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车子被一片霓虹灯包围,我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里和我平常
      去的KTV不一样。
      
          下车时,我看见有几个服务生跑过来,客气地问:“冰哥,今晚去哪个包厢?”
      我吃惊地看着刘冰。刘冰边锁车边说:“给我找个安静点、小点的。今晚就两个人。”
      
          我是在一群人异样的眼光下进入包厢的。当我告诉他我想去洗手间的时候,他
      大敞着我们包厢的房门,不顾横躺在沙发上的手包,拉着我的手就走。我担心地指
      着包问他:“就这么走吗?”
      
          刘冰看后放声大笑,说:“放心,我的包厢没人敢碰。”
      
          “哦。”我傻傻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眼睛小心翼翼瞟着周围的人。所有的
      人看见刘冰都毕恭毕敬地和他打招呼。在那一刹那,我甚至怀疑这个歌厅是他开的。
      
          带着疑问回到包厢,看到刘冰早已坐好,并叫了一壶茶和半打啤酒,还有一些
      零食。
      
          我指了指啤酒,服务生马上就开启了瓶盖。这时又进来一个服务生:“冰哥,
      杜老板说这就过来。”怎么又出来个老板?难道不是刘冰开的吗?我用怀疑的眼光
      看着刘冰。
      
          刘冰耸了耸肩和服务生说:“我今天有朋友在,别让他来了,闹心。”
      
          “你和这里有什么关系?”我耐不住好奇地问道。
      
          “来,给你听听东北的二人转。”刘冰熟练地点了起来,“你唱什么?”
      
          “还有二人转?真是少有。”
      
          刘冰把位子让给我,让我点自己喜欢的歌。这时,一个妖艳女子推门而入,紧
      接着又进来一个男人,不和我们打招呼,拿起桌上的啤酒就喝。刘冰也不理他们,
      继续点歌。
      
          这时进来了三个男人:“怎么着冰哥?来了也不说一声。”
      
          “没事,带个朋友来玩玩。”刘冰不冷不热地回答。接着,他们开始用广东话
      交谈起来,我盯着陌生的刘冰。
      
          聊了一会儿,三个男子起身离开。过了大约10分钟,又进来两个人,刘冰指
      着他们对我说:“步步,看到没有。今晚你要是没玩高兴,咱们就拿他俩问事。这
      是小妖,那是小超。”
      
          那两个人赶紧拿着啤酒站在我面前问刘冰:“冰哥,这应该怎么称呼?”
      
          刘冰看着我说:“叫嫂子或者姐姐都成。”
      
          “那还是叫嫂子吧,嫂子听着亲切。是吧,嫂子?”那个叫小妖的已经把酒推
      到了我面前,我象征性地拿起瓶子喝了一口。
      
          先前进来的那对男女也端着酒过来非要和我喝,没办法,我只好再次装模作样
      地拿起了酒瓶。应酬过后,我担心地问刘冰:“他们不会一会儿灌我喝酒吧?”刘
      冰拍拍我的肩膀,“放心,他们不敢。他们要是敢灌你,我剁了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刘冰的话,我如同吃了定心丸。关于嫂子的问题,我想只
      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也就没再追问他。我知道自己希望能真正成为他们的嫂子。
      
          在这烟雾缭绕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压抑。借着去洗手间的当儿,我出
      去透气。看着寂静的马路,我想象不出刘冰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我甚至不能确定
      他就是我青梅竹马的刘冰。我忽然感觉到害怕了。因为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在我生命中消失的那几年一定发生了什么
      
          再次推开包厢房门……我看见在门口的位置站满了一个个打扮得鲜亮的小姐。
      她们穿着暴露的衣服,妆容浓艳……
      
          刘冰看到我进来,拍打着沙发,招呼我过去。我小心翼翼地躲闪着那些小姐如
      刀的目光。
      
          “蝇子,你刚出来,你先挑。”刘冰搂着我对一个男子喊道。这时我才发现包
      厢里多了这么一个人。
      
          刚出来?刚从哪里出来?我困惑地看着刘冰。他为什么会离我那么远?即使我
      的身体感受着他手上的潮热,我的心却异常冰冷。他在我心里的摸样越来越模糊。
      他的形象在我越是想抓住的时候消散得越快。
      
