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零六年六月九日
      
        二机房门前停着卡车,瘦骨嶙峋的人从屋内把自己和电脑一起搬出来。
      
        由于长期呆在阴暗的宿舍里,再加上教室和图书馆的节俭,让刘建华的眼睛时
      常酸疼,这滋味又连着那恼人的头痛,到了在光照处有时睁不开眼的地步。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一个深受辛劳的劳动者,在爷爷出车祸后,倚在那
      个孤独惆怅的方桌上独自神伤,她落寞的影子投在没有微风吹过的地方,老迈极了,
      象一个弯曲的芦苇,她和孩子的关系都很紧张,她觉得此时自己失去了生命中唯一
      的希望,那种眼神是绝望的,令人怜惜,又是可怖的。就是那个眼神,对,刘想起
      最多的,就是那个绝望的无助的眼神,这是在他心湖里一遍遍飘过的那一抹抹无法
      解怀的心酸。
      
        当今之中国,在我们只顾经济繁荣的背后,又有多少人在流泪和痛哭?
      
        这天晚上,同学们看世界杯,叫嚷着要求开电到凌晨两点。
      
        这天晚上,刘建华开始说胡话。
      
        零六年六月十日
      
        早上起来刘眼睛很酸,吴欢欢发短信过来说要看看他,顺便以往的四个哥们在
      黄航家里聚会,刘却是很害怕,怕在那里犯窘,也怕别人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很自卑,他寒栗于鲁迅先生曾经看到过的中国人看中
      国人杀头时的欢呼的场面。
      
        一部分没有先富起来的的同学每天都在为钱发愁,精心策划,不能让一分钱乱
      花,否则就会超出预支,这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然后就是小心翼翼、紧张、节
      俭,一块钱一块钱地抠,自己生活得很苦,又要被别人歧视或者怕被别人歧视——
      急切地盼望着下一次生活费的到来,象是在等待太阳,吃饭只要吃饱饭就行,根本
      不能考虑菜的质量,许多同学每顿饭只有土豆丝。
      
        欢欢在屋子里还是分不太清东南西北,她热情动员晓慈去考对外汉语证书,在
      这之前,她已经给刘吉同志做了这方面的思想工作。她手上拿着袋子,袋子里装着
      昨天的《环球日报》,上面一个大大的标题涂着:
      
        “中国高考令世界感慨”。
      
        庞戈的单位里有月薪上万的,这太可怕了,然后转头问刘建华,回去干嘛。
      
        “去办一个学校毕业证吧,毕竟也读了三年了。”
      
        有人安慰着;
      
        庞戈很喜欢世界杯,他开着玩笑:
      
        “地球人都喜欢世界杯,爱它,仅次于太阳!”
      
        在哥几个大侃之际,晓慈茫然地问:
      
        “到底什么叫越位?!”
      
        这同学开始熬夜看“二拍”了。
      
        零六年六月十二日
      
        昨天晚上刘同学和保安聊天,保安看见学生开着私家车出去了,他一次次不厌
      其烦地给他们开门,并喟叹:
      
        “这里的学生没有能力,如果在北京找工作挺难的。”
      
        刘老是说自己老了,这位年轻的朋友就笑着安慰:
      
        “你有些不正常。”
      
        陈花的舍友都不用上课了,因为她们都考过了。晓慈复习了很久的功课没有通
      过,根本没怎么复习的倒是通过了,这让他郁闷,从昨晚到今晨,在宿舍里的人一
      个都没有说过话。
      
        舍友又一次想到大学四年之后,他以前的同学有的在上研究生了,有富裕的从
      国外留学归来,有的去国外读研,有的开了公司发了财,而自己去一事无成,一无
      所有,想到这里,他就异常的痛苦。以前自己立下三年拿下本科的志向,可现在,
      三年到了,自己却是如此失败。真是太不争气了。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什么是自
      考,只是学校当初在《读者》上的宣传足够震撼人心、本末倒置、避重就轻的了。
      
        刘吉说,自己不太喜欢老师完全照书念的讲课方式,老师听后也有同感,只是
      这习惯性的授课方式很难更改,他表现出了一种庄重的无奈。
      
        第二节课,突有一学生拿着本子闯进来问:
      
        “对不起,老师,请问你们哪个过得比较多或者快过完了?”
      
        这位学生走后,老师语重心长:
      
        “我们班里有个同学天天早晨很早起来,目标很明确,三年内拿下本科,逼得
      自己呀……”
      
        刘建华的奶奶总是在村口等,当有孩子放学,总是小声地喃喃自语:
      
        “诶呀,要是刘在,他也该回来了,要是刘在,他也该回来了。”
      
        “刘孝顺哪,刘孝顺哪。”
      
        她们等着刘们给她们以后带来的好生活,她们盼着自己的孩子可以给她们一个
      不再悲苦的晚年,有出息。
      
        刘同学借了一本书。
      
        留校的女管理员翻看了他的学生证的前几页。
      
        “天哪!她肯定知道了我的名字!然后就会向留校的老师、同学、朋友打听,
      她一定会知道自己有多糟糕!到那个时候,我将会萎缩到一个蜗牛的高度,这样平
      淡的形象在她眼里也将要变成灰烬,这真是太可怕了!”
      
        是的,刘觉得自己将失去所有的一切。一切。绝望不放过他骄横地爬上了心头,
      人影慢慢地变成了一只可憎的极丑陋的癞蛤蟆,任何生物都有可能因看到他所存在
      的丑陋而停止自己的心跳,这种诧异的毛骨悚然促使他独自在心灵的旷野中孤独地
      聒噪!对了,他也不是青蛙,连这声响也丑陋极了。
      
        “看哪!她现在进办公室了,打开了电脑!是的,是的,她开始查自己的资料
      了!肯定是,她会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的!所有的!完了!彻底完了!她又进来了,
      眼神变了,那是傲慢的眼神,歧视的眼神,毁灭自己的眼神,这眼神本是来夺他命
      的,那么残忍,那么迅速!”他陷在沮丧里,犀利的眼神让他没有一点力量。
      
        游晓慈发短信回来:“喝多了,不回来了。”这好象是传统。不过深夜他没有
      留在外面,只是满口酒气,嘴边还挂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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