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情深
      
          在人类社会中,母爱是最普通又是最深沉的。随便你用“伟大”、“崇高”这
      些形容词来修饰,也总不嫌过份。但是母爱也并不是人类独有的。在动物世界,雌
      性动物对它的儿女的疼爱和关怀,与人类母爱相比,有些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讲的,是个不为平常人所知的水獭母子俩的故事。
      
          在日本宫崎县内的一条河上有一处瀑布,在瀑布后面的岩石上,住着水獭母子
      俩。这就是我们要讲的故事的主角。
      
          水獭妈妈已经上了年纪,身体也比其它水獭大出一倍。小水獭刚出生不久,最
      近刚刚学走路。
      
          水獭妈妈靠在瀑布边抓些鱼或到农村住家抓些小鸡来喂养孩子。一天夜里,水
      獭妈妈和平常一样,出去捕食。它在河岸边的草地上刚走两三步,就闻到一股特别
      的香味儿。那是一只小鸡在啾啾地叫唤。水獭妈妈像蛇一样,悄悄地藏进草丛里。
      小鸡一边扑打着翅膀,一边叫着,在一点点地向它走近。
      
          这时,只要水獭妈妈一跃,就会咬住小鸡的头。
      
          水獭妈妈把头顶在地上,正准备扑出去,忽然从旁边飘来一股讨厌的气味。那
      是人和铁器的味道。这铁器,就是人们所说的枪管儿,或是捕兽器上的铁夹之类。
      
          再闻闻,气味是从小鸡旁边发出来的。上了年纪的水獭妈妈露出一排白牙,气
      得呜呜直叫。它在犹豫,是扑去抓住香嫩的小鸡,还是远远躲开铁器和人类的气味?
      凭它多年的经验知道,无论如何,必须首先远远地躲开铁器和人类,想到这儿,它
      一步一步向后退。
      
          正在这当儿,小水獭跟上来了。小水獭特别贪嘴,怎么喂它,它都嫌不够,总
      吵闹着肚子饿,整天想着吃香喷喷的小鸡。至于什么人类的气味儿,铁的气味儿,
      它根本不明白。它从后面瞄准小鸡,忽地扑了过去。这时,水獭妈妈一点也没敢大
      意。待小水獭一跳起来,还没接近小鸡时,它一口叼住小水獭的脖子。在空中转了
      一圈儿。就在这时,只听“啪”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响了一下。随着响声,老水
      獭呜呜地哀叫起来。原来,它的尾巴,被人埋设的夹子夹住了。因为在旋转的时候,
      它那长长的尾巴触到了小鸡的身上。老水獭知道,它被猎人布下的铁夹子夹住了。
      这该死的小鸡,是猎人的诱饵啊。
      
          老水獭想摆脱尾巴上这可恶的铁夹子,它有的是力气,平时,就连三米高的断
      崖,一蹿也能上去,现在,它一弓腰,往上一跳,结果适得其反,它又被重重地摔
      在地上,从头到脚沾满了沙子。
      
          它又试着用锋利的牙齿去咬那个东西。可是,那是个铁夹子,只听见“嘎吱”
      一声,毫不管用。
      
          小水獭知道自己闯了祸,钻进附近的岩石下面。过了一会儿,又钻出来左右张
      望。它也许是明白了身边发生的事情,急得在水獭妈妈的四周团团乱转,还发出叽
      叽的哀鸣。
      
          老水獭知道,在这种场合,越大声吵闹,危险性越大。于是,它皱起鼻子,喉
      咙里呻吟着,算是警告小水獭安静一点。
      
          然而,这时的小水獭什么也不顾了。它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叽、叽、叽叽”
      叫个不停。叫声使老水獭心烦。最后,它开始发疯似地挣扎起来,它一次又一次地
      跳,蹦,但每一次整个身上的骨头都被摔得咯吱咯吱响。
      
          最终,也许老水獭明白了,任凭它怎样挣扎都是徒劳的。
      
          它蜷缩起身体,干脆躺在杂草里。它需要休息,它要想办法摆脱困境。
      
          小水獭好像也叫累了,紧紧偎在妈妈身边,将头钻进妈妈那软乎乎的毛皮中。
      
          突然,老水獭出于本能,感到又有一种危险在向它们靠拢。它发出“唧唧”的
      警告声。小水獭立刻爬起身,又钻进刚才的岩石下面。
      
          一点响声没有。在月光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唰”地飞来。啊,那是一只大
      枭鸟。
      
          枭鸟忽地一个俯冲,直奔老水獭扑过来。如果换其它的小动物,这下准会没命
      的。可水獭在动物中,其敏捷程度堪称第一。尽管它尾巴被夹着,仍然以惊人的速
      度,把身体滚到一边去了。
      
          枭鸟见没扑到,显然生气了。它“嘎”地大叫一声,张开大嘴巴,又一次猛扑
      过来。
      
          这一次,老水獭又巧妙地躲了过去。可是枭鸟的硬嘴却叼到了水獭被夹住的尾
      巴。水獭的尾巴”噗”地一声,从夹子上断了下来。——这下,可救了水獭。
      
          老水獭忍着剧痛,抓住这一瞬间,像闪电一样跳起来,“扑通”一声,扎进上
      堤后边的河水中去了。
      
          老水獭吃了这番大苦头,它知道,要在瀑布附近呆下去,危险可更多了,它不
      得不带着小水獭离开这个住处。对水獭来说除非养育孩子,它们平时从不在同一个
      地方长时间地栖身。它们到各地漂泊,这是水獭家族的传统。
      
