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源的幸福生活
      
          “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事业人”的收入水平
      现在已经大幅提高。但如果横向比较的话,相对于进入市场化组织里的他们的同行、
      同学,“事业人”工资单上的数目看起来并不高,好像“事业人”在经济上还算不
      上中间阶层。但我们这里之所以仍然把“事业人”作为中间阶层,就是因为他们的
      资源获得并不仅仅来自单纯的工资收入。下面所描述的是采访中一个在事业单位工
      作的工程师夫妇的家庭,是事业单位的专业技术人员在市场转型中所处的社会结构
      位置的一个形象化缩影:钱民(13)和孙敏(14)都在某科研院攻读硕士研究生,
      毕业后又都留到了科研院里。单位在人事管理上还沿袭了原来的体制,在经费与人
      事工资上仍然有相关部门的财政拨款,也仍然承担着一些重大科研项目和研究生培
      养的任务。但这些只是单位职能的一部分,它保证了科研单位的基本运行,保持了
      事业单位的基本身份。如个人一样,不光要求生存,还要求生存得有声有色,这是
      每个组织的基本冲动。如果仅仅靠财政拨款,不要说活得有声有色,有时连生存都
      是问题。所以,单位将更多的精力与资源放在了对外承揽工程项目与开发产品上。
      在体制上,单位挂靠了一些公司的名头,许多科研院里的专业人员兼有科研院工程
      技术员和公司职员的身份。在分配上,相应地采取了基本工资、岗位工资加效益工
      资的做法。实际上,岗位工资和效益工资成为收入的主要部分,并且在员工之间拉
      开了相当的差距。钱民(13)和孙敏(14)刚结婚时,住在院里的筒子楼里,后来
      小夫妻分到了单位的福利房,价格只有商品房的三分之一。房子是新的,三室一厅,
      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对于小家庭来讲已经绰绰有余了。装修不豪华,但布置得整
      洁精致。房子离单位不远,平时走路就可以过去。所在的小区虽然不大,但很干净、
      优雅,设施很齐全。两个人的收入还不能让他们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孩子出生后更
      成了家庭主要支出,暂时会紧张些,但房子为他们节省了很大经济压力,经济上可
      以保证家庭的良性运转。因为两个人都要上班,所以家里还请来一个知根知底的保
      姆,帮着看孩子、收拾家务。生活节奏不紧不满,祥和平安。从上述钱民(13)的
      例子就可以看出,“事业人”的资源优势在于,他们在享有传统体制福利资源的同
      时,已经将另一只脚踏到了市场化的资源分配体系中,并在参与市场竞争中充分利
      用了体制优势、特别是体制垄断优势。“事业人”在享有体制资源上,不如公务员
      ;在享有市场成果时,不如完全进入市场的企业白领,但“事业人”将两种资源途
      径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凭借综合资源优势,并不逊色于公务员和企业白领,从而跻
      身于中间阶层的行列。这种结合有时候是微妙的,需要同时深刻理解传统体制长时
      间仍得以延续和市场转型不可逆转两方面的特征,熟练地掌握一些“左右逢源”的
      技巧。
      
          钱民(13)说,他在刚开始工作的一段时间,心理上并不平静。单位工资不高,
      看着同学、朋友在外企里面风风光光,也想从单位跳出去算了。特别是在结婚后住
      在筒子楼里的那段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觉着好坏算夫妻两个硕士,为什么非要
      憋在这个地方?但后来还是没有跳出来,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听说单位正在盖房子,
      以他和太太两个人都在同一个单位和都是硕士学历的条件,应该可以分到一套很不
      错的住房。如果在外面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来买同样的房子的话,除了要交首期,每
      个月大约要付四千多块钱。算了算,在外企里工作和在科研院工作,从收入上来讲
      的话其实差不多。而且,随着单位越来越活,科研院有企业化的趋势。凭借着体制
      内的资源,单位比外面的公司效益还好,收入也逐渐涨了上来。另外,在科研院工
      作没有太大的压力,即使工作上不太如意,也就是少拿些工资而已,不必担心被
      “炒”掉。而在外面的企业里,随时都面临着失业的危险。说起这些往事,钱民(13)
      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跳出去。
      
      
      
          如果说钱民(13)和孙敏(14)夫妇为我们提供了一幅科研所市场化的图景,
      那么杨波(20)就为我们提供了高校教师这个群体市场化的生动例子。杨波(20)
      现在一所大学做教师。几年前,他就开始在外面讲授各种应试英语。多年下来,在
      圈子里俨然已经小有名气,在各大城市飞来飞去讲课,甚至已经出了几本英语考试
      方面的“专著”。虽然这是他的第二职业,但实际上成了第一职业(可以把这种职
      业叫“知识个体户”),因为外出讲课和相关的事情占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自己
      主要的收入也来源于此。结婚前买了一套房子,现在又买了一套200 多平方米的经
      济适用房。他自费送太太去国外学习,前一段又买了辆车,另外他还有出国进修的
      打算。光是这几笔花费就是不小的数目。这些支出都来自讲课的报酬,他也自嘲成
      了挣钱机器。作为大学教师,学校的事仍然要做,比如学校的授课任务,但并不用
      花费太多的精力,也没有太大的热情。我问他,在高校里的收益相对自己外出讲课
      的收益微不足道,对自己还是个牵扯,为什么不干脆辞职呢?杨波毫不迟疑地给了
      我否定的回答,强调事业单位这个“靠山”不能丢:从来没有想过要辞职,其实根
      本没有必要去想,不可能辞职的。我现在出外讲课都打着所在大学的名头,所谓
      “名校名师”,很多学习班的组织者和学员也都是冲着我这块招牌来的,没有了这
      块招牌,我算什么?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干的,那是人家已经出大名了,不需要学校
      这块招牌了。而且,他们年纪大了,也没有其他想法了,就想挣点钱。可是我还这
      么年轻,不可能讲考试英语讲一辈子吧?我将来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离不开学校
      这个平台。另外,有学校做靠山,心里踏实。有些资源,是钱不能买来的,但学校
      能给你。也许杨波(20)的例子并不能代表所有高校教师,但高校市场化、产业化
      的一面却是个不争的事实。伴随着高校教师的待遇和社会地位的提高,他们的自由
      度也大大提高,活动空间和资源来源已经不再局限于高校的院墙。同时占有体制内
      的资源和市场化的成果,使得教师近年来逐渐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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