          我开始不能适应他们的生活了。他的那些哥们跟小姐说着不入耳的话,做着粗
      鲁的动作。我起身离开了房间。
      
          “干吗一个人躲到这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冰站在了我身后,“不习惯吗?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想让你看到,我想让你了解。”
      
          他从后面抱住我。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他哭了。他的声音从我身后慢慢撞
      击着夜空。他说蝇子刚从大狱里出来,现在没什么事,就跟着他混。许久,他又告
      诉我,他在我生命中消失的那几年其实是他进了监狱,只是一直不敢告诉我,怕我
      会离开他,看不起他。他说会找一个适当的时候给我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他的故
      事。
      
          在歌厅门口道别的时候,回头望着依然闪烁着光彩的霓虹灯,我想此刻大部分
      人都已安然入睡,只有我眼前这样一群人,他们活跃在子夜时分,夜越深他们越兴
      奋。同样生活在一个城市,同样被一个夜空所笼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可是我们
      的生活却有着如此大的差异。
      
          刘冰还没来得及找到那个适当的时间给我讲故事,我就看到了他生活的另一面。
      触目惊心。
      
          那是在蝇子的生日晚宴上。
      
          生日聚会在一个歌厅的包厢里拉开了帷幕。蝇子欢快地唱着、喝着、跳着。我
      们把作为生日礼物的手表送到他手上,他笑了。
      
          欢乐进行到午夜,蛋糕送来了,屋子里更加沸腾。我拉着刘冰出去透气,依偎
      在他怀里看着散落在天际的颗颗繁星感慨地说:“真希望能和你这样一直到老。”
      刘冰把下巴依在我的头顶说:“一定会的。”
      
          当我们再次回到包厢,桌上七七八八摆放着好几个装有白色粉末的果盘,在果
      盘周围横七竖八放着许多吸管,此时的房间里放着节奏强劲震耳欲聋的音乐,好几
      个人已经开始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并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我凑在刘冰的耳边大声地问:“他们这么晃不晕吗?”刘冰指了指了那些果盘,
      我好奇地拿过来看了看:“这是什么?”“K粉。”我的头嗡的一下,血液好像在
      一瞬间全部拥挤到脑部。这就是传说中的“K粉”。
      
          我盯着那些停不下来的脑袋,疑惑地看着刘冰。我刚想说话,就看到蝇子将一
      小包白色粉末兑进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小超则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捏着吸管,
      吸管一边放在鼻孔里,另一边对准盘子里被隔成一个长条状的白色粉末,一眨眼地
      功夫,一排粉末就从盘中消失了。果盘、吸管在这些人的手里迅速地传递着。看着
      他们娴熟的动作,我震惊了。和刘冰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
      种景象。再看看我身边的这些年轻人,要么随着音乐不停地疯狂地摇摆,要么横七
      竖八地倒在沙发上呻吟……耳边的音乐声越发地震撼人心。音乐在逐渐加快加重,
      我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我绕过已经趴在电视上狂扭的小超、越过正在疯狂摇头的蝇子、推开挡在我面
      前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小妖走了出去。随着房门的关上,同时也把所有的一切都
      关在了屋内。一扇门将屋内与屋外分隔成两个世界,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我刚刚站定,门又被打开了,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我看到刘冰拿着我的
      包走了出来。我一把搂住了他,生怕他会转身离开。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拍了拍刘冰的肩膀。我抬起头看着那个留着络腮
      胡子的男子,只听刘冰说:“杨哥,您来了。”
      
          “你来一下。”杨哥说完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另一个包厢走去。
      
          刘冰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进了那个包厢。刚坐下,就有个男子给我递过来一杯水,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刘冰立即把杯子接了过去:“杨哥,这是我媳妇,不
      是圈子里混的。咱们的规矩她不懂。您别在意。”说着,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哈哈,你小子,她就是步蕾吧?”那个杨哥大笑两声迅速把笑容收了起来。
      
          “对,是她。”刘冰搂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的手在他的另一只手上感觉到了颤
      抖,我不知道这颤抖是他带给我的?还是我自己的?
      
