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阎王斗胆发横财  判官舍命兴家门
      
        按理,阎王是要人命的。而陈禄自担任阎王之后,终究没要人命,却只要过一
      群狼的命。是这么回事,这日生产小队队长领着陈禄等二十余人进深山伐木。当他
      们伐好木,各背一背木料下山的时候,队长不小心闪断了腿。众人只得轮流背着他
      往回返,结果走到半道上天就黑了下来。而就在这时,从他们的身背后突然传来几
      声狼叫。他们转身循声望去,就见二十米外有20多只狼正睁着绿汪汪的眼睛注视着
      这里。众人本能地撒腿就跑,就把队长撂在了原地。陈禄随众人跑了一截,猛然想
      起断了腿的队长,便转身返回。队长见众人都跑了,心的话:“得,我将死无葬身
      之地。”就在绝望之际,又见前面返回一位铁塔般的人物,手里攥着一根将近两米
      长的木棍。这根木棍是陈禄从一棵杏树上精心挑选下来准备带回家挑水用的,圆且
      直,尚湿,特结实。队长还真有些大将风度,见陈禄返回,叹口气说:“算了,你
      一个人也救不了我,只能多搭一条命,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往日有对不住
      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陈禄未理会队长,而是一声不吭地走至其身后,圆睁虎
      目与群狼对视。显然,狼仗着自己数儿多,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阵势。这让陈禄想
      起了那些仗着人多整人的人,想起了自己悲惨窝囊的身世。面对接二连三的欺压,
      他空有一身的力气和武艺,却因为保身安命,不得施展。他想啊想,恨啊恨,恨至
      极点,就主动冲向狼群。群狼也知道来者不善,先闪在两旁,避其锋芒,然后从四
      面攻上。陈禄便把棍抡圆了来打。他的棍奇沉奇快,众狼挨着就伤,碰着就亡,眨
      眼倒下一片。就在这时,一只硕大的狼——大概是狼里的二当家,竟能从陈禄的棍
      下抓住空隙,扑到他的背上。陈禄此时用棍返击已是不及,于是急弓身撒棍,伸双
      手卡住狼脖,向地上狠摔。说时迟,那时快,当他摔掉那二当家直起身,就见另一
      只更大的狼——大概是狼王,已张着大嘴接近自己的哽嗓咽喉。此时用手拒之已是
      不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禄只得张开大嘴,咬向狼嘴,竟一下子差点把狼的上
      嘴咬下来。趁此他急抬双手死死卡住狼脖,然后来个360 度的大转身,将狼王甩上
      十米高的崖壁。随后一只普通的狼向陈禄侧面偷袭,被陈禄反手劈于掌下。还有一
      只狼原本要偷袭,见此转身要跑,被陈禄一个箭步赶上,一脚踢出两丈多远。其余
      的狼见势不妙,四散逃命。陈禄拣回木棍,环视倒下一片的狼,就见一只体形较大
      的狼既未倒地,也未逃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他一下火起,举棍去打,就见该狼
      也不抗争,也不躲闪,只是缩头哀鸣。陈禄纳闷,定睛细瞧,却见该狼下面还有一
      只尚能活动的小狼。显然,这是母狼在用生命掩护小狼。陈禄心里一软,收棍返身,
      背着队长下山而去。路上队长问:“你咋那么大的劲?”陈禄:“我平时也没这么
      大的劲,今天这劲可能是急出来的。”队长:“那别人咋急不出来?”陈禄:“因
      为害怕。其实,人不论从体形上还是灵活程度上,对付一只狼都没问题。以前之所
      以发生一只狼吃掉三个人的事,是因为那三人胆寒。人在胆寒的情况下,甭说急出
      成倍的力气,就连平时一半儿的力气也没有了。”队长:“那你不怕吗?”陈禄:
      “怕还能站在这儿?”队长:“啊呀!看来你那胆比姜维的还大!”陈禄没吭声,
      心的话:“我今天能打退群狼,胆大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心里有恨。”事后,队
      长知恩图报,处处照顾陈禄。
      
