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九五五年,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的百分之四点七,到一九八○年,下
      降至百分之二点五。
      
          一九六○年,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大体与日本持平,到一九八○年,只有日本
      的百分之二十五。
      
          一九五九年,中国的出口总值占世界出口总值的百分之一点九五,居第十二位,
      到一九八。年,下降到百分之零点七五,居第三十二位。
      
          邓小平以实事求是的勇气尖锐地指出:“中国社会实际上从一九五八年开始到
      一九七八年二十年时间内,长期处于停滞和徘徊状态……”
      
          由于世界东西方冷战的长期对峙格局,随后中苏关系的迅速恶化,再加上“反
      右”、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等等天灾人祸,连一生豪气冲天的毛泽东,也不得不
      重新思考中国的未来。
      
          一九六一年,来华访问的英国蒙哥马利元帅由衷地对毛泽东说:“再过五十年,
      你们就了不起了。”
      
          此时的毛泽东颇为清醒而冷静地答道:“在中国,五十年不行,会要一百年,
      或者更长的时间……”
      
          在一九六二年一月三十日的“七千人大会”上,毛泽东更坚定和理性地预言:
      “中国要赶上和超过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需要一百多年时间!”
      
          毛泽东又何尝不想尽快打破被封锁的僵局。
      
          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一日,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重病中的毛泽东对尼克松此
      行十分重视。为迎接尼克松的到访,他老人家二十多天前就主动配合医生治疗他的
      肺部感染,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强制锻炼身体,不停地练习起立,蹒跚走路……这一
      天更是怀着很少有的高兴,专门请来理发师理了发、刮了胡子,早早就坐到中南海
      游泳池室内的书房兼会客室里等待了……一俟接到尼克松专机已降落北京首都机场
      的报告,他当即传话给周恩来:“立刻会见。”
      
          毛泽东时年已七十九岁高龄,他老人家是在拼着生命的余力奋然推开国门啊!
      
          雄汉盛唐,中国以“万邦来朝”的威仪主动敞开国门,延揽八面来风……
      
          近代衰败的中国欲闭关锁国,却还是被西方列强用汹汹的炮舰轰开国门……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新技术革命为标志的第三轮经济全球化浪潮席卷而来,
      中国人已分明听到了惊涛拍岸的呼啸声……
      
          邓小平指出:什么叫战略思维呢?如果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生长力量,不知道
      怎么来生长这个力量,就不叫战略思维。
      
          广东、深圳的战略地位,珠江三角洲地区的战略地位——因其历史沿革、地理
      方位而凸显出来。
      
          一九七八年的中国风云际会——终于拉开了一场规模巨大、前无古人,随着时
      间的推移成效越来越显著、影响越来越深远,为全世界所瞩目的中国社会变革运动
      的大幕。
      
          一九七八年的珠江情有独钟——中国人最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了,历史
      对于珠三角这片土地,以及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如此厚爱,真可谓:天赐良机,万
      事俱备矣!
      
          时序演进三十年后的今天,美国人从太空卫星上鸟瞰时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奇迹
      :香港、澳门、广州、珠海、中山、深圳连成一片庞大的城市群落,是灯火最为璀
      璨亮丽的一道风景,他们遂调皮地称之为世界上最美丽的“香圳”。
      
          而有幸生息在这一道风景线上的人们,包括官员、教授、学者、企业家、作家、
      艺术家、医生、律师、工人、农民以及打工仔、提壶卖浆者们,终于以觉醒者的身
      份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在率先实现现代化的大道上迅跑……第三集深圳破
      冰字幕:二○○七年,深圳博物馆,改革开放实物展。
      
          解说员:“这是深圳第一任市委书记吴南生用过的饭盒,这是当年梁湘同志的
      办公桌和公文包,这是……”
      
          显然,这是一个简陋的记忆,却是一段石破天惊的历史的开端……
      
          深圳,原来只是濒临珠江人海口的一个很不起眼的边陲小镇。
      
          人口不足三万,面积仅三平方公里,街道狭窄,市容破败,二百米不到的“猪
      仔街”、“鱼仔街”脏乱拥挤,仅有的一幢五层楼房已算是鹤立鸡群的“摩天大厦”
      了……点一支香烟不等燃完便可兜遍全镇的弹丸之地。
      
          然而,走过了一千七百年历史风烟的深圳,却是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版图
      上典型的“省尾国角”。
      
          深圳经济特区创建之初,有“五子登科”之说:经济特区的帽子,深圳市委的
      牌子,宝安县委的班子,小圩镇的底子,穷得不成样子。任何社会变革都需要选择
      突破口。中国的改革开放同样需要一个排头兵。
      
          一九八○年八月二十六日,叶剑英委员长亲自主持了五届人大第十五次会议,
      《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递交全国人大审议。
      
          时任国家进出口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的江泽民受中央委托,宣读了整个条例。在
      一片掌声中,《特区条例》获准通过。
      
          深圳成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第一块试验田。
      
          八月二十六日,也成了中国经济特区的生日……
      
          深圳经济特区从此踏上悲壮的破冰之旅……这是关乎未来中国命运的一项大决
      策!
      
