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驻华大使
      
          动物园里只有一头野兽最猛并非好事——访德国驻华大使薄德磊
      
          欧洲要起来,要进一步醒过来,掌握中国等全球其他国家的脉动。
      
          风云背景
      
          对许多中国民众来说,德国是个令人熟悉又尊敬的名词。
      
          德国虽然在二战中战败了,但是很快从瓦砾中复生。如果在中国民间进行民意
      调查,德国想必是深受人们喜欢的国家之一。尤其近十年来德国企业在中国创立了
      品牌效应,桑塔纳、大众、奔驰、宝马等牌子的汽车几乎占了中国市场的1/4 ,其
      他如西门子公司、上海即将建造的磁悬浮火车,更令中国民众刮目相看。
      
          今年是中德建交30周年,对现任德国驻华大使薄德磊来说,今年又是一个使他
      深感自豪的年头。笔者在日前访问他时,言谈之间,他认为德国企业在中国成功的
      经验,基于两项因素:一、德国企业界到中国时都抱着在中国落地生根的期望;二、
      德国企业界对中国政治和社会的长期稳定,深具信心。
      
          薄德磊大使说得一口流利且字正腔圆的英文,因此,他和笔者的对谈,交心而
      愉快,访谈过后他本邀请笔者和他共饮德国酒,但由于笔者另有约晤只能留待“下
      次”。晤谈过后,薄德磊大使带领我参观刚建好的、由德国建筑师设计的德国驻华
      大使馆,并兴致勃勃地为笔者介绍欧洲几国合作制造、可乘坐旅客1000人的A1300 
      客机。这种庞大的客机据说已订单全满,订户中也包括中国。
      
          阮次山( 以下简称阮):大使先生,德国商界在中国投资表现出色,像大众汽
      车和西门子,成功之道何在?
      
          薄德磊(以下简称薄):一句话——他们不单到这里来,更打定主意留在这里
      (中国)。他们一开始就明白到这儿是来投资,并非所有公司在首年就有好业绩。
      
          阮:德商最喜欢在中国投资哪些业务?
      
          薄:开始时是国际优质产品,如电器电子产品和汽车以及与科技有关的产品及
      化工产品等。德商不只着眼中国国内市场,不只视中国为打开区内市场的跳板,还
      看准中国入世后的潜力,到中国生产之余更与中国公司一起发展出口业务。
      
          阮:经济发展有赖政治稳定,现在德国商界满意中国政局吗?
      
          薄:出色的资本家并不会太冒风险,他们认为在中国投资不失为上策。不然只
      会触怒股东。若投资在其他地方,风险较大利润较少——他们都要赚钱呢,那样的
      话,他们不会这样做。做生意并不是搞社交。
      
          阮:那外交或政治关系又如何?
      
          薄:回顾过去,两国的接触,包括意见上的交流都稳健发展,很多时间都提出
      各样问题。事实证明,相互间是可靠的朋友和伙伴,有时更是关键的朋友和伙伴。
      
          阮:台湾有报道说美国将购入一家德国造船厂,然后合资生产7 艘柴油动力潜
      水艇,再售给台湾,这报道属实吗?
      
          薄:不属实。正如德国总理施罗德最近在柏林公开表明,德国不会对台湾出口
      潜艇,也不存在秘密生产潜艇的阴谋,更不会容许在德国领土上进行类似生产活动。
      这种行为违背德国一向奉行的一个中国政策,也违背了德国整体售武政策。所以这
      报道毫无根据,绝不属实。
      
          阮:那么贵国有没有考虑把潜艇设计蓝图卖给美国?
      
          薄:如果有偷窃蓝图或类似状况那就很难说将会发生什么事。但问题是不会有
      德国人或德国政府介入其中。德国法律一天存在,便不容许在违法状况下对任何国
      家出口武器,这是德国公开宣称的对台湾的政策,对台湾售武完全违反这一政策。
      
          阮:德国9 月大选,持亚洲观点的观众并不明白,为何在过去几个月,极左极
      右言论在欧洲突然盛行,当然这种左右派的观念和中国并不相同,你可以为我们解
      释一下吗?
      
      
      
          薄:首先我认为现在并无极左分子,人们害怕全球化带来的影响,害怕新移民,
      害怕失业。人们存在恐惧就会回到最基本欲望,往往都不会是好的价值观——譬如保
      护主义,设法拒人于千里之外,对邻居对外国人不友善,寻找跟自己有共同价值观、
      共同希望和共同梦想、以至恐惧的同道中人,这情况往往出现在右翼阵营。他们承
      诺人们爱听的话,尽管这张支票几乎不必兑现。还好,这政治运动的风险不高,他
      们在欧洲的人口仅占10%?15 %。德国情况也差不多。若你问民众他们都有同样恐
      惧,这正是政界所要处理的问题,所谓的政治大党知道该怎样做——就是将不满情
      绪降到最低。
      
          阮:真存在这恐惧抑或只出于忧虑?
      
