禄连买带赊,收下一万二千元的黄芪。带赊,收下一万二千元的黄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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