          日后无数次出现在中国电视荧屏上的那一座著名雕塑《拓荒牛》,极其生动地
      揭示了深圳创业者的风采。
      
          没有资金——首任书记吴南生和当年的副总理谷牧多方“化缘”,也仅争取到
      三千万元贷款作为启动经费,可谓杯水车薪。
      
          没有设备——几十家小工厂、小作坊敲敲打打只能捣腾出一些小农具、小五金
      及粗糙家庭用品。
      
          没有人才——可怜巴巴的农业、林业、农机、水产四家县属科研单位,科技人
      员二十七人中除两名工程师外。其余均属初级科技水平。
      
          更为可怕的是,传统的计划体制,渗透在当时整个中国政治经济生活中。经济
      建设需要资金,需要人才,需要各种生产资料、生活资料,都需要计划的链条来完
      成。可问题恰恰是,经济特区没有在这个计划的链条内。
      
          经济特区真正是一张白纸——一切只能靠开拓者们大胆去闯,大胆去探索,凭
      本事起家!
      
          “杀出一条血路来”——绝对不是一句轻松的口号。
      
          每前进一步,都是对传统与习惯的挑战和超越。
      
          必须破除传统经济模式,必须破除陈旧思想观念——胡耀邦曾要求特区要敢于
      “特事特办,新事新办,立场不变,方法全新”;敢于经受一场新旧体制胶着、摩
      擦、碰撞的阵痛!
      
          利用国际资本发展区域经济,这是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起步的通行做法,俗话叫
      做“借鸡生蛋”。
      
          香港是靠借钱“飞”起来的,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走的都是这条路子。
      
          深圳也很快确立了一个方针:特区建设资金以引入外资为主,把香港、澳门、
      台湾、东南亚及欧美等资金源源不断地吸引到深圳来。
      
          要吸引外商、港商前来投资办厂,首先必须提供良好的投资环境——“借鸡生
      蛋”也得先搭起一个“鸡窝”呀。
      
          明摆着的现实是:平地、通水、通电、通车、通讯……每开发一平方公里可供
      客商投资办企业的地皮,至少需耗资一亿元人民币。
      
          “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对于刚创办的深圳特区,此
      话千真万确啊!
      
          深圳,需要有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壮举。
      
          用智慧、勇气和担当挣脱束缚,打破樊篱,杀出改革开放的血路。
      
          “出租土地”——在民族情绪极度敏感的年代可是大逆不道之举,绝大多数中
      国人恐怕连想也不敢想。
      
          深圳市领导人却大胆地想了——他们分明看到深圳河边沉寂的旷野上正垒着厚
      厚的黄金——果不其然,若干年后即有经济学家测算,最早开发的零点八平方公里
      的罗湖商业区,其地面上累积起的财富已足可铺上一层厚厚的百元大钞。
      
          仅开发罗湖小区的头两年,共租出四点五四万平方米土地,收取租金二点一三
      六亿港元,吸引外商投资达四十亿港元。
      
          从土地的无偿划拨到有偿使用,特区的拓荒者初尝了市场经济的甜头——掘到
      了起步创业的第一桶金。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一日,深圳会堂的这次土地拍卖活动,作为中国土地使用制
      度带有根本性改革的历史瞬间,深深地烙在了人们的印象中。其实,早在特区建立
      之初,深圳拓荒者们突破“出租土地”的禁区后,一九八二年,更是规范了不同等
      级的土地收取不同标准使用费的规定。
      
          这些被称为闯雷区的改革,其实依据于一九八。年通过的《广东省经济特区条
      例》。
      
          原深圳市委书记吴南生回忆说,江泽民和大家研究来研究去,后来说,干脆就
      叫做土地使用费吧。土地使用费实际上就是把土地的租金,还有什么税都合在一起
      了。一叫“土地使用费”,大家觉得很好,很社会主义的样子,你一说地租就不行
      啦。
      