        那个年代的后生十八、九就都娶媳妇了,有的更早。陈禄却顶到二十出头仍看
      不到成家的迹象。地主成分,又是活阎王,谁找呢?在能干不能干收入都一样的年
      月,凶狠只能给自己的成婚增加一层障碍。因此那时的好姑娘俏丫头都愿意嫁给贫
      农子弟或干部家庭。而陈禄又非好的不娶,总觉得人一辈子就娶一个女人,不能凑
      乎。抱着这种想法,拿他的条件,还想娶媳妇吗?因此就连他自己也没个底。陈福、
      陈禄本来是有童养媳的。陈福的叫桂花,陈禄的叫巧枝。陈福高中毕业后因患肺痨,
      一直没与桂花圆房。陈福死后,生亮只好把桂花当闺女聘了。聘了后,桂花像亲生
      女儿一样,一直与陈家保持着亲密的来往,很疼爱陈禄兄弟。陈禄与巧枝同岁,从
      小青梅竹马,感情甚好。情窦初开时,陈禄威武大方,巧枝风流窈窕,彼此也倾心。
      
        生亮死后,巧枝开始也无别的想法。但有一天,本公社的一名副书记托人来给
      儿子求婚。当时巧枝不在家,陈母和陈禄本就打心底不乐意,又听说要娶巧枝的是
      个买东西算不了帐的主,于是就回绝了这门亲事。谁知巧枝回来听说后,告到公社,
      说陈母剥夺她的婚姻自由。陈母没法,只好依样聘出。出嫁前夕,巧枝要与陈禄做
      一夜夫妻,以表歉意。怎知陈禄摆摆手说:“算了,这又不是什么便宜。”结果巧
      枝嫁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陈家也不主动去攀扯,双方就此断交。
      
        就是在那个人民公社时期,清水沟也有三种可供农民私自种植和收获的土地—
      —自留地、白留地及宅院占地(以下统称自留地)。三年困难时期过后,被饿怕又
      习惯于自给自足的农民们普遍在自留地里种了粮食,以弥补统分粮之不足。而事实
      上,有很多消费是任何时候都不能避免的。这些消费除了粮食,就数烟草了。抽烟
      的人可以不吃肉,可以不穿好衣服,却不能不抽烟。因为不吃肉只是一时的没滋味,
      不穿好衣服没什么明显的不舒服,不抽烟却会感到一天不自在。所以你看,自打烟
      草消费传到中国以后,不论穷富,抽烟的都不在少数。就连那红军在爬雪山过草地
      的途中,抽烟的仍照抽不误。正是基于以上考虑,自三年困难时期的最后一年即六
      二年起,陈禄在自留地里全都种了烟叶,而且连种三年,结果收入两千多元。两千
      元是个什么概念?那时一斤米六分钱,县级干部的月工资40多元。陈禄发了,婚姻
      的曙光也终于向他显现。
      
