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陈禄忧劳病炕头  金狮羞愤离原职
      
        迈达召乡政府设在和吉库仑村,却以迈达召村的村名命名,是因为迈达召村有
      座与之同名的寺院极负盛名。该院最初为成吉思汗第十七世孙阿勒坦汗的王府,后
      因西藏活佛迈达力来此坐床掌教,便成了府寺合一的寺院——迈达力召,简称迈达
      召。该召如今保留得比较完整,外观依然是王府格局,城墙高筑,门楼高耸,角楼
      高悬,里边有大雄宝殿、乃春庙、佛爷府、八角庙、太后庙、万佛殿、达赖庙等。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件奇事,即每到农历五月十三,不论什么年景,都要以此为中
      心下一场或大或小的雨。对此那些学理科的也无法解释。若说这是气候冷暖变化之
      规律,那这规律应该对着阳历,而非阴历。因为气候的冷暖变化是太阳造成的。对
      此当地老百姓倒是有个流传下来的解释,说此地一直有条真龙保佑着人们的平安。
      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居民才日见其多,进而建府建寺。不管如何,这召庙周围每年
      农历五月十三下雨是一定的。这就形成了一个习俗,每年从这天开始,人们都要来
      这里赶七天的庙会。尤其是这几年,当地政府想借此促进人们的物质、文化交流,
      特意加以组织。于是这庙会也就办得愈加红火,每年敕勒右旗境内几乎半数的男女
      老少要来走一遭。
      
        闲言少叙,却说6 月23日即农历五月十二的下午,茂林岱乡党委书记赵山猫放
      出话来:“鉴于这阵子弟兄们很卖劲儿,计划生育已提前进入扫尾阶段,听说弟兄
      们都想明天去赶会,那就赶上它一天,后天接着再干。”乡干部们已连续半个月没
      休息星期天了,如今见领导让赶会,怎肯错过?第二天吃罢早饭,金狮与邢晓波、
      关少峰、包大海、姚世清、韩水秀、常欢喜等人一块儿骑自行车,行程二十八里,
      来迈达召赶会。这帮年轻人都没有摩托,邢晓波虽已是党委办主任了,但因党委办
      主任不下乡,历来不配备摩托,闲话不提。再说这帮年轻人到了会场,既不买什么
      东西,也不烧香许愿,除了偶然吃些地方风味小吃外,就是随处转游看热闹。转至
      小晌午,金狮说:“来了这儿,午饭就该去我家吃。”说罢领众人又行程六里来至
      自家门前,却见门上挂锁。他不由得犯愁:“领人家大老远来吃饭,却不见饭!”
      想至此说:“看来我爹我妈也赶会去了。没关系,咱们先回屋,估计他们一会儿就
      回来了。”关少峰:“没关系,实在不行咱们一起做,守着锅灶还能把人饿起?自
      己做的还香着呢。”说罢众人进屋,就见锅内有一大锅的猪肉炖豆腐,锅旁有一大
      盆的米饭。金狮大喜,说:“看来我爹算见我要带人回来,所以留了饭。我已经有
      五年没赶这个会了。”说罢出去提了几十元的啤酒罐头,与众人下饭。他们自家虽
      也开着个小卖部,但因规模小,不经营啤酒和罐头。
      
        吃罢饭,金狮抽着烟说:“人们都说,西脑包的海红北沙图的梨儿,迈达召的
      小瓜清水沟的杏儿,真有味儿。来了我们这儿不吃杏子,就算白来了。”包大海:
      “吃杏子,咱们今天就算来产地了。”邢晓波:“我正要说,路上卖杏子的那么多,
      你家院子里的杏子咋都还绿着?”金狮:“山下的杏子大都还绿着,山上的却大都
      熟了。向阳花木早逢春嘛!嫌不嫌远?不嫌的话,我带你们去。”关少峰:“有多
      远?”金狮:“不到两里路。”包大海:“要走着去吗?”金狮:“骑车能走一里
      半,只需步行半里。”众人:“那就走。”说罢随金狮骑车直奔村东北的山脚而来。
      金狮边走边说:“今年我们家包了山坡上的十亩杏树,现在差不多都熟了。所以今
      天弟兄们敞开吃,吃完再兜上。”姚世清:“现在的杏子多少钱一斤?”金狮:
      “我也不知道,我是吃粮不管闲事。”说着来至坡前,改步行上坡。这里所说的山
      坡并不是真正的山坡,而是指山坡下面坡度很缓的一片土地。众人在此坡上没走半
      里,就见有两人在树上站着。金狮说:“那是我爹我妈,原来在这儿下杏子呢。”
      说罢喊:“爹!”
