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豺狼互相残杀
      
          在德国,清除“七·二零”和卡纳里斯的密谋分子之后,德国中央保安局所属
      各情报机构也作了最后一次变动:军事情报局被解散了,它的头目汉森上校已被绞
      死;谍报局的有关人员被消灭,它的各个分队被拆散分配在第四局(盖世太保)和
      第六局(党卫队保安处外事局),合并到盖世太保的部队从事间谍活动、反间谍活
      动、跳伞和破坏活动。军事情报处的部队合并在党卫队保安处。从此盖世太保和党
      卫队保安处的每个科都有一个相应的“军事小组”。
      
          七月二十日的谋叛使希特勒完全确信,不能相信军队这个“反动集团”,他决
      心羞辱它一番。
      
          根据马丁·鲍曼的建议,把年轻的、狂热的党员提升为军官,并把他们分配到
      部队去,以便监视他们同伙的政治行为。凡是他们认为不符合纳粹的事,都要直接
      报告给那个凶恶的纳粹正统观念的卫护者鲍曼。于是他们控告“西里西亚集团军的
      军官们”有“反战行为”,因为曾在一场可怕而漫长的战役中受到严峻考验的、并
      被证明是可靠的集团军在俄国的猛烈攻击下退却了。
      
          希姆莱达到了他荣誉的顶峰,终于当上了集团军的领导。一九四四年岁暮,他
      的武装党卫队大约发展为七个扩大师,荷兰和法国的“志愿军”参加以后,又增加
      了两个旅。
      
          由那些为了逃避处罚,从自己国土逃到敌人运输车上的多里欧民兵组成的特别
      志愿军与党卫队志愿军“查理大帝”暴风旅相继成立。
      
          当希特勒发布命令之后,德国军队就紧紧地卡住法国东部,而盟军部队直到一
      九四五年初才到达莱茵河和德国的边界。
      
          八月二十日,奥伯格和克诺亨把他们的司令部建立在维特尔,他们几乎还没来
      得及整理一下,就得到了两个使人恼火的消息。首先是希姆莱的那封十分侮辱人的
      信,党卫队首脑和警察头子用最粗鲁的言语指责他们说,他们在七月二十日不进行
      抵抗,束手就擒。并对他们的勇气和忠诚表示怀疑。几天以后,即八月底,卡尔登
      勃鲁纳粗暴地命令克诺亨前往柏林。克诺亨对这次委派不抱幻想:只要他还在巴黎,
      就不会加害于他,不然会影响盖世太保的撤退。随着占领法国的结束,放纵的时代
      也过去了。他的敌人终于成功地使他失宠。事实上,卡尔登勃鲁纳眼下耍立即告诉
      他,他已经被降了职,并且调到武装党卫队去当一名普通士兵。
      
          不久,克诺亨被分配去担任阿道夫·希特勒的侍卫,接着受命在捷克斯洛伐克
      的贝内肖夫演习营训练防坦克战。
      
          他被派遣到前线,然后又从那里被召回到柏林,这一次他获悉希姆莱与他重归
      于好,他将在德国中央保安局任职。一月十五日,克诺亨的职务已被指定了下来,
      他受托去配合党卫队保安处组建新的科,发挥原谍报局的作用。但是德国的崩溃使
      他没有时间来完成他的任务。
      
          在维特尔,克诺亨的职务由曾任图卢兹局前局长的冲锋队中队长祖尔接替。希
      姆莱命令,要在法国的一小块仍然由德国占领的土地上建立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
      所在地可用来作为把间谍派到已解放的法国土地上去的根据地,这些间谍首先应该
      从以前逃往德国的法国内奸中进行招募。
      
          九月,希姆莱拜访了在热拉尔梅尔的勃拉斯科维兹上将,此人一直任G集团军
      ——即新组建的H集团军的首脑。希姆莱借此机会考察了他的间谍,这也许是他到
      法国的最后一次旅行。不久以后,奥伯格被安置在圣迪埃附近的普兰凡,达尔南及
      其助手克尼平在那儿看望了他,以便在改善物质条件方面得到他的援助,因为这些
      民兵的生活条件比住在希尔梅克军营里还要来得糟糕,所以他们期望到了德国后能
      重新进行编制。
      
          奥伯格在普兰凡向法国的一个城市人民发出了最后的重要通知,要求圣迪埃居
      民于十一月八日撤离城市。十一月七日,奥伯格草拟了一项关于撤离的命令(注)。
      从十一月九日到十四日,准予在城市里进行抢劫,把货栈的存货从工厂里拖走,把
      工具和机器运往德国,然后,把所有不能拆卸的设备炸毁,同时火烧市内的房子,
      那熊熊大火整整燃烧了三天。十个企图抢救自己家具的居民被就地枪决。最后,把
      所有十六至四十五岁的居民拉去从事建筑防御工事。事实上,采用这种方法聚集起
      来的一百四十三个居民被押送他处。
      
      
      
          (注)贴在市议会布告上的撤退命令用了以下几句结结巴巴的法语:“德国国
      防军的意图是要居民尽可能远离战区,免得受害遭殃……”(布告诚意地附上拟草
      人的德文原件加以说明:“德国国防军尽力使居民远离作战区,以避免牺牲和痛苦,
      由于这个原因,圣迪埃的居民必须进入由战地宪兵队或指示牌所指定的区域,截止
      期为1944年11月9 日九点钟,供应五天口粮,衣服盖被自带。停留在撤离区必定自
      取灭亡。”)
      
          十一月十八日,奥伯格同他的参谋部一起从普兰凡迁到贝耳福附近的鲁日蒙。
      他在那儿只逗留了几天,然后穿过格布魏勒和恩西斯海姆继续撤退。十二月一日,
      奥伯格、祖尔和他们的人终于越过了莱茵河,于当天晚上到达弗赖堡。十二月三日,
      队伍到达茨维考,奉希姆莱之命,奥伯格和祖尔的工作部门在那儿安营扎寨。
      
          不久以后,奥伯格在由希姆莱指挥的魏克塞尔集团军中获得了指挥权,他结束
      了警察生涯,重新进入武装党卫队。
      
          盖世太保在法国又活动了几个月。爆破学校,间谍学校和许多专科分校设在弗
      赖堡和济克马林根附近的施特滕。
      
          斯科尔兹内在弗里登塔尔建立了一个培训情报间谍和破坏分子的中心。过去逃
      往德国的法国人民党,全国人民联盟的成员,主要是国民军和革命社会运动党(前
      蒙面党徒)的成员被招募去当间谍,首先由达尔南向冲锋队大队长德特林提供士兵,
      德特林同他的副官中队长欣里希斯博士一起接受在锡格马林(根招募士兵的任务。
      德特林是“狐狸”
      