          “杨哥,她有点不舒服,我们提前出来了。您今天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
      了,改天我请您喝两杯。”刘冰说着拉着我的手站起来。杨哥没有表情。我一头雾
      水地和刘冰退了出来。
      
          临走,我特意去蝇子他们那个包厢看了看。推开房门,音乐声、烟味中夹杂着
      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一股脑地涌过来,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甚至没有人发现房
      门被打开。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走吧。去我那,我给你讲故事。”刘冰走过来轻轻地带上房门,拉起我的手
      向着门口走。
      
          回家路上,我们沉默不语。我满脑子闪现的全是蝇子他们的身影。天寒地冻,
      在苍白的寒气中晃荡着的树影像一个个赶路回家的孩子,我迷失在这个无我的世界
      中,同时失去的还有记忆,那曾经的快乐或忧伤。
      
          车停在楼下,我和刘冰谁也没有打开车门。只听见汽车的空调在安静的夜里发
      出不情愿的声响。
      
          “K粉是毒品吗?他们这样吃会上瘾吗?”
      
          刘冰默默地点一根烟,深深地吸一口。我侧转过身子,背靠车门,月光照在他
      脸上,英俊的脸上带着忧虑。
      
          “他们这么吃会上瘾吗?”我固执地问。
      
          “会。”
      
          “你为什么不管?”
      
          “每个人面前有三条路,走哪条由他们自己决定。人生是自己的,没人强迫他
      们。步步,你不要为他们伤感,那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也管不了。你今天见到的
      还是好的一面,过一段时间,我敢说有的人还不如现在呢。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
      们生活的规则就是,不管什么事其中一个人问敢不敢,另一个人必须说敢。有时候
      就算是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那也得跳,不跳是死,跳也许还有一丝生机。今天让
      你看到这些我觉得很好。人有很多面,刚才你看了残酷的一面。记住,为你的爸爸
      妈妈,你必须走中间那条路。今天看了,以后就不要对这些东西产生好奇心。我告
      诉你,只要是毒品就没有不让人成瘾的。”烟雾在小小的空间中弥漫。我透过层层
      烟雾看着刘冰,忽然发现他的背后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在这些故事中隐藏了太多
      太多的眼泪。
      
          “那么你呢?你也和他们一样吸吗?”
      
          他在黑暗沉默了许久才说:“上楼去吧。”
      
          在黑暗中爬楼的时候,刘冰曾伸出手来拉我。但我本能地挣脱了一下,这个挣
      脱吓了他一吓,同时也吓了我自己一跳。
      
          我打量着这套两居室,在这样的深夜,感受着屋子的冰冷。透着月光我嗅到了
      那种没有人气的味道。屋内设施齐全。
      
          刘冰晃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对我说:“喝这个可以吗?”
      
          我是不习惯在深夜喝这种碳酸饮料的,所以摇了摇头问:“有开水吗?”
      
          “开水?”
      
          我确定地点了点头。
      
          “没有,但可以烧一壶。”。
      
          厨房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我明白了为什么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在这个房间里
      利用率最高的,应该是床和厕所。
      
          我刷完了暖壶,想刷水杯,刘冰为难地问我:“碗,成吗?”
      
          “碗?哦,那也成。”在这样一间房里不能再要求什么了,有碗用已经很幸运。
      
          刘冰依着门框,歪着头,抽着烟盯着我。我努力让自己忙碌,回避他的目光。
      
          刘冰用碗喝水的姿势真的很好看。他坐在沙发上,将脚搭在对面的茶几上。幽
      怨地看着我:“我蹲过大狱,和你重逢的时候,刚从里面出来一年多。”
      