      
        陈禄、玉枝见金狮领着一伙人过来,便慢慢爬下树来,问:“你们在哪来?”
      金狮:“赶会来。”说罢介绍邢晓波等人:“他们都是我们乡里的。”陈禄、玉枝
      笑着说:“噢,一起赶会来?今年的会咋样?”邢晓波等人答:“不错,有大戏、
      轻音乐、马戏团,人挺多。”说话间,玉枝提过两蓝子杏,笑着说:“吃杏子吧,
      刚摘下来的,比放熟的好吃。”陈禄用大手给众人抓着杏,说:“快吃罢,要吃好
      杏就得来树下。”金狮帮着说:“就是,熟透的杏子没法儿装运,运出去的都是没
      熟的。”众人边吃边跟陈禄两口聊些农家的事。金狮瞅个间隙问父亲:“现在这杏
      的行情咋样?”陈禄摇摇头,说:“不行,一斤就是个五六毛。”金狮:“本钱能
      不能回来?”陈禄又摇摇头:“回不来,卖八毛还差不多。”关少峰听了说:“我
      见街上的杏子都卖一块多呢!”陈禄笑着说:“那是零卖。像我们这整筐整篓的哪
      能卖那么高?”说罢问金狮:“金儿,你们这几天忙不忙?”金狮:“忙呢,计划
      生育大干20天,谁都不能请假,就今天赶会,给集体放了一天假。”陈禄:“那就
      算了,你忙你的吧。”金狮:“有事儿吗?”陈禄抽口烟,说:“这杏子说熟就一
      齐熟了,我跟你妈下不过来,尽落到地上了。晚上我还得跑销售的事儿,好歹拉不
      开拴,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金狮惊愕地打量了一下父亲,这才发现向来饱满的
      父亲如今两腮深陷,头皮松驰。陈禄在热天喜欢剃光头,平日的光头油光水滑,如
      今却凸凹不平。金狮问:“银狮呢?”陈禄:“跟霍拉盖倒金手饰去了,前天走的。”
      当着众同事的面儿,金狮不便细问这一码事儿,便说:“这杏子落就落了吧,能收
      多少收多少,收不完拉倒,反正也值不了多少钱。你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急也没
      用。天塌下来,总不能叫你一个人顶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体要紧。”
      陈禄:“话是这么说,可你眼瞅着劳动果实一个个熟了又烂掉,不由得不去起早贪
      黑地收拾。”金狮无奈地望了一下母亲,突然想起姐姐小产还不到半个月,便问:
      “妈你啥时候回来的?”玉枝:“大前天。”金狮:“大前天!大前天我姐不是小
      产才十多天?”陈禄:“没办法,家里忙成这样,只好叫你妈提前回来了。你姐命
      不好,偏赶上这个时候小产。”金狮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别家的闺女坐月子,
      当妈的伺候到40天才算完。而姐姐,当妈的顾不上,婆婆又是个神经病。唉!”想
      至此又问:“铜狮送完牛奶,不能来帮一会儿?”陈禄:“哼!铜狮?他能把这杏