        清水沟村南二十五里有个叫上兴地的村子(现属茂林岱乡)。话说清朝后期,
      该村有个富得流油的大户。户主杜旺先后娶了三房老婆,连生了七片丫头,就是生
      不下个儿子。直到五十来岁的时候,方生下一子,取名宝器。宝器降生后,不但父
      亲和生母视之为心肝宝贝,就连另两位姨娘也因自己没儿子,将之宠而又宠。宠的
      结果是,宝器活了一辈子不会拿筷子,更谈不上洗衣做饭了。相传一次宝器生火,
      将柴禾放在上面,煤炭放在下面,生了半天,折腾得灰头土脸,也没生着。宝器的
      生活自理能力一塌糊涂,读书写字却一点也不含糊,可以说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妙笔生华,笔走龙蛇。相传一次他从朋友家借了一本儿一指厚的书,不到一袋烟的
      功夫就送回去了。原来他边走边读,不到自家门口就已读完。朋友不信,翻书考他,
      他竟能复述得一清二楚。杜旺为此很是欢心,心的话:“只要读好书,又有我的万
      贯家财做后盾,不会干活又何妨?”谁料想他死后,宝器抽起了大烟。有人说了,
      宝器有万贯家资,年年租息广进,抽个大烟又何妨?不错,人光抽大烟是费不了多
      少钱的。但你别忘了,抽大烟的人有个共同特点,即不理正事;何况宝器也理不了
      正事。再者,宝器一顿要抽掉一头牛。怎么一顿能抽一头牛呢?原来宝器抽烟,自
      己不去买,打发人去。而他自己又不懂烟土行情,所以往往要拿出成倍的银两。买
      回烟来,也不是他自己一个抽,而是有几位烟友陪着抽。几个人抽烟,也不是自装
      自抽,而是另有几个人在旁边伺候着抽。现银抽完了顶租息,而租息也不是如数地
      顶,而是三下五除二地顶。顶完了租息卖器物,而器物也不是依质论价地卖,而是
      金卖银钱。卖完了器物卖地,而地也不是随行就市地卖,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卖。
      
        一顿一头牛,一天又是几顿?因此不消几年功夫,宝器就只留下自己住的一套
      房子了。家产散尽,宝器抽烟也就不那么排场了,开始自买自装自抽。这天他外出
      打闹烟土抽了回来,已是饥寒交迫,一进门却被老婆扇了两个耳光。为什么呢?因
      为他连仅有的藏身之地也卖了。抽大烟的人也没脸没皮。宝器挨了两个耳光,遭了
      一顿哭诉,见老婆睡去,便自己拉开厨柜找吃的。找到一撮冷莜面、两颗冷山药、
      一碗冷盐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三抓两拨地吃了。吃完睡了一觉起来,就感到
      头痛恶心身子沉。老婆忙带他去找邻村的一位远近闻名的老中医看病。老中医采用
      针灸疗法,宝器很快就感到轻松了。老中医交待:“明、后天的同一时候再来。”
      第二天,宝器独自来找老中医,经过一番针灸,更觉舒坦。第三天去了,待老中医
      把最后一根针拔出,宝器突然“妈呀”一声,双手抱肚倒在炕上。在炕上蜷了一会
      儿,舒展开来,感觉没什么事儿了,便兴冲冲地回到家。谁知回家坐了一会儿,突
      感心慌腹痛起来。老婆慌做一团,急打发大儿去请那位中医。然而等中医赶来,宝
      器已断了气,享年36岁。见他已死,其老婆和姐姐们跟老中医算帐,逼着老中医赔
      了一些钱。事后人们问老中医:“宝器怎么会死呢?”老中医锁眉摇头:“我也搞
      不清,大概是命尽了吧。”
      
        宝器死时不仅撇下一个年仅三十四岁的小脚老婆,还撇下两个未成年子。大儿
      十六岁,叫杜强;二儿十二岁,叫杜毅。为此其七位姐姐凑钱将其住房赎回,并周
      济其老婆孩子凑合度日。父亲死后,杜强有两恨。一恨大烟。好好的一个人一旦抽
      上大烟,就会变得那么自私。二恨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们。他父亲当年如果身边有一
      个有良心的管家,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他开始不相信任何人,本来有的同情心也
      就此泯灭。如今他的脑子里只有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因此开始变得异常冷酷。而
      且,他是享受过荣华富贵的人,如今却落得一贫如洗,因此也变得不太那么珍惜生
      命,跟人争斗起来全是拼命的架式。就在这种心境下,他开始领着弟弟重振家业。
      
