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风琴风箱上的褶子
      
          有一天,科康戈病流行期间已经过去,“王孙公子”骑马来到我们这里,提出
      要和我们进行一笔交易。原来,我们在巨像的高高台基边挖掘时,曾用一些粗大结
      实的松木柱子支撑巨像。他想用这些木料替自己盖一间新屋。如果我们愿意的话,
      可以用三根松木柱子换一头肥牛。
      
          “如果你能用洞穴石器作交换的话,你可以把这些松木柱子全都拿走。”我说。
      
          这一着本来是无的放矢,我是突然想到的,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其实,我并
      不知道这位“王孙公子”是否有洞穴,更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样的石器。可是,他
      却吃了一惊,支吾半天,竭力想把话题岔开去。但是,我坚持自己的要求。他知道
      无法回避,就斩钉截铁地说:“可是,我并不知道洞口在什么地方。我真希望我能
      知道,康提基先生。”
      
          “你试过用乌穆特卡普烤鸡吗?”我单刀直入地问他,“你在洞穴前设法扮演
      过塔胡吗?”
      
          他听了,紧张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全变了。
      
          “我得跟兄弟们商量一下。”他最后说,“我不能独自做主。洞穴属于好几个
      人,我只有一份而已。”
      
          我了解到,他家祖传洞穴中,有一个洞穴入口处已经失传,但他和兄弟丹尼尔
      共同拥有另一个洞穴,而这个洞穴的入口处只有阿尔伯托一个人知道。“王孙公子”
      知道那里的石器都用托图拉苇席包起来,这个洞穴里还有朗戈—朗戈书板及古老的
      划桨。最珍贵的却是一艘石帆船,他管这艘石帆船叫瓦卡奥霍;还有一只精工研磨
      的黑色石像,石像很大,能够到人的上腹部。
      
          由于阿尔伯托不愿将洞穴的入口处指给兄弟们看,所以“王孙公子”多次寻找
      这个洞穴,都没有成功。阿尔伯托可以坐在村里,向兄弟们讲述洞穴的地点,但是
      不敢领他们去,亲自指出洞穴的所在地,他害怕会让阿古—阿古看见。
      
          过了好几天,“王孙公子”又露面了。这次,他是带着几个大西瓜骑马过来的。
      他一面卸瓜,一面把身子俯在马背上悄声地说,他有可能替我搞到古老的石雕,好
      几天来,他的妻子老是边哭泣边埋怨,说她算是找了个窝囊废丈夫,连自己的祖传
      洞穴都找不到。她哭闹了几天仍无结果,丈夫回家时总是双手空空。她只好转而向
      年老的叔叔求援,要求叔叔帮个忙,以便搞到盖新房子的木料。她听祖母说过,叔
      叔知道这个洞穴的入口处,而洞里收藏的东西她也有份,因为她的父亲已去世了。
      她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当时和他们一起住在那间石屋里的叔叔厌烦起来。最后,这
      位老人答应将通向洞穴的道路指给他们看。
      
          她的叔叔就是年老的圣地亚哥·帕卡拉蒂,他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哥哥蒂莫特奥
      建造芦苇船。这四位上了年纪的兄弟们,现在给我当渔夫。我得为那些在拉诺拉拉
      库进行发掘的工人提供全部膳食,于是,我就按照石匠时代的古老传统行事:我挑
      选了一批人,组成一个专门班子,日夜轮流专门替在采石场干活的人捕鱼捉虾。这
      样就可以稍稍补充每日供应给他们的肉、米、糖等食物,而这些食物也以惊人的数
      量从大船运至岸上。最后,我们不得不把所有的面粉留着自己用,只有帕卡拉蒂兄
      弟四人经常到营地来领取不大新鲜的面包。他们把面包放在咖啡里蘸一蘸,当点心
      吃。我们和老圣地亚哥特别要好,因为他每天都来营地,代表他的兄弟领取配给的
      面包和烟草。
      
          老圣地亚哥是个欢欢喜喜、无忧无虑的人,总是对生活感到心满意足,爱开个
      玩笑,乐上一阵。但是,阿恩提出要独自一人在拉诺拉拉库火山口的湖旁住下时,
      他却双眉紧锁,脸色变得非常阴沉,简直有点儿怒气冲冲了。无论如何,在半夜三
      更,圣地亚哥自己是不愿独自跑到巨像旁的火山口水潭去的,因为阿古—阿古就潜
      伏在巨像后面,会从湖中芦苇丛里向他吹口哨儿,因此,听说“圣地亚哥大叔”主
      动提出陪我们进洞时,我感到特别奇怪。
      
          吉普车在那条通往拉诺拉拉库路上的小石屋旁停下来时,已是深夜了。我在这
      几位考古学家中选择了阿恩,因为他最了解圣地亚哥。商船船长、二副及智利来的
      桑车也和我们同去,他们暗自希望也能获准进洞。“王孙公子”和妻子及一位青年
      从小屋里快步走出来,他俩向我解释道,那个青年就是圣地亚哥的儿子。
      
      
      
          “圣地亚哥呢?”
      
          “他有病,不能来了。不过他已经把洞穴所在的地方告诉了儿子。”
      
          这一套我早就明白了,它意味着已经发生令人扫兴的变化,计划将要“流产”。
      于是,我走进小屋去看看圣地亚哥到底病得多厉害。只见他蹲在墙角,满脸愁容,
      两眼直愣愣地向前凝视着。见我进去,他故意干咳一阵。其实,圣地亚哥一点儿也
      不像发烧,也看不出有病的样子。但是,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他对自己答应要做
      的事感到非常懊悔。
      
          “圣地亚哥,你这老东西,你像金枪鱼那样欢蹦乱跳。有我和你在一起,你一
      定不害怕阿古—阿古吧?”
      
          圣地亚哥急急忙忙掏出烟卷,声音嘶哑地笑起来,脸上的鱼尾纹深深地皱到耳
      根,活像手风琴风箱上的褶子。
      
          “先生,我背疼。”
      
          “那你就不该抽烟。”
      
          “可还不至于厉害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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