          特遣队队长,他的任务是把间谍潜送去法国。
      
          最后,达尔南受权为法国民兵部队办一所专科学校。由民兵部队主管和领导,
      党卫队保安处和盖世太保的教官“协助”工作,也就是要在民兵部队成员德甘和他
      的助手——卡古莱的杀人犯菲利奥尔的领导下进行工作,菲利奥尔是民兵部队“第
      二处”的拷问者之一(注)。后来达尔南甚至计划在法国建立一个“白色游击队”。
      
          (注)菲利奥尔在利摩日区工作时化名为“德尼”,给人留下了可怕的印象。
      
          经过努力,一个个培训间谍的基地建立了起来,一批批间谍和破坏分子潜入法
      国。一些人秘密地越过巴塞尔旁边的勒腊赫边防站进入瑞士,多数人被瑞士警察逮
      捕,其他人则成功地进入法国,甚至有些人在完成任务之后返回德国.但是绝大部
      分人不久就被逮捕。
      
          还有一些人同降落伞一起从飞机上被扔了下来,他们被放在软垫的储藏器里,
      因为这些行动只能在夜间进行,深夜跳伞对于未受过训练的人来说是危险的。大部
      分间谍到达了科雷兹县。几小时以后,当他们还来不及执行任务就被逮捕。而有些
      人在这一瞬间咬破了装有毒药的胶丸进行自杀,每个间谍都随身带有这种胶丸。
      
          在盟军后方地区进行的所有间谍破坏尝试几乎全部失败。一九四五年初,德国
      人对军事形势已感到绝望。
      
          从暴力中产生、靠犯罪和恐怖养育十二年之久的纳粹分子慢慢地坍倒在一片废
      墟和血泊之中,整个民族同它进行了殊死的斗争。
      
          昔日的那些忠实信徒、狂热透顶的纳粹分子、“伟大的领袖”、国家的主人都
      在绝望地想从“世界毁灭”的一片混乱中捞到一根救命稻草,并想方设法施展出他
      们的浑身解数。
      
          这些全能者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窥伺着自己身边的人,都想从别人那里知道些什
      么,策略上微不足道的错误往往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希特勒政权的这幢人造大
      厦埋在他总理府的避弹室里,现在他感觉到这幢大厦正处在崩溃阶段(注)。他知
      道,昨天还在阿谀奉承他以及为了听从他嘴里的一句话而犯下滔天罪行的那些人,
      现在却想把他遗弃不顾。可是他就象古埃及的国王一样不愿独自离开这个世界,他
      要别人随他一起去攀登荣誉的高峰,或者随他一起死去。他那癫疯的目光正仔细研
      究着那些在坚强果断的假面具后面所隐藏着的恐惧的脸孔,以便发现叛变的迹象,
      他决不让任何一个人幸免一死。
      
          (注)希特勒离开腊斯登堡,于1944年11月底把他的大本营安扎在总理府的避
      弹室里。
      
          元首,他曾经使众人激动;大元帅,他已是一个病态的、无足轻重的佝偻老人,
      四周野兽般的灼热的眼光正盯着他那张苍白的、死期临头的脸。
      
          没有经过党卫队卫兵的检查,谁也不准进入总理府。掌权时建立的卫队眼下还
      在守卫着他。他相信,他们是唯一对他生命负责的人。他们和小院内的少数几个人
      同他一起与世隔绝,这些人幸而没有受到他那鄙视的怀疑,因为他对整个人类持怀
      疑态度。鲍曼与他形影不离,他用败坏对手声誉的方法战胜了他们。希姆莱在他赢
      得完全胜利——独裁、甚至想竭力排除希特勒之后,便失去了信任。
      
          从一九四四年八月到一九四五年三月,希姆莱曾经是德国的最强者。七月二十
      日以后,他战胜了最后的对手,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军团司令。与此同时,他集中
      了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的官衔和职务,成了德国内政部长和卫生部长,全德警察、
      所有情报局和所有秘密机构的头目。他作为党卫队的元首拥有一支精干的军队,这
      支军队在一九四五年春有三十八个师、四个旅、十个营或武装部队、十个军团分遣
      队以及三十五个军团和独立团,他的这些部队既令人可怕又狂热无比。最后希姆莱
      还控制了分布在各处的一大批党组织和国家机构。在他任军团司令之后,他就耍弄
      手段——这是他惯用的拿手好戏——把还未得到的军队掌握在手。
      
          他的政治上的老对手赫尔曼·戈林事实上被击败了;他对一切掉以轻心,埋头
      于惨淡的商业经营,沉湎于穷奢极欲之中。里宾特洛甫也是身败名裂,他的“高明
      的外交策略”
      
          过去从未失败过。戈林公开辱骂他是“卑鄙的小商人”,而元首还在不久以前
      称他为“新俾斯麦”,他对此付之一笑。
      
          戈培尔保持了他的势力,但是的曼的势力更强。这个狂热者懂得,要用坚定的
      决心把敌手扔在一边。从一九三三年到一九四一年,他担任国家领导人以及元首副
      代表赫斯的内阁大臣,赫斯逃跑以后,他就接任希特勒的副代表和纳粹党办公室主
      任,自此以后,他事实上拥有统治全党的大部分权力。一九四三年四月十二日,他
      除了已担任的职务外,又担任元首的秘书。
      
          鲍曼认为,希姆莱不再是危险的对手。但是他很快看出了希姆莱的目的,他并
      不想掩饰这一点,即希姆莱没有能力当一名军事领袖。后来他玩弄了一出把戏,拿
      菲格莱因当作棋盘上的“兵”推在前面,而自己却在幕后操纵。
      
          在元首大本营里,希姆莱有一个常驻代表:希特勒的传令官赫尔曼·菲格莱因
      中队长。这个爬上武装党卫队将领的菲格莱因早先是个马夫,接着成为设在巴登、
      后来设在普伦次劳的希姆莱的司令部与元首之间的联络官。当时菲格莱因同爱娃·
      勃劳恩的妹妹格利特·勃劳恩结了婚,他几乎可以说是希特勒的妹夫,受到他的双
      重信任:既是传令官,又是爱娃·勃劳恩的亲戚。整天同他接触的鲍曼与他结成了
      同盟。
      
          集团军司令希姆莱铸成的大错此刻非常突出,他的不足之处已暴露无遗。波默
      恩失守之后,希姆莱由于指挥无能于三月被解除职务。在匈牙利,军事形势发展得
      很糟糕,党卫队精锐师的反攻在纳粹党的一位老将塞普·狄特里希的指挥下正在进
      行着。鲍曼寻找机会,给予希姆莱一个决定性的打击。
      