        上兴地一带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靠天吃饭,一年很少能接到些河水。只有等
      到山里发大水,上游的人用不了,才能接住些。而山沟里发出的洪水很肥,含有丰
      富的土壤和有机肥。被这洪水淤过的地,能一下子从荒滩变成良田。因此洪水一下
      来,人们就没命地去抢。杜强领家以后,每遇洪水下来,就挥锹去争,为此还创下
      一套鬼见愁的锹术。结果四年后就拥有了四十亩良田和二十亩薄地,同时落下个绰
      号——判官。看着杜强长大,家里又有了些积蓄,杜母开始托人为杜强说媳妇。可
      连说了七八位,杜强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娶。最后他反倒先火了,斥责媒人:
      “你们怎么尽给我说些丑八怪?”媒人就说:“吆!象你这孤儿寡母的小富农,还
      想找个什么样的?”杜强就说:“象这样的以后就别说了。”从此说媒的也就日渐
      廖落。
      
        就在连续半年没有媒人登门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平时不做媒的媒人,说的是邻
      村大地主牛草宽的小女牛娟儿。牛娟儿还捎书一封,要杜强向其父下聘礼求婚。杜
      强看了牛娟儿娟秀的手书,心花怒放。他是见过牛娟儿的。
      
        一年前的一个夏天,日近西山,橙色的阳光映照着充满生机的田野。穿着还算
      整洁的杜强正和一帮小伙在路旁放牧着自家的耕牛,就见一位妆扮入时的闺女领着
      一男一女由北而来。小伙子们都定睛来瞧,由远先看到的是圆圆的额头下如星的眼
      和可人的脸;及至近前,但见其鼻似悬胆,透着灵气;口如花瓣,含着笑意;目似
      碧波,泛着春光;面如熟桃,漾着活力;身姿婀娜,蕴着生机。见这么多人象看戏
      一样看自己,姑娘蹙眉往路边瞥了一下,就见一人身高背直,额高眼大,唇红脸润,
      不仅威风凛凛,而且秀气浓浓。姑娘于是冲他嫣然一笑,低下头往前走了。走了一
      截儿,问随行妇人:“那个高个子是谁?”妇人:“那就是鬼见愁的判官杜强。”
      
        姑娘:“我还以为他长得啮牙咧嘴的呢?”再看杜强见姑娘走远,急问左右:
      “此人是谁?”答曰:“牛草宽的小女牛娟儿。”杜强一听,心凉了一半。
      
        杜强不奢望把牛娟儿娶回来,因为牛草宽是位出名的势利眼,而自己要挣到与
      人家门当户对的份儿,起码也得十年。十年过后,即使自己不娶,人家也早嫁了。
      
        所以他在婚姻上推三阻四,倒不是在等牛娟儿,只是想找个差不多的。如今他
      接到牛娟儿的美意,自然喜出望外,不日打点聘礼,到牛草宽门上求婚。牛草宽说
      :“牛娟儿已经名花有主了,许的是县长的二公子。”听了此话,杜强先是心底一
      凉,接着勃然大怒:“那你为啥还要托人给我说媒?”牛草宽也是一愣:“我啥时
      候托人给你说亲了?”杜强一下被噎住,心想:“是呀!牛草宽啥时候托人给我说
      亲了?”
      
        想至此,也不便把牛娟儿托媒的事说出来,只好羞羞答答地带了聘礼往回走。
      刚走几步,就见牛娟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说:“是我托人叫杜强来下聘礼的。”牛
      草宽又是一愣,继而把扶手一拍:“你!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牛娟儿自觉理
      亏,便撒娇道:“现在商量也不迟嘛!”牛草宽:“你!嘿……”正要说什么,见
      杜强还在一边儿站着,便说:“强子,你先回去,容我考虑考虑。”
      
        打发走杜强,牛草宽跟小女讲了一大堆的道理,什么你们娃娃家不当家不知柴
      米贵,只顾看着顺眼,过了门儿后悔都来不及;杜强的性子烈,还不把你就菜吃了?
      