          薄:全球化令欧洲各国很多人失业。欧洲各国正进行结构性改变,人们觉得失
      业情况永难改善。欧洲人不及我看到的亚洲人灵活,亚洲人接受任何工作,但在德
      国以至欧洲,民众依赖社会福利等等,认为即使失业问题也不大,他们尚有些少收
      入,也许不愿改变和适应转变。德国即将举行的大选也是这样,寄予更大希望的政
      党或候选人自可占上风,民众必须改变,政党和经济也必须改变,全球化进程有积
      极面亦有风险。欧洲要起来,要进一步醒过来,掌握中国等全球其他国家的脉动。
      
          阮:欧洲国家、尤其德国为什么有很多人反对全球化进程?
      
          薄:部分原因是他们不负责任的想法。他们认为全球化弊多于利,他们看不到
      全球化早已带来好处。各式各样货品,各式各样机会,这方面政界人士宜多加解释,
      而不是出事之后才解释,加深他们对全球化的了解并减少他们的恐惧。全球化就是
      大家可加强参与,分担生产,分享收入。既是全球社会一部分又岂能与社会分离?
      我认为全球化影响只会有增无减,所以我们将较前更关注中国情况,而中国也会更
      加关注欧洲。
      
          阮: 那么为何欧洲国家政府未能向国民解释全球化的好处呢,为何欧洲人对全
      球化总有戒心? 
      
          薄:要澄清一点,反对全球化的人口只占总人口的5 %?10 %。
      
          阮:但反对声音很大。
      
          薄:是的,因为沉默的大多数从不大吵。
      
          阮: 有报道说欧盟中有些人建议放弃北约自建军队,这个想法实际吗?为什么
      有些人想脱离欧盟? 
      
          薄:我相信并非很多人希望脱离北约。我看不到这情况。但你的提问很有意思。
      欧洲要达成一致的对外安全策略。在动物园里只有一头野兽最猛并非好事,我的意
      思是德国及其伙伴都得明白,我们需要制定本身的政策、彼此的安全策略,也要设
      法组织防务。北约之内虽有风险亦可自行做主,因为欧洲将成为北约伙伴。这是很
      重要的,对全球均势非常重要。因此欧洲必须发挥其角色,而事实上中国也得这样
      做,我们须肩负应有责任,不能拒绝。我们需要维持北约既有的角色,如在巴尔干
      半岛的协调工作。维持不同国家军队之间的合作,这些都很重要不能只是空谈,必
      须成为每天和每个星期实实际际的例行工作——就好像在阿富汗问题上,若外国军
      队互不相识如何合作?在通讯上、协调上、后勤工作上,有些人应看到北约正面的
      发展。
      
          阮:欧洲观点如何?对反恐运动又有何看法?
      
          薄:这都要需要携手合作,并不能单靠一国的力量去打击国际恐怖主义。今天
      各式军备很易造成破坏,比以前更难做好防御工作,“打恐”不能单靠行动,还得
      治其本。为何出现恐怖主义,如何解决,分析虽有不同但最后必须联手前进,打击
      在某些国家和社会中那些根深蒂固的恐怖活动,不然只会助长恐怖分子。
      
          阮:你提到“打恐”要治其本,媒体中有认为部分原因是回教和伊斯兰国家不
      满美国过分地支持以色列,认为这种行为太偏见,因此造成恐怖主义。你同意这种
      说法吗?
      
          薄:这种看法是对伊斯兰教的误解。伊斯兰教本身是一个好的宗教,一如其他
      宗教,但却被误导了,这种错误往往导致圣战等的可怕事件,像16和17世纪拉丁美
      洲天主教会那样。如果人们认为可任意去解释神的意思,就滥用了宗教,后果堪虞,
      这正是今天的情况。
      
          阮:为何会发生?
      
          薄:因为伊斯兰有些组织认为只有他们对未来有一套价值观——开始时是好的
      价值观,但是后来被误导。这些人认为:有些国家和制度被他们视为敌人,他们根
      据对可兰经的阐释,认为他们有权利摧毁敌人。
      
          阮:根据你的经验,以巴有机会和解吗?
      
          薄:若看不到未来,我就不会当外交官了。你要常常盼望,常常努力,也许是
      不断的研究工作。不能只向以色列或另一方施压,你要不断地从各方面努力,得到
      各方及有关当局的支持,不管如何忧烦,你必须继续下去。若放弃就不必有外交工
      作了,外交工作正是要不断追求可能的事。
      
          阮:大使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你不太想回答,你同意美国
      攻打伊拉克吗?
      
          薄:首先我要说明德国的立场是,毋须使用暴力才是最好解决方法。有时候可
      能需要动武,但必须是在没有其他机会之后,而且在不动武的风险会更大时。我个
      人对伊拉克问题的看法是:还有很多事情要探究,还要考虑受影响的平民百姓的利
      益。
      
          阮:若到了这地步,德国会否愿意与美国联手(攻打伊拉克)呢?
      
          薄:过去在南斯拉夫我们曾这样做,没有选择,只好行动,不然,就太没有责
      任感了。没有人可以忘记德国在二次大战中曾造成数以百万计人士死亡,后来引发
      抗战以结束事端。若今天要做同一样事,我们会站起来说战争可怕,战争永远不是
      最好办法,永远不是,没有人应追逐战争。
      
          阮:换句话说,德国只会在联合国旗帜下才会有这种(打伊拉克)的行动吗?
      
          薄:当然,当然。我国只有在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后才会出兵。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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