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射入预料中的窟窿
      
          “糟糕,她跑了!”市长说。突然,他拼命往前飞跑。我也一个劲儿猛追,免
      得他跑不见了。他在乱石块后的小山下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她同意了?”我问。
      
          “她不同意。”市长答道。可是,他又一次说他自己的阿古—阿古同意了,这
      是他经常重复的老调。有一次,他甚至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把火柴全部倒在手
      中,对我说:“我的阿古—阿古说:‘你要像倒这盒火柴那样干脆,把洞里的东西
      全拿出来给康提基先生。’但是,我祖母却说不行,不行。”
      
          市长说,他向祖母请示过三次,她一个劲儿说不行。可是,她现在却说,市长
      即将乘平托号军舰到大陆去,等他回来后,可以把其中一个洞穴连同洞内的全部东
      西都赠送给康提基先生。
      
          我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细细琢磨他祖母到底说过些什么话。市长终于同意向
      祖母请示一次,不过他准备改天夜晚独自前往。然而,平托号舰过不了几天就要启
      航。
      
          两天以后,我在市长的花园门旁停住吉普车,因为我一点儿也没有听到他的消
      息。市长和拉扎勒斯两人正在放着圆桌的小屋里对饮。他劝我不必着急,因为对他
      来说,今天是不吉祥的日子:他祖母仍不同意带我进洞。
      
          平托号启航前一天,我们又一次把停泊在阿纳基纳的船掉转头来,在军舰旁抛
      锚。佩纳同我们一起来到船上,默默地检查考古学家放在甲板上的大箱子。他一上
      船,我就请他到我的房间,交给他一个信封,里面装有一份呈交教育部长的详细报
      告,汇报考察队于平托号来岛前所取得的工作成果。我也给佩纳本人一份报告抄件,
      装在没有封口的信封里,请他过目。我在报告中还详细描述了我已得到的各种类型
      的千奇百怪的洞穴石雕,当地人声称这些石雕是收藏在秘密家族洞穴的祖传产业。
      佩纳问我曾否亲眼看见过这种洞穴。我说没有见过,但我认为军舰离开本岛后,当
      地人将会带我进入一个洞穴去。
      
          第二天,平托号启航了。船上有我们的一名潜水员,因为他在工作之余曾潜至
      禁止潜入的海底深处,不幸耳膜破裂了。看到我们的一个队员离去,他的确十分遗
      憾。替代潜水员的是个优秀的智利青年学生,他是搭平托号与其他人一起来岛的。
      此人名叫埃多阿道桑车,曾在智利专攻考古学。他在考察队的工作是:上岸当助
      手,下船做海员。桑车与冈萨罗是老朋友,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考察队员。
      
          灰色巨舰驶经全岛时,我们在其左舷略靠船尾处紧紧跟随。军舰上宽阔的后甲
      板和高耸的指挥塔上挤满挥手告别的人群,他们中有不少已是我们的朋友了。太阳
      西沉,我们的船高鸣汽笛,悬挂旗帜,以示惜别。小小的格陵兰拖网渔船顺着沿岸
      黑暗的峭壁转身回驶,军舰则平稳地朝东驶向硝烟弥漫似的紫色暮霭之中;而在西
      方远处,夕阳的火红余晖仍照耀着对面的地平线。这样,我们又一次孤零零地在陌
      生的小岛上过夜了。岛上居民已在岛那边的村落里进入梦乡。这里只有一二个阿古
      —阿古坐守着黑沉沉山架上的神秘石像。远处可以看见我们阿纳基纳营地上岗哨点
      燃的微弱灯光。
      
          平托号最后一点灯光消失了。此时,这艘船本身也就从复活节岛生活中消失了。
      对于复活节岛的当地人来说,只有当外部世界的人进入他们的海域,或者访问该岛
      时,外部世界才是存在的。尽管塔希提岛的绿色棕榈树和智利的高楼大厦的故事,
      吸引住了许多当地人,但是,地平线之外的生活像人们死后的来世生活一样,是发
      生在蓝色苍穹之外的遥远而不可捉摸的事情。当地人认为,复活节岛就是“世界的
      中心”。他们呱呱落地时起,就同这个海洋中孤独的岩岛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他们
      眼中,像智利、美国、挪威这些大国和塔希提岛,不是位于复活节岛的东方,就是
      位于它的西方,而复活节岛的位置却居于正中,处在东、南、西、北的交叉点—就
      是说,确实坐落在世界的中心。
      
          平托号离开后,复活节岛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科康戈病尚未广泛传染开。
      当地人对科康戈病极为害怕,这种病是与大陆人们接触后必然发生的一年一度的流
      行性感冒。它的来去像钟表那样准时。每次巨轮访问本岛后,科康戈病总会在村庄
      里蔓延传播,前后可达一二个月之久;它钻进人的胸部、头部和胃部,人人都会染
      上,无一幸免。科康戈病每年总要夺去岛上一些人的生命,然后才让当地人安度一
      年中余下的时间。但是今年这种疫疾却异乎寻常地轻微。当地人立刻为这种情况找
      到自己的解释,他们说是考察船把“鸿运”带上复活节岛。
      
      
      
          总督和塞巴斯蒂安神父,让我们过去雇用的当地工人重新回到我们这里来干活
      了。考古学家继续进行尚未完成的工作。埃德回到奥朗戈火山边继续发掘,他于平
      托号到来前在那里获得了许多新发现。在鸟人村废墟旁边,当他发掘出属于第二历
      史时期的小“阿胡”时,发现小“阿胡”虽然很粗糙,但它却建造在一座刻有美丽
      的石器和更为古老的建筑物遗迹上。这些美丽的石器具有类似印加型的古代风格,
      反映了复活节岛最早历史时期的特征。在“阿胡”前面很远的地方,埃德还让工人
      把草泥清除掉,发现了排列成行的一系列石器。这些石器,把新发现的第一历史时
      期石器与先前发现的笑容可掬的头像连接了起来。四周所有的石器上,圆形的巨眼
      犹如典型的太阳符号。在整个石器群的正中,埃德发现岩石上钻着一些排列奇特的
      窟窿,感到有些奇怪。12月21日是南半球的夏至。那天,太阳升起前,他和商船船
      长已站在山顶,并用一根棍子塞进岩石中的一个窟窿。太阳在对面巨型大锅般的火
      山口边缘升起时,棍子清晰的影子正好投入埃德所预料的窟窿里。埃德就是这样发
      现了波利尼西亚第一个正式的观测太阳的天文台。总督答应在冬至那天日出时分再
      到这里来进行观察,因为那时我们的考察队早已离开本岛了。埃德向总督指了指那
      个他预料影子会投入的洞眼儿。后来,冬至那天,总督亲自亲临现场,影子果然射
      入预料中的窟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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