        等等、等等。等老父说了半天,说得没词了,牛娟儿开言:“爹,您的心意我
      明白,您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我也不是专看长相的傻丫头。我先给您背一首诗:‘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满城尽是看花人。’看人要
      往远处看,要从他的成事前看到成事后。不要等人家成了事再去攀扯,那多不光彩?
      我看杜强不是没出息的主儿,何况他现在也能养起一大家子。我喜欢的正是他那出
      息劲儿。你若把那小白脸找来,我还看不上呢?再说杜强的性子,凶一点怕什么?
      那西楚霸王凶不凶?对虞姬怎么样?那朱元章毒不毒?对马氏怎么样?所以你若真
      为我好,就把我许给杜强。”牛草宽:“有现成的宝贝不要,要那可能的!后路是
      黑的,谁敢保证他日后就能发达?就算他日后能发达,那得等到啥时候?人不风流
      枉少年。
      
        等老了才发达,吃也吃不动了,逛也逛不动了,不遗憾?“牛娟儿:”你让我
      找的是县长的儿子,不是县长。县长的儿子能不能保住县长的江山?杜强的本事我
      见了,他的却没见。人从苦到甜是天天高兴,从甜到苦却是天天不高兴。你是要我
      天天高兴,还是天天不高兴?再说,从无到有方显英雄本色。接现成的,搞得再好
      也算不得本事。“此话无意中伤着了牛草宽。牛草宽当初就从父亲那里接过一笔丰
      厚的产业,如今只是把这笔产业翻了一番而已。因此他听了女儿的话,有些不悦,
      说:”你!唉……“因是自己的女儿,他也没办法,只得接着说:”女娃子家逞什
      么英雄?英雄自古多磨难,因为没有磨难就没有英雄,正如没有疑难杂症就没有良
      医一样。“牛娟儿:”我们女子就不能享受点成就感,就只能在男人的臂膀下窝藏
      一辈子?“牛草宽:”这是你们孩子家的想法,正经遇上麻烦,后悔都来不及。‘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不经历风雨,以为那风雨比明媚的阳光还要
      美丽。
      
        你现在不理解我没关系,将来总有一天会理解的。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我宁愿
      现在遭受你的咒骂。“牛娟儿:”人的口味是多色调的,甜食吃多了,需要吃点咸
      的;安逸惯了,还需要点冒险作补充。只有酸甜苦辣都尝过,才是完整的人生。“
      
        父说父有理,儿说儿有理,父女俩终未争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还得硬来。只
      见牛娟儿说:“我意已决,非他不嫁。”牛草宽:“我心已定,决不给他。”牛娟
      儿:“不管你同不同意,到时候我就过去,除非你圈我一辈子。”牛草宽:“你要
      嫁他,我就没你这个女儿。”牛娟儿:“我这女儿,你承认也是你的,不承认也是
      你的,这是由血缘关系和你对我的二十年养育之恩决定的,不会因我嫁了谁而改变。”
      
        牛草宽被搞得啼笑皆非,但就是不同意。牛娟儿便托人给杜强捎信,要杜强到
      某一天只管大吹大擂来娶。到娶的那天,牛草宽没给牛娟儿准备一点嫁妆。谁知牛
      娟儿自己准备了一份,像模像样地上了轿。说归说,闹归闹。牛娟儿既已成了杜强
      的人,牛草宽毕竟疼爱小女,便补办了一份倍加丰厚的嫁妆送过去,深怕小女受气。
      其实牛草宽也很喜欢杜强,只是不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因为自己的奶奶当年随爷
      爷创业,就没享几天福。
      