      子拉回去就不错了。”金狮不解地问:“现在这么忙,他跟我三叔不能轮流着收牛
      奶?”陈禄:“咳!你三叔不干了。”金狮又是一惊:“因为啥?”陈禄:“连坏
      了两次奶汁,各家损失了300 多块,他就不干了。”金狮:“他不干正好,咱们一
      家干,一家赚。奶汁咋能坏了呢?”陈禄:“天气一天天热了,遇上阴雨天不刮风,
      人们头天晚上挤下的奶汁等咱们第二天去收的时候本来就快坏了,咱们收上再跑半
      天路,不坏才怪。”金狮:“那咋办呢?”陈禄:“这个很简单,就是辛苦点。头
      天晚上就把当天挤下的收回来,用大铁锅滚了。第二天一早再收现的,就保证不坏
      了。不过这么一来,一天本来收一趟,现收成两趟了,一天不得闲。”金狮点点头,
      见同事们杏子吃得也可以了,便对父亲说:“我们走了。还是那句话,这杏子总共
      也值不了多少钱,也不是咱们的主要产业,你们能收多少收多少,千万不要把身子
      累坏了。”陈禄点点头,给众人口袋里装着杏子说:“树底下的杏子不值钱,啥时
      候想吃就来吃。”众人应承着开始下山,玉枝叫金狮:“金儿你迟走一下。”金狮
      停下,玉枝等其他人走出二十多米,方问:“那个女的是谁?”金狮:“韩水秀。”
      玉枝望了一下韩水秀远去的背影,脱口而出:“好闺女呀!”陈禄笑了一下,说:
      “我早就猜出她是韩水秀。嗯,不错。”金狮:“我看不咋地。”玉枝:“那还不
      咋地?”金狮:“可有比她好的呢。”说罢心里想:“当初你们见都未见就说不好,
      如今又夸起来了。”年初韩水秀特意打扮了一番自己,未引起金狮好感。如今也无
      心打扮了,只随便穿了一条灰色西裤、一件白色长袖女式凉衫,留个剪发头,薄施
      脂粉,反倒显得清纯、自然而俊秀。虽如此,金狮对她的爱既已被浇灭,既看清了
      她的优缺点,就不会再旧情复燃。因此他用刚才的话来打消父母的念头。
      
        第二天上午,段书记带队在一间房的邻村做计划生育的扫尾工作,干至小晌午
      时分便收工回乡。为此金狮让众人先回,自己则来至祁彩云的家里。他进屋跟祁彩
      云刚闲扯了一会儿,就见其继父谷老师回来了。谷老师向金狮打了个招呼,便独自
      坐在炕沿上抽烟。金狮搭讪着问他一些学校的事。每问一句,他只是简单地对答一
      句,便抵头抽烟。抽了半枝,他终将头转向金狮:“你们大学生在外念书,见的世
      面多,思想开放,找对象是先谈。谈到一定程度觉得合适才娶,不合适就分手。我
      觉得这个很好,有利于婚后和睦相处,我也提倡。但咱们农村还没时兴开这个。没
      时兴开,我就不敢那么做。因为我们毕竟生活在农村,不能不考虑周围人的看法。
      谁能说周围人的看法跟自己没关系呢?如果周围的人都认为我借了钱不还,我还能
      跟谁借出钱来?如果周围的人都对我的儿子有看法,我的儿子还能娶下个好闺女?
