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罗梅洛没有在家庭事务上长吁短叹，而是全身心地投入游戏制作。他和卡马克 在移植游戏的过程中完成了磨合，他们找到了最能互相取长补短的协作方式。卡马 克感兴趣的是编写游戏核心部分——引擎，这个模块负责指示计算机如何在屏幕上 绘制图像。罗梅洛则乐于开发各种辅助工具，以用于制作游戏中的角色、环境、地 图，此外，罗梅洛还喜欢做游戏设计，譬如人物是如何操纵、打斗是什么样子、怎 么个玩法最有意思。他们两人就像太极里的阴阳那样和谐互补：卡马克编程很有天 份，而罗梅洛则擅长设计以及美工音效。卡马克很小就开始打游戏，而谈到游戏， 没有人比罗梅洛打得多。一个终极程序员和一个终极玩家——他们走到一起，就是 天作之合。 但雷恩却不是很合拍。虽然他是《玩家之刃》的编辑，但和罗梅洛不一样，他 不热心于PC，这使他和大家越来越疏远。在罗梅洛眼中，这个老朋友根本无法胜任 进度如此急迫的工作，他只会是拖大家的后腿，而罗梅洛不希望有任何因素影响他 们的绩效，就像他很快和雷恩成为朋友一样，他也很快就觉得雷恩是个多余的家伙， 在他看来，只要有卡马克加他自己，就足以应对一切挑战。某次雷恩不在办公室的 时候，罗梅洛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并对卡马克说：“我们把这个家伙弄走吧。” 与此同时，卡马克和罗梅洛，尤其是后者，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合适人选：汤 姆·霍尔（Tom Hall）。汤姆是个二十五岁的程序员，在罗梅洛加入《软盘》之前， 他就一直在这里的苹果机部门工作，在罗梅洛看来，他也是个“歇斯底里的家伙”。 高大诙谐的汤姆就像是生活在另一个怪异的世界里，没人能跟上他脑海里那些不断 涌现的奇思妙想，他的办公室里贴满了黄色便签和涂鸦，他的屏幕上每天都会变换 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短句，譬如：“黏糊糊的冒险和神奇的布洛普”。当他在路上遇 到罗梅洛时，他总会扬一扬眉毛，然后发出一声不像是地球上生物的声音。而且， 他也是个玩家。 汤姆在威斯康星州出生和长大，他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记者。他母亲，用 他的话说，就是“密尔沃基市的厄玛·卜穆贝克”（译注：Erma Bombeck，美国当 代幽默作家，被誉为全美最有趣的母亲）。他不需要像罗梅洛或卡马克那样费劲周 折才能玩到游戏，他的父母在发现了家里这个老幺对游戏的喜爱时，立刻给他买了 所有东西：先是一台雅达利2600家用游戏机，然后是苹果II。 小汤姆是个精灵古怪的孩子，他会头上戴着绿湾包装工橄榄球队的头盔，脚上 穿着匡威运动鞋，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他的宝贝是一个棕色杂货袋，里面塞满了各 种涂鸦和八毫米胶片，他到哪都带着它，去学校上课时也不忘把它放在课桌边。杂 货袋后来升级为小书包，再后来则是大背包，那时，汤姆也已升级为高中生。 汤姆还是一个《星球大战》迷——他总共看了三十三遍。此外他还热爱各种花 样运动，他是全州的飞盘高尔夫冠军，他喜欢纸艺，还喜欢搭建多米诺骨牌，他经 常在房子周围摆出一片片迷宫。当其他孩子们崇拜各种流行歌星和体育明星时，汤 姆的偶像是鲍勃·斯贝卡（Bob Speca ），一个职业骨牌选手。 当汤姆拿到苹果机时，一个无穷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了。与卡马克和罗梅洛一 样，汤姆竭尽所能地自学着制作游戏的知识。到他进入威斯康星大学计算机系的时 候，他已经做了快一百个游戏，其中大部分是模仿《大金刚》之类的街机游戏。但 不同于卡马克和罗梅洛的是，汤姆很喜欢学校生活，他选修了各种各样的课程，从 语言学到物理学，甚至是人类学。汤姆相信他可以通过计算机游戏这种独特的媒体 把各种知识融合在一起派上用场，譬如他可以为游戏中的外星人创造一门全新语言， 他可以编写出逼真的物理效果，他还可以撰写故事，创造角色。 汤姆积极地参与校园里的各种志愿者活动，他开始给学习能力有障碍的孩子们 编写辅助教学软件。他喜欢做这件事情，他喜欢看孩子们进入那个世界时的表情— —他的游戏有了新的观众，而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独白。尽管游戏还没有被认为 是一种正统的表达方式，更不要说是艺术形式，但汤姆觉得那至少是一种不凡的沟 通手段，就像电影和小说。 大学毕业时，汤姆发现他的梦想破灭了，他投往游戏公司的简历总是石沉大海。 大部分毕业生都面临着梦想和现实的矛盾，汤姆和他们一样，放弃了梦想，转而去 寻找一份“真正的”工作。