          四个精锐师是:“阿道夫·希特勒师”,“帝国师”,“骷髅师”和“霍恩施
      道芬师”。他们赢得了一切荣誉,成为该政权的骄傲,希姆莱的骄傲。根据希特勒
      的命令,四个精锐队的卫队袖章全被没收。
      
          这一全体性的降级标明了希姆莱的失败。从现在起,他不再是别人的对手了。
      他的军事作用迫使他连续几个月没有接触重要的警察工作,在这样一个关键性的时
      刻里分离是非常危险的。鲍曼、接着希特勒本人养成了一种习惯,直接向卡尔登勃
      鲁纳发布命令,这样一来希姆莱感到自己被排除在警察的实际领导之外,而且元首
      的大部分指示都不发给他了。
      
          他经历了“千年帝国”的最后时刻。“优生种族”的帝国在一九四五年四月底
      被限制在一条狭长的地带上,它正在逐渐地继续缩小。纳粹党和盖世太保虽然战胜
      了它们的敌人和对手,但是这些胜利全是徒劳的。一大片房屋废墟的中心——这里
      一度是首府的所在地——距离华丽的“菩提树下街”只有几百公尺,俄国的炮弹不
      时落在这条街上。希特勒在他避弹室的底层继续向部队下达命令,但是部队并投有
      收到他的命令,绝大部分的部队压根儿已不复存在了。
      
          四月十日,希特勒终于听取了他周围人的意见,因而决定将他的大本营迁到伯
      格霍夫的山间别墅里,他的侍从人员动身去伯希斯特加登,以做好必要的应急准备
      工作。四月十二日,一次空袭摧毁了总理府的残骸,并使它陷于一片火海之中。四
      月十六日,俄国人突破了奥得河防线和劳齐茨防线,向柏林进军。但是希特勒并没
      有离开他的避弹室。
      
          他在四月二十日——他的五十六岁生日——决定动身的那一天,突然取消了去
      伯希斯特加登的计划。红军当时已到达柏林以南七十公里的吕本,并正在穿过施普
      雷森林接近城市。在北面,他们到达了距离柏林三十公里的奥拉宁堡。
      
          四月二十一日深夜,三个人经希特勒同意离开了总理府的断垣残壁,他们是:
      里宾特洛甫、戈林和希姆莱。希特勒放弃去伯希斯特加登。他此刻明白,他的保卫
      “阿尔卑斯山要塞”的思想不能实现了。尽管四月二十日晚上遭到了空袭,但是辅
      助电台还是不受干扰地播送了他所作的最后一次广播演说,他在演说中表示决心,
      无论如何要坚守柏林。
      
          戈林听到这些话惊恐万状,他同那些还活着的,聚集在总理府避弹室里的“老
      战友”,同希姆莱、戈培尔、里宾特洛甫以及与元首形影不离的鲍曼一起度过了希
      特勒的生日。
      
          但是戈林并不打算去死,处在俄国人炮弹和手榴弹下的避弹室底层,其凄惨的
      结局似乎与他及其思想不相吻合,他已经做好出走柏林的准备,时间紧迫,戈林蹑
      手蹑脚地走出避弹室,在突然降临的夜暮中来到他那政府首脑的邸宅,那里有一辆
      专车在等着他。
      
          自四月初以来,戈林就把他的那些从欧洲各个角落里抢夺来的艺术珍品藏到了
      一个安全地点,要把这些数目可观的掠夺来的东西运往伯希斯特加登需要两节车皮,
      他的第二个夫人,演员埃米·宗内曼同她的女儿也逃到了那里。
      
          戈林的汽车在几辆载着最后一批箱子的卡车和一辆乘着工作人员的车子护送下
      向南逃窜。穿过美俄军队彼此仍分开的一条狭长过道,“最忠于元首的骑士”的车
      队顺利地于四月二十一日晚上到达伯希斯特加登。戈林不知道,希姆莱也在同一时
      刻逃之夭夭。过后不久里宾特洛甫也溜走了。他们都认为自己有可能成为希特勒唯
      一的继承人。而两人决定,终于打出他们自己的王牌来。
      
          戈林认为自己可以作为希特勒的合法继承人。在他建立盖世太保以后,他就是
      领导者的忠实支柱。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九日的命令规定,如果希特勒死去,戈林
      将成为元首;如果希特勒由于某种原因“暂时还不能”行使他的职务时,戈林仍将
      成为元首。
      
          根据这项命令,戈林相信继任的先决条件业已存在。因为希特勒不能控制局势,
      况且他已对凯特尔和约德尔说过,要是眼前进行和平谈判的话,戈林也许是最合适
      的谈判者。
      
          空军将领科勒于四月二十三日在伯希斯特加登把这件最感兴趣的事告诉了他,
      戈林断定局势至少可以象人们所说的那样,这个“时刻”事实上已经“来到”。美
      国人和俄国人已在易北河畔会师,红军完成了对柏林的包围圈,攀登最高权力的时
      钟终于敲响了。此时,尽管情况如此,戈林还是被一种至高无上的自豪感所侵扰。
      
          他把留驻在伯希斯特加登的纳粹党重要人物召集到身边,他们是:帝国总理府
      长官和“荣誉党卫队”中将汉斯·拉麦斯,科勒将军和空军上校贝尔恩德·冯·勃
      劳希契,陆军元帅的儿子和戈林的副官。大家一致认为,元首决定把自己锁在柏林,
      并不能使他行使统治权。戈林在征得他们同意之后给希特勒拍发了一份电报,他在
      电报中请求希特勒同意他们的意见,并借此声明,他将利用在国内外的行动自由权
      来接管帝国政府领导权。如果到晚上十点钟得不到回音,他将为了大众的幸福“采
      取行动”。
      
          这对那个长时期的独裁者是一次最后的恐吓,正是这种恐吓心理才驱使戈林拍
      发了这份附有条件的电报。在事件接连不断发生的情况下,作出抉择的可能性很小,
      要想得到一个回音,那希望就更小了,所以戈林在四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钟时,认
      为自己是唯一有资格进行和平谈判的人(关于和平谈判问题,他早已胸有成竹)。
      然而,电波发出的消息出乎意外地到达了总理府的避弹室。鲍曼收到了这份电报并
      且对希特勒说,这是一种不忠的行为,是企图篡夺权力,规定回音的期限是个最后
      通牒。正如鲍曼所希望和期待的那样,希特勒怒不可遏,他歇斯底里地大骂“这个
      吗啡瘾者,这个该死的骗子”。
      