          水獭妈妈领着小水獭,沿着河水,往下游游过去。游了五六天,一直游到大海
      边。
      
          这里是一个伸进陆地的海湾,静静的水浪,哗啦晔啦地冲刷着沙滩。水獭妈妈
      试着上沙滩跑了一圈。然而,不知为什么,这里同样到处充满了人类的气味儿,至
      今为止,它从未闻到过有这样浓烈气味的地方。年老的水獭用它那黑亮的眼睛朝四
      周张里了一会儿,它发现在水面的远方,有一个小岛,于是,它就决定,渡水到那
      个海岛上去。
      
      
      
          这个岛上无人居住,到处是光秃秃的岩石。它们在一处岩洞中寻到了栖身的场
      所。这里除了潮水味儿之外,没有一点人类的味儿。老水獭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
      
          退潮时,水獭母子俩并肩来到海滩上,拣食遍地都是的海贝。对于水獭这种动
      物,无论小鸟还是昆虫、鱼类,都可以作为食物,所以它们才能生存下来。
      
          这里的确成了它们最理想的住处。它们原想在这儿住一个时期。然而,一天清
      晨,一阵“砰砰砰”的枪声打破了它们的这一美梦。这伦声震得它们身子直发抖。
      而且从那以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种声音。时间已经进入狩猎季节。这座小岛的
      附近,每年都飞来成群成群的海鸟,所以猎人一批一批地开始向这里涌来。它们不
      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于是,老水獭又决定离开这座小岛。
      
          水獭母子住过田野,住过山脚,经过长时间的旅行后,又回到了宫崎县内的那
      条河里。河的两岸被连日来的大雪覆盖,发出刺眼的白光,俨然像两堵冰墙。在冰
      墙中间,清澈的河水在不停地流淌,曲曲弯弯伸向远方。
      
          往上游,再往上游,水獭母子顺着河岸,走了一天又一天,终于来到一个满满
      的水池旁边。只听见有“扑通、扑通”的奇怪声音。老水獭把两只前爪搭在一块小
      岩石上,朝前边望了望,然后发出“叽叽。叽叽”的叫声。
      
          小水獭也学着妈妈的样子,看了一番,跟着“叽叽叽叽”地大叫起来。
      
          原来,“扑通,扑通”的声音,是它们的同伴在那里戏水呢。
      
          这水池旁边,有一条缓缓的坡道,一直伸向水池。在坡道上,积着厚厚的一层
      雪。看来这坡道是人们开山运石头,把半个山头削了,留下这一段斜坡,如今荒废
      了,没人再来过。现在成了水獭们玩耍的好场所。
      
          它们在倾斜的雪面上,像滑雪似地,从上边溜下去,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大约有十五六只水獭集中在这个“滑雪场”,轮番往下溜。老水獭和它的孩子
      也加入了它们的行列玩起来。
      
          就在水獭们玩得兴高采烈的当儿,在远离斜坡的松林里,有两个身披白外套的
      人,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他们在盯着这个场面。这一老一少,是从外地到山里来
      打猎的。今天,他们没有碰到兔子野鸡之类,正巧碰上了这群水獭。对他俩来说,
      不管什么,只要是野物就行。于是,他们举起了猎枪,扣动了扳机。“砰,砰”,
      正当老水獭和小水獭开始下滑时,从两支枪口喷出了火星,水獭们一齐扎进池中,
      在深深的水底消失了。
      
          “叽叽、叽叽”,水獭在哀鸣。小水獭的一条腿被打中了。两个猎人放出猎狗。
      小水獭想逃进水池,结果没成功。前面的路被猎狗堵住了,它只好拖着一条受伤的
      腿往后退,钻进旁边的岩石下面的洞里。
      
          猎人跑过来。他们摘下身上的铁锹,不停地向岩石下挖去。他们挖出松土和冰
      碴,终于将小水獭抓了出来。但这只小水獭由于天生的本能,仰面朝天,佯装死去
      了。这两个猎人也许见过这种把戏,他们笑道:“这个小崽子,还想来骗我们!”
      猎人们说完,一阵哈哈大笑。那年轻的猎人用脚踢着小水獭,小家伙被踢得在地上
      滚了两圈儿。可它仍然一动不动。不知道真相的人还以为它真的死了呢,它装得可
      逼真了。
      
          两个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这小东西装得倒挺像哩!”
      就在这个人眯着眼哈哈大笑时,随着一阵水响,老水獭跳到两个人中间,一口衔住
      小水獭的脖颈,就想往回跑。但是,一下子没有跳到水池里。
      
          老水獭在沙子上稍微坐了一下,口里含着小水獭,用发光的眼睛瞪着猎人。
      
          两个猎人措手不及,一定神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年轻猎人抬枪瞄准了它们,
      刚想扣动扳机,年老的猎人却把他推开了。“砰,砰,砰,”子弹朝着另外的方向
      射了出去。就趁这机会,老水獭“扑通”一声,跳进水池里,母子俩逃走了。
      
          年轻的猎人问:“咦,你为什么不让我打死?”那位年纪稍长的猎人笑笑,
      “为什么?待你到我这把年纪,也许会明白的。——走吧!看到刚刚这一幕,我空
      手回去也值得!”(王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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