每当他穿上西装去参加面试，桌子对面的人都会问他一 个同样的问题：“这份工作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汤姆清楚地知道答案，而且他会 听从自己心底的声音：“不是”。几经挫折后，他在《软盘》谋得了一份职位。 一年多后，罗梅洛刚来到《软盘》时，汤姆就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家伙，罗梅洛 也喜欢汤姆最近的一个名叫《战斧星球传说》（Legend of the Star Axe）的游戏。 它显然是取材于汤姆最喜欢的书《银河顺风车旅行指南》（A Hitchhiker＇s Guild to the Galaxy ）：英国作家道格拉斯·亚当斯（Douglas Adams ）的一本小说， 里面融合了英国喜剧团体巨蟒（Monty Python）的幽默风格以及《星球大战》的科 幻元素。汤姆在这个游戏里把一辆雪佛莱（Chevrolet ）搬进了银河系，他还设计 出许多有趣的种族，譬如喋喋族——这种长着两只大眼睛的绿色生物总喜欢围着别 人不停地唧唧喳喳。 罗梅洛和卡马克的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是程序员，而罗梅洛和汤姆的共同点则在 于他们都是喜剧演员，他们总是能一唱一和，譬如聚在一起琢磨汤姆创作的外星人 语言应该如何发音，当然他们最后的成果也无非就是“哔哔……嘟嘟……哔嘟哔嘟 ……”他们还都喜欢黑色喜剧，互相讲黄色笑话，并乐此不疲。 当卡马克和罗梅洛忙于移植《墓窖》和《危险的戴夫》时，汤姆总会时不时地 过来帮忙，而雷恩却越来越懈怠。罗梅洛终于决定正式招募汤姆为《玩家之刃》的 主编，负责管理，而汤姆也和他们以前一样，渴望着全身心地投入到游戏制作中， 并且，汤姆也意识到苹果机的好日子快到头了，PC游戏才是未来，他的未来。但老 艾却不同意，他说汤姆已经是苹果机部门的主编，他还得留在那儿。 尽管很失望，但卡马克和罗梅洛觉得暂时缺少汤姆也能继续下去，真正让他们 无法进行下去的是缺少一个美工。虽然那个年代的程序员在美工方面大都是自力更 生，但这显然不能满足卡马克和罗梅洛的雄心，如果他们想做更好的游戏，他们就 需要一个专业并且专注的美工，就像他们分别专注于编程和设计一样。罗梅洛以前 那些苹果机游戏的美工就是他自己，他在这方面已经很棒了，但他想把这项工作转 交给其他人——二十一岁的艾德里安·卡马克（Adrian Carmack），《软盘》的临 时工。 很凑巧，艾德里安和卡马克的姓氏一样，但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从到《软 盘》的那一刻起，垂至腰际的黑发就使艾德里安在死板严肃的美工部门显得格外与 众不同。那个部门，在罗梅洛看来，和这个公司的其他部门一样，懒散得没救了。 那些人不玩游戏，他们脑海里甚至都没有这种东西，他们每天坐在办公室就是给支 票结算软件画一个个小图标，下班时间一到就抬腿走人。只有艾德里安看上去不是 那么无趣，而且——他有好多重金属乐队的T 恤。 但罗梅洛不知道，艾德里安其实也不算是个玩家，至少不再是——尽管游戏曾 把他引上了艺术的道路。在什里夫波特长大的艾德里安也经历了街机年代，他一整 个一整个下午地和朋友们打《行星撞击》和《吃豆子》，他是如此喜欢那里面的美 术图案，以至于他上课无聊的时候，就在笔记本上画下那些游戏的配图，他有时候 也画一些莫利哈切特（Molly Hatchet ）等金属乐队的唱片封套。还在青春期的他， 已经着迷于艺术世界，而把游戏抛在了身后。 小艾德里安的心灵还遭受着其他事物的冲击。他的父亲，本地一家餐饮公司的 腊肠销售员，在艾德里安十三岁时因心脏病突发去世，这使得本就沉默敏感的艾德 里安愈发乖僻，尽管他那做信贷员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尝试过帮助他，但他更宁愿逃 避到绘画的世界里，他还养了一只蝎子作为宠物。萦绕在这种孩子心头的，自然都 是一些黑暗的主题。 上大学时，艾德里安经历了更为真实的黑暗体验。为了挣钱念书，他在本地一 家医院担任助手，他的工作就是冲洗那些在急救室里拍下的病人照片，那全是疾病 和惨祸——他看到重度褥疮导致的皮肤脱落，他看到枪伤，他看到残肢断臂。有一 次，他甚至看到一个农夫的腹股沟被一根栅栏尖桩刺穿，照片非常清晰，他拿了几 张卖给朋友。 他的绘画变得更加阴暗，也更具水准。他的大学美术导师列莫恩斯·巴坦（Lemoins Batan ）很赏识他的才能，尤其是他下笔的精确，和看似毫不费劲的细腻。列莫恩 斯向艾德里安问起他以后想做什么，艾德里安说他就想从事美术行业，他正在积累 这方面的经验，列莫恩斯告诉他，听说《软盘》正在招人。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