      所以我说,你若来我家做客,我双手欢迎;若是来看彩云,我觉得已经看了三四回
      了,也该停止了。我的意思是,你该拿个主意了。你若决心娶她,就开始铺排着订
      婚;不娶,也就到此为止吧。我是个庄户人,不会说话。但这不是个小事,我不能
      不说。你们若就这么谈上半年,谈成了好说;谈不成,让周围的人说:‘那个谁家
      的闺女想找人家乡里的小陈,跟人家谈了半年,后来不知有啥毛病,叫人家甩了。
      ’你说她以后还好不好寻人家?”金狮点点头,说:“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不敢说
      一个‘错’字。‘名誉’这个东西的确不能不当回事,因为它不仅仅是人的一种爱
      好,也是人生存的一种本钱。我们可以不向别人借钱,但我们的子弟不能不娶别家
      的闺女,我们的闺女也不能不寻别家的子弟。有的人自以为务实,不把名誉当回事,
      直到名誉危及到他的生存发展,才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这种人实际上是鼠目
      寸光。农村不时兴先谈后娶这个现实,我们也不能不去面对,因为有些事光咱俩认
      识上去了不管用。打个比方,如果人们普遍认为腿瘸的有本事,光你自己认为腿直
      的有本事管什么用?要当官,你还不得先把自己的腿弄瘸了?再打个比方,如果人
      们都认为窝头好吃,你种下麦子又卖给谁呀?总之,维护名誉是为了活得更好一点。
      但找对象先谈后娶也是为了婚后活得更好一点。古代婚姻全由媒人撮合,父母包办,
      不知造成多少人间悲剧。婚姻是终身大事,你一旦跟谁结婚,就要伴谁走过大半生。
      人们说‘一世的儿女不如半辈的夫妻’,因为儿女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远没有配偶多。
      就算是半路结婚,但儿女有儿女的路子,伴你一路同行的主要还是配偶。不然人们
      为啥把配偶叫做人生伴侣,不把儿女叫人生伴侣呢?正因为配偶对人的一生这么重
      要,人们在择偶上越来越慎重。为了不择错偶,现在开始讲究先谈后娶。因为人们
      结了婚不是老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而是要共同处理一系列的事情。这就存在个
      合来合不来的问题。事先不谈,怎知道合来合不来?所以我三番五次地找彩云谈,
      不仅是对我负责,也是对她负责。如果贸然结婚,婚后才发现两人性格不合,是不
      是晚了点?尽管现在离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但人总不能未等结婚就先考虑
      离婚吧?”谷老师点点头。金狮接着说:“我说了半天,并不是想说服您,让我多
      来几趟。那不近情理。那么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好象只是为了一吐为快。如今
      我谁也不怪,怪只怪农村的这个落后!”说至此沉默一会儿,抽了几口烟,又说:
      “说一千道一万,我现在处于两难的境地。究竟该怎么办,我还没想好,容我考虑
      考虑。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罢出屋,谷老师欣赏地送出屋来。
      
        6 月29日(星期六)上午,乡里召开计划生育总结大会,宣告20天的集中行动
      获得全面胜利。会后喝庆功酒,喝醉了不少人。喝罢酒,有些晕乎的金狮回办公室
      睡了一觉,然后起来赶工作。这个所谓的工作也就是编排、印发小报。时至今日,
      除了这张小报外,他虽写个不停,却仍未在任何报刊上发表过任何文章。如今他花
      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把手头上的工作赶完,见乡里的人走得没几个了,便也踏上回
      家的路。回到院中,见夏日的阳光毫无晚意,家中的大小门却都未上锁。他纳闷:
      “这个时候爹妈在家,莫非忙完了?”想着进屋,就见父亲盖着被子躺在炕上,形
      容消瘦,面色灰暗,好象睡着了。金狮轻轻地坐在炕上,就见父亲转过脸来看了一
      眼,问:“回来了,乡里不忙了?”金狮:“嗯,咋的了?”陈禄:“感冒三四天
      了,不见好。”金狮:“你太累了,身子虚,没扛劲了。”陈禄:“嗯,就是。”
      金狮:“吃药了没?”陈禄:“铁蛋(本村大夫)给打了几针,配了些药。”金狮
      :“铁蛋不行,还是叫人家刘济生或者王宝柱(皆乡内名医)看看。”陈禄:“咳!
      铁蛋不见得就不行。大夫再好,也不见得一下子就能把病治好了。正如你说的,我
      可能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金狮点点头,问:“杏子也收得差不多了吧?”