          晚上十点钟不到,戈林收到了希特勒的回电。他简明扼要地禁止戈林的那种倡
      议。同时,一支党卫队小分队在弗朗克中队长的率领下出现在他的面前,并逮捕了
      他。这是鲍曼所耍的最后一招,以便清算他的宿敌的旧帐。他主动拍了一个电报给
      驻在伯希斯特加登的一支党卫队小分队,命令他们立即将帝国元帅以“叛国罪”加
      以逮捕。就在戈林自以为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时,他正朝着一个被判处死刑者的不
      祥境地走去。
      
          第二天,即四月二十四日,戈林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因为出现了卡尔登勃鲁
      纳。他朝被捕者看了一眼(戈林的副官也一起被捕),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同一天,奥伯多瑙的总督艾格鲁贝尔宣布,凡是在他管辖区内的任何一个人,如违
      抗元首的意旨,均应立即枪决,不管他的职位多高。
      
          科勒将军没有被捕,他想说服希姆莱和赫勒释放戈林,但是没有成功。四月二
      十九日他被软禁在附近一个宫殿里。
      
          五月一日,鲍曼一面利用希特勒的自杀来反对戈林,一面立即打电话给弗朗克,
      向他下达明确的命令:“不能让四月二十三日的叛逆者逃跑!”因此必须对戈林严
      加看守。这与叛处死刑毫无两样,鲍曼就是从这种思想出发打电话的。
      
          然而,局势在逐渐发生变化,美国人随时都会出现,再说党卫队看守所的司令
      官也不敢承担处死帝国元帅的责任。五月五日,空军一支小分队途经该地,党卫队
      的人员非常高兴,他们可以把那些讨厌的犯人转交出去了。空军人员很快在这个地
      区分散开来:戈林被释放了。他首先请求希特勒的继承人邓尼茨与艾森豪威尔谈判,
      并愿为此效劳。根据邓尼茨的一封信来判断,他相信“元帅之间的会谈”一定会取
      得良好的效果。五月七日签订的停战条约并没有夺去他还能发挥作用的希望。五月
      八日,当他被占领伯希斯特加登的美军俘虏时,他请求能促成他同艾森豪威尔进行
      一次交谈。然而使他非常吃惊的是:他将同纳粹的主要头目一起作为战犯被提交国
      际法庭。
      
          盖世太保的头子戈林的继承人“忠实的海因里希”·希姆莱也在四月二十一日
      离开了柏林。当戈林和他那载着艺术晶的货车向南缓缓驶去时,希姆莱正驱车向丹
      麦边境驶去。他想在那儿打出他自己的王牌,虽然元首并没有授权他去同盟军进行
      谈判,但是他还是想方设法同盟军进行谈判,以便用友好的方式来摆脱险境。
      
          但这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目光敏锐的施伦堡长久以来就觉察到,(注)战争
      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德国的遭遇(首先是纳粹领导人的遭遇)只有尽快地同胜利
      者谈判才能减少一些。自一九四四年八月以来,施伦堡控制了全德的情报机构,从
      欧洲各国获得了大量的情报。他在中立国家的间谍经常向他报告盟国所采取的预防
      措施和他们的打算。很明显,对于象他这样的人来说,前途是暗淡的。但是这些间
      谍可以使某种接触变得容易些,可以建立联系,然后开始秘密会谈。施伦堡决心摆
      脱困境,而且为了使自己隐蔽起来,把希姆莱推到幕前,愚蠢的卡尔登勃鲁纳完全
      被施伦堡所使的手腕蒙在鼓里。
      
          (注)施伦堡甚至在1942年8 月就知道战争的结果,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始终
      为他那敏锐的洞察力感到自豪。  一九四四年夏,施伦堡在斯德哥尔摩的一家旅馆
      里同美国外交官休伊特会见,同他探讨了谈判的途径。这第一个尝试,结局唐突,
      施伦堡把此事告诉了希姆莱。希姆莱在勃然大怒之后相信,类似的绝对保密的接触
      也许有利可图。
      
          这时施伦堡开始灵活地对希姆莱施加影响,最后希姆莱授权由他去促成某种程
      度的和解,希姆莱把这种和解看作是真正的人寿保险。
      
          一九四五年初,他手下的一个间谍——驻维也纳第六处的赫特尔博士根据施伦
      堡的指示,在伯尔尼同美国将军多诺万进行联系。这一步骤的目的,是要争取与美
      国人缔结特别和约,组成同盟对付苏联。这个同盟应通过在东线继续共同作战来实
      现。因此,施伦堡的这位代表企图借用美国人来对付俄国人,以保证洛塔尔·雷杜
      利克上将的北集团军的安全。失败并不能使纳粹分子认识到他们的真正的处境,因
      为他们总是误入同样的歧途。尽管赫特尔到伯尔尼去了多次,但他提出的建议始终
      没有得到回答。  然而,与瑞士共和国的前任总统让—马里·米西进行的谈判取得
      了积极的成果。米西忠于瑞士的人道主义的传统,他争取把关在集中营里的犹太囚
      犯尽可能多地予以释放,并且送来瑞士。这些囚犯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他们将在
      盟国军队到达之前被屠杀。对此,希姆莱同意进行谈判,并于一九四四年底和一九
      四五年一月十二日在威斯巴登与米西会面。他同意把一定数量的犹太人送到作为
      “犹太人有权流亡国外”的中转国家的瑞士去,但是要求国际犹太人组织,特别是
      美国犹太人组织应该付出适当的赎身金。最后达成协议,每两星期将一千两百个犹
      太人送往瑞士。这个数目与成千上万个在集中营等死的不幸者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但是现在毕竟已有几百个人被从毒气室里救了出来。二月初,第一辆运输车到达瑞
      士,犹太人组织支付给米西五百万瑞士法郎。报纸对这件事作了报道,某些外国报
      纸宣称,瑞士同意在战争结束后给予纳粹党领导人以政治避难权作为报酬。希特勒
      得悉后大动肝火,他禁止继续释放囚犯。
      
          米西仍然继续努力,他不顾年纪大(注),不顾空袭和远途的危险多次到德国
      去。四月初,他得到希姆莱的允诺,集中营不予拆除,而是完整无损地让给盟军。
      如今,在值得怜悯的小分队中的囚犯被抛在路上,或者拥挤在封闭的车皮内,他们
      毫无目的地穿越德国去寻找另一个集中营,这些犯人与其说是被盟军释放,不如说
      是去送死。他们在一些集合点听从命令,当不幸者们听到战斗越打离他们越近时,
      就会在畏惧和希望中间徘徊。
      