        把牛娟儿娶回来,杜强就下了两个决心:第一,绝不依赖牛草宽发家致富;第
      二,绝不让牛娟儿受苦。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杜强虽与岳父家保持着亲密的来往,
      却从未向岳父大人张嘴借要过什么。再者,杜强不论干什么事,从不要牛娟儿帮忙,
      让牛娟儿爱干啥干点啥。而牛娟儿呢,也不喜欢闲着,主动操持着家里家外。就这
      样夫妻俩恩恩爱爱地生活了二十年,和杜毅两口就共同累下800 亩良田、300 亩薄
      地和成群的骡马牛。这年入冬的时候,杜家的庄户收割碾打完毕,牛娟儿便急忙收
      拾着回娘家。这几天她不知怎地特想回娘家,只是因为家里忙,才硬撑了几天。谁
      知她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儿,就见大哥穿着一身孝服进了院子。牛娟儿感到不妙,急
      忙迎出屋询问究竟。大哥说:“爹爹老(死)了!”说罢哭出声来。牛娟儿:“爹
      爹身子不是还硬着么?怎么说老就老了?”大哥:“昨晚吃了一斤莜面、喝了半斤
      酒睡下,就再也没起来。”牛娟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作一堆。屋里的婆婆听见,
      赶忙出来把儿媳搀扶回屋。不大一会儿杜强回来,一看这阵势就全明白了,也不禁
      悲从中来,流出泪来。这是他自父亲去世以来第一次落泪。悲泣一阵,杜强来劝大
      舅子和媳妇:“不要太伤心了,岳父大人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生前很快活,身后也
      没什么牵挂。”兄妹俩点点头,止住泪。大哥喝口水,到别处报孝去了。于是牛娟
      儿重新收拾了一下,和杜强一块儿回娘家奔丧。料理完丧事,杜强先回,牛娟儿留
      下陪老母亲住了一阵子。住完娘家,牛娟儿在返家的路上就感身子有点沉,回到家
      里便上炕躺下。杜强问怎么了,牛娟儿说:“不要紧,可能是累的,歇一会儿就行。”
      
        杜强不放心,请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受了些风寒,吃点药应该没事。杜强差人
      把药煎好,亲手端给牛娟儿喝。牛娟儿喝了药不大一会儿,就大吐不止。杜强急差
      人请大夫来瞧。然而等大夫来了,牛娟儿已手脚冰凉,享年三十八岁。杜强办丧事,
      免不了要请阴阳看风水择日子。阴阳给牛娟儿看完命,说:“贵夫人本来福分一般,
      应在有苦有乐的生活中度日。而她爹和你却强扭命相,不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气,
      害得她三十七年就享尽了七十四年的富贵。她不走才怪!”杜强听了说:“胡说,
      人有难过死的,哪有舒服死的?”说罢另请了一个阴阳来瞧。阴阳瞧罢说:“贵夫
      人命里只能享福,不能受罪。所以在你的苦日子到来之前,就找了个借口,随她父
      去了。”杜强一听不禁大怒:“更是一派胡言。我这人家正蒸蒸日上,哪来的苦日
      子?”“兄妹俩点点头,止住泪。大哥喝口水,到别处报孝去了。于是牛娟儿重新
      收拾了一下,和杜强一块儿回娘家奔丧。料理完丧事,杜强先回,牛娟儿留下陪老
      母亲住了一阵子。住完娘家,牛娟儿在返家的路上就感身子有点沉,回到家里便上
      炕躺下。杜强问怎么了,牛娟儿说:”不要紧,可能是累的,歇一会儿就行。“杜
      强不放心,请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受了些风寒,吃点药应该没事。杜强差人把药煎
      好,亲手端给牛娟儿喝。牛娟儿喝了药不大一会儿,就大吐不止。杜强急差人请大
      夫来瞧。然而等大夫来了,牛娟儿已手脚冰凉,享年三十八岁。杜强办丧事,免不
      了要请阴阳看风水择日子。阴阳给牛娟儿看完命,说:”贵夫人本来福分一般,应
      在有苦有乐的生活中度日。而她爹和你却强扭命相,不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气,
      害得她三十七年就享尽了七十四年的富贵。她不走才怪!“杜强听了说:”胡说,
      人有难过死的,哪有舒服死的?“说罢另请了一个阴阳来瞧。阴阳瞧罢说:”贵夫
      人命里只能享福,不能受罪。所以在你的苦日子到来之前,就找了个借口,随她父
      去了。“杜强一听不禁大怒:”更是一派胡言。我这人家正蒸蒸日上,哪来的苦日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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