      陈禄:“还有些,你妈和银狮收着呢。”金狮惊问:“银狮回来了?”陈禄:“嗯,
      昨天回来的。”金狮:“买卖做得咋样?”陈禄:“唉!叫霍拉盖给骗了。”金狮
      :“叫霍拉盖给骗了!咋回事?”陈禄:“霍拉盖要带银狮去倒金首饰。我想试试
      吧,总不能坐家里等买卖上门,就给七拆八凑地弄了两千的高利贷。两人去了集宁
      住下,霍拉盖唉声叹气地说:‘要不你回去吧,这买卖你就别做了。’银狮问:‘
      为啥?’霍拉盖说:‘这两千能干个啥?咱们要倒的是金子,不是柴禾。’银狮说
      :‘你没见我家想尽办法才弄了这么点钱?’霍拉盖:‘我也没说你们没诚意,只
      是这点钱做不成。我跟一个朋友说好了,能借个四五千。既然是小打小闹,干脆我
      一个人做好了。’银狮:‘如果我能凑到四五千,咱们不能合股做,对半儿分成?
      ’霍拉盖:‘那我图啥呢?我有一分的本钱挣一分的利,引你干吗?’银狮:‘四
      六分成,我四你六,总行了吧?’霍拉盖:‘这还差不多。问题是,你能凑下四五
      千吗?’银狮:‘这不卖开杏子了吗?铜狮送牛奶也该结一回帐了。’霍拉盖:‘
      那好吧,我等你五天,五天不来我就走了。’银狮点头要走,霍拉盖说:‘把你那
      两千放下,一个人带着跑来跑去就不怕叫人掏了?’银狮想:‘现在世道比较乱,
      火车上发生过群体抢人的事。再说,霍拉盖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两千就开溜吧?中间
      还夹着个振华呢,他也有家。’因此就把钱给放下了。回来后,我很担心,但还是
      拿那些话安慰自己,赶紧给凑钱。这时候卖杏子的钱早还人了,送牛奶的钱等不上,
      我只好又左三百右五百地凑了两千的高利贷,让银狮拿了去。谁知等银狮去了住处
      一问,霍拉盖当天就结帐走了。”金狮心里“咯噔”一下,心的话:“这两千不次
      于当年的二十万!”嘴上却说:“丢了就丢了吧,不就是两三千么?你多少钱没握
      过,还值得为这个生气?”陈禄:“我不是疼不过这两千,而是气银狮咋就这么没
      用,太让我失望了。”金狮:“人初出茅庐,难免受一两次骗。这不等于就愚蠢无
      用,只能说是经验不足。‘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也许是好事,与其日后富了
      又被人一夜骗穷,不如现在穷的时候就受骗,日后富了能守得住。”陈禄点点头:
      “但愿他从此能学得精一点。”听了这话,金狮略放宽心,去帮母亲干活。星期一
      早上他临去上班,见父亲的病未减轻,也未加重,便嘱咐:“铁蛋的药吃完了若还
      不见效,就另请高明,千万别不以为然。”陈禄点点头。
      
        今天是“七•;一”,上午乡里召开乡、村干部及党代表大会,庆祝党的第
      70个诞辰。开罢会,离开饭时间尚早,乡长云仁义把金狮叫至办公室,说:“郝建
      东三番五次要求把你调进农科站,把马文通调出来。起初我们不同意,觉得宣传办
      没两个有文化的不行。后来架不住郝建东的一再要求,就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你去农科站兼做宣传办干事,让马文通来宣传办做专职干事。你觉得咋样?”金狮
      心的话:“我说不同意管用吗?”便说:“行啊,我去了农科站也可以写稿子嘛。”
      乡长:“这就对了。写稿子是抢早夺晚的事,哪用得着成天坐在那儿写?再说你去
      了农科站还可在科技上发挥重要作用,而马文通在那儿却啥也干不成。”金狮笑着
      说:“重要作用谈不上,我只能尽力而为。”乡长:“哎,你就不要谦虚了,你行
      的。”金狮心的话:“不谦虚行吗?不谦虚就遭殃。”于是又笑着摇摇头。乡长:
      “这样的话,你跟马文通得换一换住处。”金狮心的话:“废话,这还用你说?”