          与米西有着同样思想的犹太人国际代表大会的代表希勒·施托希,国际红十字
      会代表卡尔·布克哈特和瑞典人福尔克“伯纳多特伯爵都在积极工作。这些谈判使
      希姆莱相信,他可以通过国际条约拯救德国(和他的生命)。
      
          (注)他当时已七十多岁。
      
          他与伯纳多特伯爵会晤两次。那是在一九四五年二月和四月初,他给予伯纳多
      特的诺言同给予米西的诺言一样:集中营不予拆除。然而他对继续打交道一事犹豫
      了很久,由于他一面对元首无条件的绝对服从,一面害怕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如果
      他的双重表演被发现的话,这种惩罚就等待着他,所以他不敢决意冒险。可是,在
      这关键性的四月,希姆莱已经失宠,他的党卫队也遭贬黜,此外,希特勒又很少接
      见他,这种情况使他有可能脱掉他的主子套在他头上的紧箍咒。
      
          四月十九日。在施伦堡力图说服劳工部长弗朗兹·赛尔特的时候,希姆莱与财
      政部长施维林·冯·克罗西克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结果取得一致意见,希特勒必
      须下台或者隐退,由希姆莱接班,以便迅速缔结“光荣和约”。密谋者在最后时刻
      同他们的先行者一样很少是现实主义者。希姆莱相信是会成功的,因为伯纳多特伯
      爵在他们最后一次会晤时,劝他去接替希特勒,并要他公开宣布:元首由于重病在
      身不能履行他的义务。因此,他应该解散国家社会主义党。希姆莱准备发动这次迟
      延的政变,但事先要弄清楚——因为畏惧仍旧折磨着他——盟国究竟愿不愿意同他
      谈判。
      
          四月二十一日,希姆莱离开总理府后与施伦堡会面,施伦堡正等待着他,以便
      陪同他一起去霍恩吕兴疗养院。因为那里已经做好了同伯纳多特伯爵进行会谈的准
      备工作,希姆莱答应阻止拆除汉堡附近的博伊恩加默集中营,并且请求伯纳多特,
      把他的建议转达给艾森豪威尔将军,希望能·同他会晤一次。伯纳多特尽一切努力
      打消希姆莱在未来的德国起政治作用的幻想,所以会晤并没有获得成功。
      
          然而,希姆莱仍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放,而这根救命稻草似乎就在他希望紧
      紧抓住的一刹那时间里从他手中滑落下来。在霍恩吕兴约会之后,伯纳多特立刻动
      身经过吕贝克前往瑞典,而希姆莱决定在吕贝克会见他,以便向他提出建议。这些
      建议是他想在消灭希特勒的同时——他终于接受了这种思想——为了停止敌对行为
      而提出来的。施伦堡飞往吕贝克,发现伯纳多特已越过了丹麦边境,正停留在阿彭
      拉德。他与伯纳多特通了电话,征得他的同意在弗伦斯堡会晤。施伦堡在那儿凭他
      外交家的那根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伯爵与他一起返回吕贝克,因为此时此刻希姆莱
      已经到达那里。虽然伯纳多特确信继续会见用处不大,但还要蠢蠢欲试。四月二十
      三日晚上十一点钟,希姆莱同伯纳多特在瑞典领事馆地下室的蜡烛光旁举行了最后
      一次谈判,当时在不断遭到空袭的吕贝克市已经断电。经过五小时会谈以后,伯纳
      多特同意希姆莱向瑞典政府提出的建议,但是这些建议是否应该传达给盟国,那只
      有他一个人有权作出决定。
      
          希姆莱立刻写信给瑞典的外交部长克里斯蒂安·京特。他在信中请求京特在盟
      国方面斡旋一番。
      
          第二天,杜鲁门总统发表声明,拒绝接受德国以任何形式提出的单方面投降的
      设想,这使希姆莱的希望化为泡影。
      
          四月二十二日,他获悉希特勒下令处死他旧时的私人医生卡尔·勃兰特博士,
      因为这个人把自己的妻子送到美国人那里,勃兰特是在图林根被捕的。此事证明,
      元首还可以从避弹室的底层发号施令。
      
          此时此刻,那个已处在半禁闭的、神经错乱的“法老”(注)
      
          自知没有希望了。四月二十二日,他对周围的人说:“战争失败了……我用枪
      自杀。”第二天,有关戈林“背叛”的消息给他施加了一点力量,他怒斥那些叛徒
      和胆小鬼,并发布了对他们的处罚令。四月二十四日,柏林处在包围之中,但是希
      特勒仍然对前来解围的温克大军抱有希望,温克这支军队是个幽灵,很明显,四月
      二十七日那天,军队根本没有到达柏林。
      
          (注)指希特勒——译者。
      
          在四月二十七日前一天,一件意外事变使得元首更加恼怒,连希姆莱派到元首
      那儿的联络官、希特勒的连襟菲格莱因也离开了避弹室。当希特勒在四月二十七日
      得知这件事时,他派了几个党卫队人员去找他,他们很快找到了他,这一次把他作
      为犯人带回了避弹室。当有人在四月二十八日把从英国广播公司窃听到的消息提供
      给希特勒时,斯德哥尔摩路透社办事处报道了希姆莱同伯纳多特的会晤,以及他的
      投降建议书,这最后的背叛使希特勒勃然大怒,因而作出了一系列最后的决议。俄
      国人涌进柏林,接近波茨坦广场,最后的猛烈进攻开始了。希特勒怒气冲天,他命
      令手下把赫尔曼·菲格莱因拖到总理府的大院里给枪毙了。然后,他派人叫来一名
      文官。四月二十九日早晨,希特勒与他多年的情人爱娃·勃劳恩结婚,在场的有证
      婚人鲍曼和戈培尔。过了一会儿,他立即口授他的遗嘱,并叫自己的女秘书写下来。
      戈林和希姆莱受到了鄙视。他说:““戈林和希姆莱在不让我知道,并违反我的意
      志的情况下与敌人进行秘密谈判,企图非法独揽国家大权。他们除了对我个人完全
      不忠以外,已经给国家和全体人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注)他把他们从党
      内开除出去,解除其一切权力、职务和头衔,并任命邓尼茨海军元帅为他的接班人,
      头衔为“帝国总统”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
      
          (注)希特勒于1945年4 月29日立的政治遗嘱,摘自《德国政治和历史文件》
      第528 页。    在第二部分关于他私人的遗嘱中,他委任鲍曼为他一九三八年五月
      二日遗嘱的执行者,通过立遗嘱,他把自己的私人财产用来交纳党费;将若干钱款
      付给他的家庭、家属和一些朋友。
      
