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塞巴斯蒂安神父
      
          洞穴里到处都躺着长耳人,他们竭力想入睡。远处,山洞的那一端躺着那个瘦
      弱的病人。他脸色苍白,双颊下凹,痛苦地扭动身躯,正在呻吟。医生从头到脚给
      瘦骨嶙峋的病人检查时,那些长耳人都圆睁双眼在旁观看。检查完毕,大夫给病人
      一些药片吃。夜深了,病人安静了下来。很明显,病人不再感到痛苦,并已脱离危
      险。最后,我们离开洞穴时,瘦弱的病人好多了,他竟能爬出岩洞,消失在黑夜中。
      他径直向山脊走去,拿了布袋,又赶回祖传洞穴,急忙把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放回
      原处。接着,他空手回村,心里感到很宽慰。他告诉朋友们,他真是死里逃生。医
      生却对我说,他只不过是一般的腹痛而已。
      
          司事那脸色苍白的弟弟来去匆匆,犹如黑夜的流星一般。但是,倾盆大雨和抢
      救垂危病人这两件事,却给洞里的当地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凌晨,我回到帐篷,
      发现床上放着一个像在厉声咆哮的大猫头像,大小如同狮子或美洲豹的头。我划了
      根火柴,借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向四周照了照,只见伊冯醒着。她轻轻地告诉我说来
      过一个当地人,把巨大的猫头像从帐篷入口处塞了进来。她认为这个人就是市长的
      小弟弟。
      
          她说得很对。第二天那位个儿矮小、蓄着胡子、长着羚羊眼的人走进我的帐篷。
      他就是小阿坦。他曾与市长、拉扎勒斯和我发现第一只鲸鱼石像。现在感到宽慰自
      在的拉扎勒斯,好久以来一直在鼓励小阿坦大胆些。阿坦曾向拉扎勒斯透露过他也
      有个洞穴。他甚至告诉拉扎勒斯,打算请求自己的大哥,即市长同意,从洞里拿出
      一些东西送给康提基先生。
      
          阿坦向帐篷外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外面确实没人偷听时,就把自己知道的事一
      古脑儿全都告诉了我。原来,他是个纯血统的长耳人。他们兄弟四个,大哥是家长,
      即市长,叫佩德罗·阿坦;二哥是胡安·阿坦;三哥是爱斯德万·阿坦;他最小,
      叫阿坦·阿坦。他的名字前面还带着老祖宗的名字黑尔·凯·希瓦。他们弟兄四人,
      每人都从富裕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一个洞穴。由于阿坦最小,所继承的洞穴也最小,
      里面只有六十件雕刻品。此外,由于他最小,他对兄长的洞穴无权过问,而兄长们
      却有权对他的洞穴做出决定。阿坦·阿坦的洞穴是父亲给的,父亲是由玛丽亚·马
      塔·波波传给他的,波波的岩洞则得自阿泰莫·尤胡,而尤胡的洞穴也不是自己的,
      是继承黑尔·凯·希瓦的,全部雕像都是黑尔·凯·希瓦所刻制。我从市长的家谱
      里听说过黑尔·凯·希瓦这个名字,他是惟一幸存下来的长耳人奥罗罗伊纳的嫡系
      后裔。
      
          我又提出一个有关大猫头像的问题,对此阿坦迟疑半天才答道,他给我的那个
      大猫头像是海狮的头像,这种海狮有时出现在海岸上。我指出海狮不长耳朵,阿坦
      同意我的说法,但他认为,在黑尔·凯·希瓦时代可能存在着其他种类的海狮。
      
          阿坦·阿坦纯朴、坦率,不太固执己见。他见多识广,我们不用多费唇舌,很
      快把他说服了。过了三天,他请我夜晚上他家去做客。他的小屋坐落在村外。我们
      进了屋,他偷偷地跟我说,他年迈的姑母塔胡·塔胡及两个兄长佩德罗与胡安同意
      他将洞穴赠送给我,只有三哥爱斯德万的意见尚未征求过,因此,我得帮他一起说
      服三哥。我独自一人坐在蜡烛旁等着,阿坦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的小屋,将三哥叫
      了过来。
      
          爱斯德万今年三十多岁,长得十分英俊,薄薄的嘴唇,一双诚实的眼睛,显得
      意志坚定,举止文雅。他像大哥、二哥和阿坦一样,从外表看不像当地人。要是他
      在北欧逛大街的话,大家决不会把他当做复活节岛的岛民。然而,他却是个地地道
      道的长耳人,是奥罗罗伊纳的嫡系后裔。
      
          这位“村庄艇长”是个好问的人。他询问了“康提基”号木筏的漂航情况,以
      及地平线那边的外部世界的情况。夜很深了,个子矮小的阿坦才把话题转到家庭和
      洞穴上来。这席谈话倒是进行得很顺利。半夜三更,这位“村庄艇长”才透露出他
      的洞穴里大约有一百件雕像。这些雕像中,原先还有一个伊普梅恩戈罐,但是,这
      只咖啡色的小罐给打碎了。他最珍贵的东西是一本“书”,书中每页都写着朗戈—
      朗戈文字。除了他,岛上的人谁也没有见过这本书。他还告诉我,老姑母塔胡·塔
      胡负责照看祖传洞穴。她有点儿像女巫,常跟魔鬼打交道。她的洞穴非常重要,她
      的儿子,即他们的表兄弟将来总有一天要把她的洞穴继承下来。老塔胡·塔胡曾来
      过阿纳基纳,并为霍图·马图阿岩洞的人们舞蹈,祈求“鸿运”。那时,我曾送给
      她烟卷和黑色的衣料,所以她对我颇为友好。
      
      
      
          过了几天,情况有所变化。谣言首先传到营地,说是阿坦忽然得血液中毒症,
      躺在村庄医院中。我的心凉了半截儿。他肯定会认为,这是他从洞穴里拿出了猫头
      像而受到的惩罚。不久,拉扎勒斯捎来消息说,阿坦这回可走运了,因为村医用柳
      叶刀割开他的手指,一切都十分顺利。接着我又得到口信,说阿坦将在自己的小屋
      里等我。为了尽可能避开人们的注意,我于深夜乘吉普车到教堂去见塞巴斯蒂安神
      父。神父听了我的行动计划后,异常兴奋。他最强烈的愿望是瞧一瞧传闻已久的秘
      密洞穴,因为他本来认为这些洞穴现在已经找不到了。神父明白,他作为传教士和
      我们一起去是毫无益处的;于是,他要我答应,一定把见到的一切事情都向他汇报,
      哪怕半夜把他叫起来也可以。
      
          从塞巴斯蒂安神父的住所到阿坦家这最后一段岩石路上,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
      黑夜中沿着石墙摸索前进。我找到院子的大门,走了进去,敲了敲低矮的木门。阿
      坦的胳膊用绷带吊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了一点儿,刚够我挤进去。接着,他
      又十分谨慎地把门关上。我们两人隔着小桌子对坐着,桌上点着蜡烛。阿坦揭去桌
      上的一块布,露出了一个龇牙裂嘴的骷髅头。骷髅头是熔岩雕成的,跟真的一模一
      样,露着牙齿和牙床骨,眼窝黑乎乎的,鼻窝深深凹陷。骷髅头上有两个奇异的杯
      形窟窿,有大拇指指甲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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