      于是说:“行,下午我就搬。”说罢出得乡长办公室,心里有些不悦,但总的来说
      还算平衡。因为他对这一变动早有预感,自己长期写不出好稿子来,被调出宣传办
      是早晚的事。再者他认为,只要自己有朝一日拿出好货来,不论在哪儿都可起飞,
      不一定要经过宣传办这个踏板,常规不等于必然。其实对这次人事调整,马文通和
      金狮都不乐意。马文通是临时工,年岁也大了,只想在农科站弄点实惠;金狮则只
      想在宣传办图个前程。不管怎么说,金狮还是于当天下午即跟马文通换了办公室,
      跟姚世清住在了一起。
      
        舞会在茂林岱乡方兴未艾。乡政府院内平日尚且常常办舞会,在这党的生日自
      然要办上一场。晚上,舞会进行至中间,乡中学的岳晶晶随段晓燕等人来至会场。
      她今日上穿小巧的短袖衫,下穿飘逸的长裙裤,显得丰满而又婀娜;加之乌发披肩,
      凉鞋轻盈,透着几多柔媚。可以说,她的到来给整个会场增辉不少。继关少峰、邢
      晓波之后,金狮邀岳晶晶跳了一曲。跳罢,邢晓波跟金狮、关少峰说:“这么好的
      场面,光跳舞怎么能行?”金狮点点头:“再有人伴唱就好了。”邢晓波:“可惜
      我不会唱。”金狮:“我也不会唱。哎,少峰唱得不错,先来一个。”关少峰:
      “行,我先来。”邢晓波便拿起话筒说:“喂喂,为了让大家跳得尽兴,我们现在
      请出全国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关少峰先生给大家演唱一首,大家掌声鼓励!”一阵掌
      声过后,关少峰唱起了《少年壮志不言愁》:“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
      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唱得的确不错。掌声过后,邢晓
      波拿起话筒:“下面请亚洲超级劲歌手陈金狮先生为大家一展雄风,大家掌声鼓励。”
      金狮听了一愣,然掌声已然响起。他忙摆手说:“我不会唱,我不会唱。”关少峰、
      邢晓波:“没事儿,随便唱。”金狮:“我从没练过。”邢晓波:“怕什么,这里
      谁不是业余的?”
      
        说罢对着话筒:“他嫌掌声不够。”掌声再次响起。金狮万般无奈,拿起话筒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就胡来几句吧。”说罢想了想,唱起了电视连续剧《霍
      元甲》的主题歌:“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啊!睁开眼吧,开口叫吧,哪个愿臣
      虏自认……”他没有撒谎,的确不会唱,从小就没这个薰陶,等大了也就不好入门
      儿了。这竟成了他的终身憾事。正因为这样,他选了这首《霍元甲》主题歌。因为
      这首歌调子简单,只要嗓子亮就行。而他恰恰是光有嗓子没有调。结果一曲唱罢,
      群情激奋,纷纷说:“这就是不会唱?再会唱可咋收拾?”邢晓波见众人情绪被调
      动了起来,又拿起话筒:“光男的唱不行,这次得来个女的。下面请一代歌仙岳晶
      晶女士为大家一展歌喉,掌声鼓励!”掌声中,岳晶晶落落大方地走至台前。人们
      从她平日说话的音色推测,她唱出来的一定是李玲玉、杨玉莹一派的甜点。哪知她
      一反常态,竟在甜的底蕴上增加了粗犷的气质,一开口便把人们带到了旷野古道上
      壮士与侠女缠绵绯恻的意境中。她唱的是《金镖黄天霸》里的插曲:“壮士啊,我
      的朋友,你不要离去。为什么要我咽下这苦涩的泪滴?魂里梦里,都是你……”金
      狮怦然心动,心的话:“我当初为什么选择了婷婷?唉!罢了罢了,既然都不娶,
      就别再往回招惹了。”
      
        岳晶晶唱得真好,比那原唱还好,还有感染力。直至全曲终了,人们才想起这
      是在乡政府舞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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