          遗嘱的最后部分写道:“我本人和我妻子不愿受撤职和投降之辱,选择了死的
      道路。我在为我的民族服务长达十二年的过程中,绝大部分的日常工作都是在这里
      完成的,因此立即在这里火化,这是我们的意愿(注)。”
      
          (注)《新汉诺威信使报》1946年1 月4 日。
      
          四月三十日下午三点三十分,阿道夫·希特勒和爱娃·希特勒结束了生命。希
      特勒用一支手枪对准自己的嘴开枪致死。爱娃服毒自杀。两个人的尸体按照他们的
      最后意愿被党卫队员抬到总理府的花园里,浇上汽油,烧成灰烬。
      
          戈培尔和他的妻子仿效希特勒,携带着他们的六个孩子去死。戈培尔夫妇请求
      一位医生,用注射毒剂的办法使孩子们入睡,他们自己则请求一名党卫队员朝颈项
      开枪把他们打死,这个党卫队员表示愿意为他们效劳。戈培尔一家的八具尸体也在
      花园里火化,当时是晚上九点整。
      
          最后一批幸存者从避弹室里摸索着走出来,穿过总理府的废墟,企图在黑暗的
      掩护下通过俄国人的战线。他们中间有的曼,他已电告邓尼茨,希特勒已经任命他
      为继承人,并希望他在新政府里找到职位。
      
          据两个目击者发现,鲍曼是在城市的废墟中死去的,但是他们的证词互有出入。
      希特勒的司机埃里希·肯普卡说,鲍曼可能是被一颗在逃犯当中爆炸的俄国手榴弹
      炸死的。可是据希特勒青年团首领阿图尔·阿克斯曼讲,鲍曼是在枉费心机地企图
      通过俄国战线时服毒自杀的。
      
          根据这两个证词还不能确证鲍曼之死。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要求对鲍曼进行法
      律起诉,并在他缺席的情况下对他进行判决(注1 )。从那以来,世界各地不断报
      道说,鲍曼活着。
      
          一九四七年他逗留在意大利,在那儿的一个修道院里找到了避难所。一个隐居
      在伦巴第两年多的党卫队员确信,鲍曼是在修道院里死去的,而且可以说明他埋葬
      在哪儿,当时所作的调查没有绝对确凿的证据,但是假定鲍曼成功地逃往意大利,
      并在那儿找到了政治避难所,然后他从那儿出发到达了南美,那么这一切也是可能
      的。据说他在阿根廷住了多年以后,患癌症死于智利(注2 )。
      
          (注1 )鲍曼是唯一缺席的被告,他被判处死刑。
      
          (注2 )据1964年?月底的德国报纸报道,黑森州总检察长弗里茨·鲍尔仍旧
      确信,鲍曼成功地越过梅拉逃往巴拉圭;鲍尔博士继续努力缉拿鲍曼,他依据宣传
      部前国务秘书瑙曼和前希特勒青年团首领阿克斯曼的供词,以及一个天主教神父的保
      证,鲍曼逗留在前纳粹党的一个殖民地,巴拉圭首都亚松森。
      
          在这些事件发生时,希姆莱开始走上了他最后的歧途。他离开吕贝克以后,就
      象一头落入陷阱的野兽来回地绕圈子。事实上,这块逐渐变得狭窄的土地与陷阱并
      无两样,它牵住了任何一头危险的野兽。他首先驾车朝柏林方向驶去(他未预料到
      希特勒已知道他背叛),但是要到达目的地是不可能的,他只好驶向北方菲斯滕贝
      格总部。
      
          四月二十六日,他在那儿听到戈林“背叛”以及关于下令逮捕“帝国元帅”的
      消息。
      
          希姆莱加快速度再次向丹麦边界驶去,以便重新与施伦堡会面。他委托施伦堡
      陪同伯纳多特去弗伦斯堡,并继续寻求“谈判”之路。四月三十日,施伦堡从丹麦
      来到弗伦斯堡,他在那儿获悉,自己也被解除了官职。希特勒预感到,施伦堡与希
      姆莱的倡议有着密切联系。党卫队保安处政治处处长汪克中校和军事处处长斯科尔
      兹内中校替代了他的职务。
      
          施伦堡不是那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他恢复官职,驻守在特拉弗明德。五
      月一日上午,他在那里得到了关于希特勒自杀和邓尼茨接任的消息。
      
          不久以前,希姆莱在吕贝克附近的普勒恩的邓尼茨司令部里同邓尼茨进行了谈
      话,并决定与他“商量”现在应该采取的措施。
      
          施伦堡陪他去同施维林·冯·克罗西克接触,晚上飞往丹麦继续进行“谈判”。
      他在急匆匆地返回普勒恩以后,马上飞往斯德哥尔摩。在那儿出现的投降使他感到
      吃惊。
      
          希姆莱自己则去弗伦斯堡附近的米尔维克追随新政府。五月四日,新政府在那
      儿的海军学校里开始办公,一群无头苍蝇在“帝国总统”的身后相互碰撞。凯特尔、
      约德尔和其他高级军官都说,战争会在挪威继续下去。邓尼茨把帝国委员特波文和
      包姆以及林德曼将军召集到身边,探讨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举行起义的途径。一批
      党的达官贵人试图对固执己见的休息室里的战略家们加以干涉,他们不知道那些战
      略家已经被消灭了,而且当不断的空袭每分每秒都要造成无谓的牺牲时,他们对如
      何减少由于一场无情的战争而被弄得支离破碎的民族的痛苦也很少关心。
      
          希姆莱躲在那些喜欢听信谣言、动摇不定的群众中不露面,直到最后作出无条
      件投降的决议时为止。那一天,这个罪责难逃的党卫队首脑从政府中被撵了出去
      (注)。现在,希姆莱意识到,他直接受到了威胁,于是便不知去向了。五月八日
      深夜,各条战线停止了敌对行动,自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起,大炮首次沉默下来。
      
          (注)邓尼茨“政府”表面上似乎支撑到5 月23日,他们的成员就是在这一天
      被捕的,邓尼茨被提交扭伦堡军事法庭,判处十年徒刑。
      
          没有人知道希姆莱在哪儿,也许他同一些忠实的党卫队员一起躲藏在一个不安
      全的隐蔽处,这些队员都象他一样考虑如何逃避报复。盟国的特工人员对他搜寻了
      十五天之久。他们推测希姆莱在弗伦斯堡的周围地区,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他,他的
      照片被分发到那里的占领军手里,要是许多德国人知道希姆莱的隐蔽处,他们很可
      能早就报告了。
      