          把土地使用权从土地所有权中分离出来,收取“土地使用费”,避开“地租”
      这个敏感的字眼,可以说是江泽民和特区改革者们的一大创造,是一场触及雷区的
      改革实验。
      
          当年,“出租土地”这一爆炸性的消息曾轰动了整个香港——《文汇报》、《
      大公报》、《明报》争相在头版头条作大篇幅报道。
      
          当新中国的土地市场被资金瓶颈逼着走上舞台的时候,种种非议迅速传遍中国
      大地。某单位曾经召开讨论会,主题就是“如何看待前线保国防,后方卖土地?”
      有报纸公然刊登《旧中国租界的由来》,影射深圳的土地出租制度就是新租界。有
      人则公开吹风,“深圳发生了惊天卖国大案”。
      
          惊天动地第一槌,直接促成了宪法的修改。随着深圳土地使用权的有偿有期转
      让,国内第一次把土地由资源变为资产,作为商品可以买卖。在此基础上,深圳率
      先实行经营性土地的招拍挂,使得房地产市场全面建立,实现了土地的有效利用和
      土地价值的真实回归。
      
          “预售商品房”——在开发上步工业区时,大胆利用资本滚动增值原理,使房
      地产产品快速进入流通领域,边盖房,边预售,甚至刚设计图纸时就开始进入交易,
      所谓“卖楼花”。两年之间,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资金却如同“滚雪球”一般越
      滚越大,借贷的一千八百万元转眼间变成了一点四四亿元。
      
          楔人中国计划经济环境下的深圳经济特区,它所萌动的,确是一个崭新的市场
      经济的苗——深圳试验的第一波冲击,就是“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带来的。
      
          资金是所有生产最原始的动力。可特区建设初期,没有钱曾经让特区建设者为
      之深深地苦恼!一九八三年七月,为了筹集发展资金,深圳宝安县联合投资公司发
      行了“股金证券”——这实际上是一种“准股票”,在中国销声匿迹了三十多年的
      股票重新回到社会经济舞台。更重要的是,它为深圳未来成为中国两大金融市场之
      一播下了最早的一粒种子。
      
          一九八七年,深圳发展银行在本地率先向社会发行股票。一九九○年,深圳证
      券交易所正式挂牌开业。
      
          当时对股票市场,多数人持观望态度,也有部分人激烈反对,支持的只是少数
      人。反对的人并不否定股票对于筹集资金的作用,他们反对的理由,其实大多出自
      一个今天看来非常可笑的理论,就是有股票就会有股票红利,就会滋生靠股利生活
      的剥削分子。
      
          若干年后,当邓小平再次来到深圳视察的时候。明确地指出:“有人说股票是
      资本主义的,我们在上海、深圳先试验了一下,结果证明是成功的。看来资本主义
      有些东西,社会主义制度也可以拿过来用,即使错了也不要紧嘛!错了关闭就是,
      以后再开,哪有百分之百正确的事情。”
      
          股票发行成功催生了金融资本市场,尽管它还有诸多幼稚之处——但是孩子既
      已出生,成长就可以期望。
      
          正因为深圳的“拓荒牛”们,在创办经济特区之初,就敢于提出“特区要以引
      进外资为主,以实行市场经济为主”的战略构想,使深圳经济特区一起步就进入世
      界经济大循环体系。
      
          市场,无疑是支撑经济杠杆的一个坚实的支点!
      
          显然,这是一个令人神往的艰苦创业年代。
      
          整个深圳特区犹如一个大工地,几十万建筑大军散落在深圳河北岸,更有于风
      萧萧中星夜驰骋南下的二万名转业工程兵——一支为锻造特区大厦而一路冲锋陷阵
      的虎贲之师……彼时的深圳,二十四小时昼夜不息地推土机隆隆汽车奔驰尘土飞扬
      机声轰鸣。
      
          其时,深圳市的决策者们被老百姓称作“特区最苦时期最苦的官”,初来乍到
      住铁皮屋,夜里开会、看文件甚至躲入蚊帐内,以躲避嗡嗡乱飞的蚊群……然而,
      人人都感到开拓进取乐在其中。
      
          显然,这是一个吞吐天下的激情改革年代。
      
          断然取消购物票证(粮票、布票、油票、糖票);大力推行劳动合同制,对劳
      动合同工人实行全员社会劳动保险;成立全国第一家外汇调剂中心;率先实行统一
      的所得税税率……每一天,特区的太阳都是新鲜的;每一次,特区人的冲击都是惊
      世骇俗的,他们播下的是希望,收获的是一桩桩、一件件突破禁区的喜悦。
      
          ‘试想,在我们党领导的如火如荼的革命战争年代之后。何曾经历过人们如此
      自觉投入而又激情燃烧的岁月啊!
      
