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知青点烟气缭绕,米拉正忙活着烧火做饭。吹不响从沈阳探家回来了。
      
        知青抽调这阵子吹不响窝的火好大,他先是闹眼睛,闹过了左眼闹右眼;接着
      又是鼻孔生疮,从左鼻眼窜到了右鼻眼儿;再接着是嘴角起燎泡,闹耳底……他听
      说要开知青欢送会,便有意躲避跑回了沈阳。为了抽调回城,他搅尽了脑汁挖空了
      心思,还是没能如愿。他先想到了给李主任打进步儿。他特意从门台赶回了沈阳,
      从沈阳把电话打到了门台,邀请李主任“家访”。李主任接电话后满口答应,他喜
      欢干这个差事,经常的到沈阳知青家里做客,他在当革委会主任的两年时间里百十
      个知青家几乎走遍了。他走到哪家都是贵客,好吃好喝好招待,走的时候再把知青
      家长的“心意”拿走点儿。李主任到吹不响家时饭菜已做好了,一家人像接活神仙
      似的把他请到了炕头。酒足饭饱后李主任胡吹海聊,哪个小媳妇要上他的炕,哪个
      女知青要膘他的肩膀儿……李主任对吹不响回城的事满应满许:抽调一个……你…
      …放心,抽调两个……你放心……我说了就算,准让你……回城。李主任到崔家竟
      还拿了礼物,半面袋生地瓜,这让吹不响受宠若惊。他妈的,这是来俺家钓鱼儿的
      呀?吹不响琢磨过味儿啦,主任的十几斤地瓜勾走了三十元钱,那可是全家大半月
      的生活费呵。归期狗屁事儿没给办!吹不响第二步想到的是马代表,他更是处心积
      虑。群众评议也上了人选,轮到了队班子讨论就卡了壳,老马头极力替他“挣口袋”
      也无济于事。两个男名额佟会计一口咬准了给方林和于得水,旁人随声附和就定了
      下来。老马头上报情况带了水分,把吹不响也给鼓捣了上去,谁知道小田又来了个
      捷足先登,吹不响回城的愿望到底落空了。人不压众帽不压风呵,马老头不过是顶
      不压风的破帽子,吹不响想。当初左右逢源上下活动哪个环节都想到了,惟独忘了
      巴结佟会计这个茬儿。这差点儿让吹不响悔青了肠子。“亡羊补牢,犹未为迟”,
      吹不响琢磨,现在改弦易辙靠拢佟会计还赶趟,再有知青抽调准能借上力,何况佟
      德元说不定还是颗政治明星哩,他有望坐上生产队的第一把交椅。这爷俩儿通着工
      作组,到时候我不仅能挨着回城的份儿,也许还能捞个“党票”啥的,岂不是名利
      双收?人呵,不能太老实太窝囊了,人不勇敢就像一个国家没有军队一样,遭人欺
      负,我是该泼辣儿地造它一阵子啦。
      
        “哟,小崔,你就在家里呆一天就回来啦。”米拉跟吹不响打着招呼,“咋没
      在家多住几天呀?”
      
        “哼,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回家,我就是为了躲昨晚的欢送会才走的!”吹不响
      直言不讳,“回城没我的份儿!我跟着凑那个趣儿干嘛!让我给人家锦上添花呀?
      我才没哪个闲心呢。”
      
        “噢,原来你是闹情绪呀!呵呵,昨晚有好多人打听你呢。”
      
        吹不响进屋扔下背包,他见方林倒在炕上睡觉,呼呼地打着呼噜,吹不响又抹
      身回了灶间。
      
        “米拉呀,方林他咋啦,是病了吗?”
      
        “昨晚他跟郭师傅吵起来了,吵得可凶了。又跟皮鞋匠去医院折腾了一宿,今
      个儿早晨刚回来。”米拉和吹不响说着话,她拿出两个饭盒递给他,“我问过他了,
      他说没病就是困。昨晚会餐时你不在,我给你留了点菜,叫醒方林你们一块儿吃吧。
      我给你们热热呀?”
      
        这个规矩也不成文,知青点改善生活,赶上谁不在炊事员都要给他留下点来。
      昨天虽说是马号会餐,米拉也存了个心眼儿拣着好吃的给吹不响装了满满的两饭盒。
      
        “不用啦,谢谢你啊,米拉。”吹不响端饭盒进了屋,他把饭盒撂在炕沿上,
      又从背包里掏出瓶酒和一包花生米来,这都是他从沈阳带来的。不知怎的,吹不响
      心里涌起几分惬意来,方林啊方林,你小子放着回城不回,在这儿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争着走哪有旁人的份儿?愣是让人家小田儿钻了空子。你跟工作组吵架,吵吧,
      最好吵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干到你前头去。吹不响拧开了酒瓶盖
      儿又去揪方林,“喂,方林那,醒醒,醒醒啊,陪着哥们儿喝点酒。”
      
        “你……自己喝吧。”方林被吹不响推醒了,他想坐起来眼皮却睁不开。“现
      在对我来说,啥也没有睡觉好受呵,睡觉真好受呵……”
      
        “啥,睡觉好受?”吹不响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酒精的刺激让他生出了几
      分野气,他把嘴凑方林的耳旁,他撒野地说,“哥们儿,你知道个啥呀,哈哈,好
      受的事儿恐怕你还没尝过哩,男人最好受的是趴在女人的胸脯上……睡女人……你
      懂吗,哈哈,在女人的胸脯上……不行,哥们儿,你说啥得起来,陪着哥们儿喝!
      现在是我倒大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他妈塞牙。妈的,知道吗,刚才我想在火车站
      的饭馆儿喝来着,愣是让一个屯迷糊给搅啦……”
      
        “咋的,你碍着人家事儿了?”方林迷了迷糊似睡非睡地问,他到底让吹不响
      给弄醒了。“你小子准是喝上酒,又跟人家吹五道六的,触到了人家的肺管子了吧?”
      
        “哪儿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吹不响抓了几粒花生米扔嘴里,使劲地嚼着,
      “我就这样吃我的花生米,俺碍着谁啦!那个屯迷糊凑过来主动跟我犯话,问我,
      这是花生种吧?我说是,还客气的请他吃。你猜怎么着,他不但不领情还冲我瞪眼
      睛。我没理睬他,继续吃,他竟然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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