          这种局势不会拖延得很久。五月二十日,希姆莱决定进行一次尝试,同他的一
      小撮党卫队军官一起到达巴伐利亚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五月二十一日,一支小分队正在密切注视着通往不来梅的不来梅沃德公路,当
      时有一批从战场上被驱逐的逃兵试图采用步行或者乘坐稀奇古怪的车辆回到他们的
      故乡去。
      
          这里全是一片低洼的沼泽地,一个被浑水浸透的、布满小松树的贫瘠地区,火
      车停在“魔鬼沼泽地”的附近。逃兵不得不逐个地经过英国的监察站,一个男人向
      监察站递了一张名为海因里希·希青格尔的身份证。他在左眼上扎着黑色的绷带,
      与大多数逃兵一样,穿着杂色的服装:普通士兵所穿的一条便裤和一件军装。他的
      不安的举止和一些人(他们绝大部分根本就没有证件)中间的这张全新身份证使人
      对他产生了怀疑。两个英国士兵为尽职起见,挟着他的胳臂,把他带进了警卫值班
      室。然后他们向第二军的保安机关报告了这件事。第二军的司令部设在吕内堡。他
      们把这个人带到附近的军营,把他关在牢房里。没有人怀疑到,这个眼睛上扎有绷
      带的男子汉就是可怕的希姆莱。他刮去了小胡子,把眼镜藏进了衣袋里。
      
          希姆莱自己知道,他很快会被人们认出来,于是决定孤注一掷,他请求同军营
      指挥官作一次私人谈话。当他还没有被带到那里时,他就揭去了眼睛上的黑色绷带,
      并自我介绍说:“海因里希·希姆莱。现在重要的是,我想立刻探访蒙哥马利元帅。”
      
          难道他还一直相信可以扮演一个角色,或者指望在有可能作一次旅游时偷偷地
      溜掉?正象他所指望的那样,结果是:他很快被送到了吕内堡的司令部,然后转到
      了保安处。
      
          在吕内堡,人们对这样一个重要的犯人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医生对他进行了
      检查,把他的东西非常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在一个衣袋里找到了一个装有氰化
      钾的大安瓿。希姆莱披着一件旧式的英国制服,被安置在一间牢房里,直到蒙哥马
      利情报处的墨菲上校到达为止;墨菲没有审问希姆莱,而是检查已采取过的那些措
      施。他问下属,有没有检查过希姆莱的口腔。绝大部分纳粹分子把毒药藏在舌头底
      下或者一颗假牙里面。墨菲认为已找到的安瓿也许是假的,真的可能已经转移了。
      
          医生准备对希姆莱再进行一次检查,当医生命令他把嘴张开时,他苦恼地紧闭
      着嘴,咬碎了一点儿东西,由于吞咽下去的毒药奏了效,因而象被雷电击中似地跌
      倒在地(注)。
      
          (注)纳粹头子在战争接近尾声时,往往随身放着一颗绝对密封的,藏在口腔
      里的毒丸,毒丸一定要咬碎后才会生效,如果这颗毒丸无意中吞了下去,它能抵抗
      消化酸,同时不会产生任何作用。
      
          医生立即把希姆莱的胃液吸干,但是这也无济于事。德国党卫队头子在短短的
      几分钟内结束了生命,四肢僵直地躺在地上,周围站着英国士兵,盟国战地新闻记
      者拍下了死者的照片,然后尸体被埋葬在一个秘密的场地。
      
          死亡也在等待着以希姆莱为头子的盖世太保的得力干将和忠实部下海因里希·
      缪勒,但是他似乎已经是死里逃生了。他于一九四五年五月初失踪。据许多在俄国
      被俘的德国军官在被释放以后回到家乡时作证说,缪勒去过莫斯科,继施伦堡之后,
      缪勒利用“红色乐队”事件与俄国间谍取得联系,而且协助他们来摧毁德国。许多
      德国警察为了生存而尽力为美国,英国乃至为法国谍报机构工作,许多人也的确达
      到了个人目的。缪勒选择了为俄国人服务的活动。虽然他在调查“红色乐队”事件
      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好杀性,使人难以接受他此时的做法,但又不能完全排斥它。
      
          根据同样的消息来源,缪勒于一九四八年死于莫斯科。
      
          最近有一则(未证实的)消息说,缪勒和鲍曼一起居住在智利。
      
          卡尔登勃鲁纳站在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前,戈林站在他的旁边,两人在经过十
      一个多月的审讯之后,于一九四六年十月一日被判处绞刑。
      
          十月十六日,与卡尔登勃鲁纳一起被绞死的有:里宾特洛甫、凯特尔,罗森堡、
      约德尔、弗朗克、弗立克、赛斯—英夸特、沙克尔和施特莱彻。戈林通过党卫队大
      队长兼警长巴赫—齐列夫斯基的帮助,成功地弄到了毒药。他在上绞刑之前的两小
      时象希姆莱一样咬碎了毒药。
      
          德国劳工阵线的首领罗伯特·莱伊在纽伦堡开审以前就在监狱里自缢。
      
          奥伯格和克诺亨企图躲藏起来。一九四五年五月八日,奥伯格化名为阿尔布雷
      希特·海因策住在蒂罗尔基布厄尔附近的基施贝格村,可是到了七月底,美国军事
      警察就逮捕了他。八月七日,他在维尔德巴德被转交给法国当局,这是法国当局要
      求引渡的。
      
          克诺亨更加机灵,他隐藏在格廷根,所以逃避了对他进行调查达七个月之久。
      一九四六年一月十四日,他为了转移到美国占领区,离开他的隐蔽处,这是很愚蠢
      的。只有寸步不动,才能保存自己。一月十六日,他在拜罗伊特以北五十公里的克
      罗纳森被美国军事警察逮捕。他被监禁过好多集中营,主要监禁在达豪集中营。在
      卡尔登勃鲁纳和里宾特洛甫案件中作过证词之后,他也被移交给法国当局。一九四
      六年十一月九日,他到达巴黎。
      
          法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进行调查,并对奥伯格审讯了三百八十六次。一九五四
      年二月二十二日在谢尔什一米迪监狱里军事法庭开庭,奥伯格和克诺亨出庭。有关
      他们的旁证材料共收集了九十多公斤,起诉书不少于二百五十页。已绎拖期的主审
      不得不再次延期进行,而同一法庭进行的第二轮审讯到九月二十日才以判处奥伯格
      和克诺亨死刑而告终。
      