          历史,每推进一步都伴生着阵痛。
      
          鲁迅先生曾说过一句极富哲理的话:在中国,连搬动一张桌子都是要流血的。
      
          从长期习惯了计划经济模式到开始探索市场经济模式,社会心理顿时失去了平
      衡。
      
          在推土机欢快的轰鸣声中,深圳经济特区很快成了舆论的“风暴眼”——有的
      同志怀疑:“这还算是社会主义吗?”
      
          有的同志评说:“当年,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今天。资本家又夹着皮包
      回来了……”
      
          有人忧心如焚:“特区办成了租界,国将不国……”
      
          更有甚者:“深圳经济特区,只剩下一面还飘扬着的五星红旗是红色的了……”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路子——试办经济特区,本来就是一种前无古人的
      试验。前辈大师们的经典著作中没有现成的答案,现实的社会实践中也没有既成的
      模式可供借鉴——此时,人们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小平同志“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分
      量……
      
          若干年后,袁庚曾说过一段很精辟的话:“什么叫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办特
      区就是看看此路通不通,如果不通,我们在实践法庭面前只好承认我们没有生存的
      权利!”深圳人的心头压上了沉甸甸的铅块……全国人的心头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
      号……
      
          字幕: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四日人们戏称:深圳经济特区是中国改革开放的
      “长子”。
      
          深圳人关注特区的命运,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更关注特区的命运。正
      如他老人家所说的:“办特区是我首先提议、经中央批准的,办得怎么样了?我当
      然要来看看嘛。”
      
          显而易见,一种紧迫感,一种焦虑感,时时萦绕在邓小平的心头……
      
          可喜的是,深圳经济特区最初四年的改革实践,已充分地印证了邓小平关于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太慢也不是社会主义”的精辟论述。
      
          当邓小平登上二十二层高的深圳国际商业大厦天台,环顾四周时,他老人家终
      于高兴地笑了:“深圳已经搞起来了嘛!”
      
          革命是为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改革同样是为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改革就
      是一场新的伟大革命!
      
          深圳特区正是在大刀阔斧破除旧经济体制的改革中,深刻认识了这一颠扑不破
      的真理,同时创造出震惊中外的“深圳速度”的。
      
          一九八一年特区刚刚起步,香港中发大同公司与深圳房地产公司联手在罗湖区
      兴建第一幢高层商业楼宇——国商大厦。深圳市政府豁出去了,在全国第一个推出
      工程“招标投标”方案,并实施重奖重罚:工期提前一天奖励港币一万元,反之则
      罚款一万元。
      
          中标的中国冶金建筑一公司面对巨大压力,别无选择,狠下决心破除铁板一块
      的传统“大锅饭”管理体制,在企业内部全面推行承包经济责任制,实行层层分包,
      责任直接落实到班、组、人。
      
          奇迹出现了:承包前二十五天才盖一层楼,承包后仅用八天就盖起一层楼。结
      果,国商大厦提前九十四天竣工,冶建一公司也如数领到了九十四万元港币的奖金。
      
          深圳人用幽默的语言创作了一首流传甚广的顺口溜:“奖金不封顶,大楼快封
      顶;奖金一封顶,大楼封不了顶。”
      
          一石激起千重浪——
      
          革除现行僵化管理体制、运用经济规律开拓建筑市场的改革一发而不可收。
      
          几年后,高一百六十米、总建筑面积十万平方米、号称“神州第一楼”的深圳
      国际贸易大厦,又如神话般地从这片土地上腾空跃起直插蓝天。
      
          历史会永远铭记:深圳人在兴建这座摩天大楼时创造出了世界建筑史上前所未
      有的“深圳速度”——三天盖一层楼。
      
          有外国汉学家莫名惊讶,由衷地赞叹道:“这近乎天方夜谭的深圳速度,是独
      领风骚于青史的!”
      