          房间里除了时钟走动的声音,就剩下刘冰沙哑的嗓音。他告诉我他是因为吸毒,
      然后贩毒才进去的。他的言语像羽毛飘荡在空中,没有重量地落下。我只记得自己
      始终微笑着看他,在这微笑的背后是吃惊与眼泪。我想用笑来掩饰情绪,那种想哭
      却哭不出来的悲凉。
      
          “你等一下,我去厕所。”在即将崩溃的时候,我逃了。一直以来,我以为在
      城市的另一端,我日夜思念的人过着和我一样悠闲的生活。从没想过会是他说的这
      样……
      
          面对镜子,泪水滚落下来。这个我一直暗恋的人,现在显得那么虚无缥缈。
      
          “你现在还吸吗?”这是我从洗手间出来问的第一句话,也是我最想知道的。
      
          刘冰看着我发红的眼睛,轻轻地摇头。
      
          我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刘冰也顺势坐下来:“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去干
      什么?上班?哪些公司会要?就算要了,我也不习惯过那种到点上班下班的生活。
      我注定不是上班的料。刚出来的时候,有个哥们让我去歌厅给他们看场子,一个月
      1000块钱。我没去,我就是不想再趟这混水了。过了几个月,我发现总这样漂
      着也不是事,这么大了不能总让父母养着。所以又开始这样生活。你说我不这样能
      怎么样?我妈开始也不同意,后来不也就这样了吗?这人呀,该认命的时候就认命。
      我现在不也挺好吗?不到一年的功夫,我挣了20万。”
      
          “钱都折腾光了?”
      
          “嗯,差不多。但我还能挣呀。钱这东西挣了不就是为了花吗?花了再挣,这
      样才有动力。
      
          “刘冰,你老实告诉我,你的钱是怎么挣来的?”
      
          刘冰沉默了几分钟:“步步,我不想骗你,我的钱挣得并不光明正大。”
      
          “告诉我你的钱是怎么挣来的?”
      
          刘冰此时仿佛被我挤到了路的尽头。
      
          “我们有时候会出去帮人家打打架……打些擦边球。总之,只要有挣钱的机会,
      我就不会错过。”
      
          “刘冰,你为什么好日子不过,非要在刀尖上过日子?你知道什么是简单的快
      乐,什么是幸福吗?你以为你现在这么活着就潇洒了?你以为胳肢窝底下夹个手包
      就有派了?以为你那些哥们一天到晚冰哥这个、冰哥那个的你就真的了不起了?你
      不是照样要绕着警察走路吗?你想过你的家人吗?你看看你现在,家没有家的样子。
      你的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呀?”
      
          刘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默不做声。许久他才抬起头来:“步步,你说的都对。
      可是你告诉我,如果离开了现在的生活,我能做什么?”
      
          是啊,在如今的社会里,他能做什么?他会做什么?没等我想清楚他就提醒我
      说今天见到的那个杨哥以后不管在哪儿看到他,都离他远远的,不许喝或者吃他给
      的任何东西。我问为什么。他不回答。他只是一味地摇着头告诉我杨哥不是好人,
      其他的不需要知道,说知道了对我没好处。
      
          “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兄弟被毒品侵蚀吗?”我不解地问。
      
          刘冰告诉我,他们这些人都是吸了戒、戒了吸。不断地后悔,不断地深陷。他
      们早就在这个无底洞里兜兜转转不停地徘徊了不知多少回。他要我不要试图去改变
      什么,因为我没有那个本事。他虽然也心疼,不愿意看着他们沉沦,但也没有办法。
      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钱,给他们出能挣钱的主意,让他们自给自足。他让我不要
      幻想生活会出现奇迹,也不要设计各种各样的插曲,那些只有电影、小说里才有。
      现实生活远比电影和小说残酷得多。他告诉我他们最终的归宿,就是死亡。每个人
      都有死的一天,区别在于早死晚死和怎么个死法。如果不让他们这么活着,他们会
      更痛苦。所以一切都将顺其自然。
      