          一九四九年,前大使阿贝茨被判二十年强制劳动。但是到了一九五四年,他根
      据大赦令获释(注)。
      
          (注)1958年5 月5 日,奥托·阿贝茨和他的太太在科伦—鲁尔区的高速公路
      上因车祸丧生。阿贝茨曾任《进步》周刊编辑。
      
          奥伯格和克诺亨两人一面相信这件事情的经过,一面在听了对自己的判决之后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因此《巴黎人解放报》于当天报道:“这一宣判是对那些在德
      国警察统治法国的黑暗岁月里遭到枪杀或流放的牺牲者的一种纯道德上的忏悔。” 
      一开始就预料到的宽宥行动直到一九五八年四月十臼尚未实现,就在这一天,在总
      统的公告上把死刑改为终生强制劳动.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鉴于判刑后服
      过役,因而又把这种终生强制劳动的刑罚减为二十年强制劳动。
      
          要是这样的话,奥伯格和克诺亨就得在一九七四年十月八日释放,然而法国政
      府没有说明原因就提前释放了他们。两个人被秘密带到米尔豪森监狱。一九六二年
      十一月二十八日,根据最后一次宽宥行动,把他们转交给德国当局。
      
          克诺亨回到了他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家。奥伯格怎么办呢?他也可以
      回到他在汉堡附近的家。但是法庭对他捉出了起诉,说他与一九三四年六月三十日
      的事件有关。    ”
      
          一九三四年六月,奥伯格在柏林党卫队保安处总局担任党卫队中队长(少校),
      实际上是海德里希的助手。党卫队保安处在准备“清洗”时起了重要作用。
      
          然而,法庭的起诉似乎没有使奥伯格感到特别的不安。
      
          一九五七年五月,审理重大刑事案件的慕尼黑法庭对六月三十日血浴中的两个
      罪犯前党卫队将军塞普·狄特里希和达豪集中营的前党卫队司令官迈戈尔·利伯特
      进行了审理。有人控告利伯特同艾克一起在罗姆的牢房里谋杀了罗姆。因此法庭判
      处两个罪犯十八个月的徒刑。
      
          这个对数百万无辜者负有直接责任的阿道夫·艾克曼长期逃避了法庭对他的起
      诉。一九五二年他逃往南非洲,在阿根廷、巴西、巴拉圭和玻利维亚周游了三年之
      后,于一九五五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定居,他的夫人租儿子随后也到达那里。他伪
      造了一张名叫里卡多·克勒门特的假身份证,然后在一家名叫梅塞德斯—本茨的工
      厂工作。但是,他装出来的那种善良的小职员的外貌并不能拯救他:一九六零年五
      月十三日,在他下班回家的路上,以色列的特务抓住了他,并且秘密地把他劫持到
      以色列。他站在耶路撒冷的法庭面前受到公开审判,审判从四月十一日持续到十二
      月十五日,最后判处他死刑。
      
          一九六二年六月一日,艾克曼在拉米监狱被绞死。尸体被焚毁,骨灰也在当夜
      被撒入大海。    最后还活着的盖世太保的一个头目与艾克曼一起销声匿迹,上了
      西天。
      
          在盖世太保这出历史剧中,大多数主角都落得了他们应有的下场。这是他们生
      存的那个血腥时期里唯一闪烁着道德之光的一个侧面。
      
          错综复杂的盖世太保组织是纳粹的主要支柱和诱饵,它随着纳粹的崩溃而消失
      得无影无踪。它在技术上的拿手杰作:包括整个欧洲的庞大的人名索引卡片以及保
      存着几百万人的机密档案,当时都在地毯式轰炸德国城市的火焰中燃烧殆尽,或者
      从颠簸的卡车上落到了垃圾堆里。然而,有些完整无损的材料落入胜利者的手中,
      因此对那些非常谨慎地去收集这种材料的人来说恰好成为沉重的思想负担。    恶
      梦苏醒,四肢感到困倦疲惫。重新获得自由时的心情与尸体和眼泪的滋味交织在一
      起。要不断地去回忆那种恐怖的工具,它带来了无数的尸体、眼泪,悲哀乃至耻辱,
      因为盖世太保呈现在我们面前就象一面破碎的镜子中的人,它迫使我们相信,确实
      有象盖世太保这样的人。
      
          纳粹的罪行并不是一个民族的罪行。残酷、热中于暴力,崇拜权势和残忍好杀
      的种族狂既不是某一个民族的遗产,也不是某个时代的特征。任何国家、任何时代
      都难以避免它们。这些本能都有着生物上和心理上的根源,它们之所以存在那么多,
      是因为我们没有觉察到它们。人是一种食肉动物,在和平的年代里,他们的阴谋活
      动是在地下进,“行的,而且受到常规、习俗、法律和所有文化与文明标准的约束。
      但是一旦得到了政权,他们不仅抑制不住可怕的冲动,而且可以从中渔利。在那个
      戴了多少世纪的薄薄的文明的假面具后面露出一副残暴的嘴脸,一旦把这个假面具
      撕去,就突然发出那已被遗忘的时代里致人死命的咆哮。
      
          用盖世太保方法表现的纳粹主义企图要实现的事和几乎成功在望的事,就是毁
      灭在几千年中形成的人类,这一点我们已对它有所认识。纳粹世界是一个充满暴力
      的王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在那里,温柔、善良、同情、尊重法律和尊重自
      由的思想统统不再是道德行为,而是不可弥补的罪过。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只能
      卑躬屈膝地服从,听命去杀人,如果他不懂得去附和多数人的意见,那么他甚至就
      会默默地死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以杀人为乐趣并把杀人犯视为英雄。这似乎
      象人们想要忘掉的恶梦一样,已经很遥远了,然而有毒的生面团会随时出现,人们
      没有理由忘记得这么快,绝对不能忘记。
      
          可怕的冒险活动把德国变成一片废墟,遗留下来的是个支离破碎的、蒙受耻辱
      的德国,任何一个国家似乎都可以侵占它。如果一个民族屈服于不停地进行宣传,
      恐怖,全面军事化、告密以及严密监视的政权;如果青年人牢牢记着纳粹的错误原
      则;如果一个民族不讲仁义道德,而且还要人们相信,这是经过挑选的民族——优
      生民族,那么结局肯定就是这样。哪一个民族过去反对过这样的政权?又有哪一个
      民族会在明天去反对这样的政权?
      
          问题毕竟存在着,而且将永远存在下去。
      
          可以引为警戒的德国实例已经消失了。纳粹的幸存着和那些思念家乡的人把死
      亡的种子抛向高空,让它们随风飘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如果人类缺乏记忆力,即
      使环境有利,但是时间概念混乱或者缺少防身符,那么血腥浪潮还会重新冲击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下一批的牺牲者会是谁呢?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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