          “可是你有多少钱够他们这么挥霍?你能养他们多久?刘冰,你了解我,你知
      道我只想过平常的日子,我不需要那么多的钱,只希望和你塌塌实实一起生活,你
      能明白吗?我要的是个能给我太平日子的老公,不需要你是多么显赫的人物,更不
      需要你挣很多很多的钱。钱不是万能的。你和我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就是用钱买不到
      的,你的健康也是用钱买不到的。这些你懂吗?你知道快乐的真正含义吗?每个人
      来到这个世上都不容易,我真希望你们都能给自己一个做老人的机会。你看看蝇子,
      他今天过了生日也不过才二十三岁,他是个还没有结尾的故事,他的人生还很长,
      所以我们不能猜测着去给他写个结尾,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因
      为他的第二十三岁,不过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而已。”
      
          “步步,你说的都对,可惜我们只是平凡的人,不是神。你现实点好吗?你可
      以出钱送他们戒毒,但他们早晚要出来的,出来以后呢?你让他们去干什么?和你
      一样去公司上班吗?哪个公司愿意要他们?你想让他们从头开始吗?你觉得他们还
      能从头开始吗?他们需要的不是重新开始,他们需要的是重生。重生你懂吧?”
      
          我们都沉默了。刘冰的沉默压迫着我,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许久他才从沉默中醒过来告诉我他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我的想法简单并且时
      常还透着股傻气,他羡慕我能这么简单地活着。
      
          “刘冰,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离开这种生活?你每天和这些人
      在一起太危险了。你不能再重蹈覆辙,你不能把我心中最后的梦想摧毁。”我哭着
      倒进了刘冰的怀里,他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从噩梦中惊醒的
      小孩。“刘冰,你告诉我,你不会再吸,你告诉我,我要你现在亲口告诉我。”我
      挣脱了他,用力地摇晃他的胳膊。他重新把我搂进怀里轻轻地说:“放心吧。”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刘冰,在知道他吸毒的第二天,我在公司利用了整整半天
      在网上搜索各种和毒品有关的信息。在这些信息里我发现能成功戒掉心瘾的人很少,
      大部分人是戒掉了两、三年后又复吸。看着这些惊人的数字,我一个人在公司化妆
      间的角落里无声地痛哭。我真怕他再走老路,我一定要把他拉回来。也是在这个时
      候,我向刘冰提议去开饭馆,毕竟做买卖是不需要学历的。
      
          后来刘冰慢慢告诉我,他在与我重逢前是个不想今后、也没有未来的人。但在
      他第一次送我回家后,看到有一盏灯亮在了那个漆黑的深夜,忽然觉得很温暖。本
      想第二天来找我,但没敢来。他怕吓到我,因为他觉得我和他身边的那些女孩不一
      样,虽然他也怕我知道他的过去后会看不起他,但他是真想和我在一起。他说他面
      对我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当时我依靠在他怀里跟他说,如果真的
      爱我,真的想给我一个希望,就必须脱离现在的生活,远离他身边的那些人。
      
          良久他缓缓地说:“步步,你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混的人,想进来容易,
      想退身就不容易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这些你都不懂。你的那些担心我能理解。
      给我些时间吧,让我来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就换个环境重新生活好吗?”
      
          听了刘冰的话,我沉默了。因为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所谓的“道”,如今就活
      脱脱地摆在我面前。如果那天中午我的目光没有在人群中搜索到他的身影,也许我
      们这一生就这样擦肩而过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那次重逢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是我
      知道我一直都爱他,从前爱,现在一样爱。只是如果他还要继续现在的生活,那么
      我也只能和以前一样站在远处默默地爱他。他说他需要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我不
      知道他需要多长时间,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事情。这一切我都没有问。
      
          “步步,过些日子我想办法开个饭馆,你来帮我好吗?”刘冰起身,倒了一碗
      热水递给我。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要求,你不能开在你们常来常往的地方,我知道这是
      做生意最忌讳的,熟悉的环境好挣钱,我不需要你挣很多的钱,我们就当没这个便
      利条件,一切从头开始。好吗?”
      
          “好吧,步步,我答应你。”
      
          我哭了。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否意味着重生。
      
          那个夜里,我相信刘冰的邻居一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女孩幸福的哭
      声。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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