          改革,无疑是一项庞大的综合社会系统工程。
      
          敢为天下先,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改革就是开创前人从没干过的事业。
      
          深圳特区从探索市场改革的实践中,更加坚定了迈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体制
      的目标。
      
          ——大开发大建设局面,国营、集体、个体、合资、独资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破
      土而出,百万劳动大军有如一波波狂涛叠浪涌入深圳,逼出了一个“劳务市场”:
      用工制度的改革彻底砸碎了“铁饭碗”,合同工、季节工、临时工一齐上;实行双
      向选择,老板有权“炒”职工的“鱿鱼”,职工也可以“炒”老板的“鱿鱼”……
      在深圳,一次分配定终身最先成为明日黄花。
      
          ——建筑业的高速度和高效率,逼出了一个“原材料市场”:传统的天经地义
      的由国家统一调拨、建材部门专营的“一统江山”局面最先在深圳被打破了,钢材、
      水泥、木材等原材料都可以在市场上公开出售、自由贸易、拍板成交。“不找市长
      找市场”——在深圳成为一句极时髦的口头禅。
      
          ——特区开发所必然出现的人口骤增,一度造成食品、副食品、日用品等供求
      关系失衡,逼出了一个“生活资料市场”:物价改革与劳动工资改革配套进行,稳
      步推进,逐一放开,没有引发人心浮动和社会震荡;在深圳,价格真正遵循价值规
      律,发挥着引导消费、调剂商品、激活市场的经济杠杆作用。
      
          毋庸置疑,在探索与创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方面,深圳经济特区率先垂范
      不辱使命,为全国的改革开放提供了弥足珍贵的经验。
      
          吴南生、梁湘、李灏……正是一任又一任的书记、市长们总在无畏地一路逆风
      前行,才共同托起了深圳这座名震天下的“一夜之城”……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六日上午,邓小平兴致勃勃来到招商局蛇口工业区视察。
      
          就在深圳特区成立前一年,在罗湖的西面,已经可以听到蛇口工业区的开山炮
      声了。在那个靠近香港、仅有二点一四平方公里的半岛上,轮船招商局第二十九代
      掌门人袁庚正在亲手开始一场社会实验。这个忙碌的春天,蛇口与深圳,宛如改革
      开放的两队探路尖兵,都在选择各自的突破口。而这个袁庚则以“一副中国改革急
      先锋的身影,在蛇口二点一四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疾行”,不惜“用晚年政治生命孤
      注一掷”,换取“蛇口这个改革试管婴儿的诞生”……
      
          一九七九年八月,蛇口码头开工,十月份蛇口率先实行了定额超产奖励制度。
      办法规定。超过工作定额者,每超一车(运土)奖金四分钱。分配体制的改革极大
      鼓励了工人们的生产积极性,加快了施工进度,但是这种尝试也挑战了左邻右舍传
      统的分配规定。四分钱的方案被紧急叫停。袁庚拍案而起,不得不求助于“尚方宝
      剑”。区区的四分钱居然惊动了中南海,是当时的胡耀邦总书记亲自批示,肯定了
      蛇口的做法。
      
          当实践获得认可之后,行动在转瞬间体现为口号。
      
          曾在蛇口工业区办公室负责宣传工作的邹富明清楚地记得,一九八。年冬天,
      在工业区建设指挥部的会议上,袁庚递给他的一张纸上写了这样六句话:“时间就
      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顾客就是皇帝,安全就是法律,人人有事干,事事有人管。”
      
          袁庚的六句话,虽然只是简单的口号;但是每句都有强烈的指向。几经斟酌后,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被写在了蛇口码头的一块三合板上。从这一天开
      始,蛇口高高擎起了改革开放的大旗,也旋即将自己拖入了争论的漩涡……
      
          美国《财富》杂志曾把中国的改革形象地比喻为“抛球”:中国领导人会同时
      向空中抛出好多只球,这样虽然有的球可能会掉下来,但留在空中的球总是比掉下
      来的多;蛇口就是当年抛得最高的一只球,它把计划经济的僵化体制冲得七零八落
      ……
      
          邓小平边看边高兴地说:“你们搞成了个港口,很好!”回到北京后,他老人
      家又对其他中央领导同志说:“有个指导思想要更明确,就是不能收,而是放。给
      我的印象是一片兴旺发达,深圳的建设速度相当快……深圳的蛇口工业区更快,他
      们的口号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这块著名的标语牌,如今已作为一个历史见证被收藏于中国人民革命博物馆了。
      
          史家称之为:“冲破思想禁锢的一声春雷!”
      
          邓小平又来到深圳渔村,看到老百姓开始富裕起来并住上漂亮的小洋房了,便
      问渔民们:“你们赞成社会主义还是赞成资本主义?”渔民们快语快言答道:“如
      果现在的生活算社会主义,我们就赞成社会主义;如果现在的生活算资本主义,我
      们就赞成资本主义。”他老人家欣慰地笑了,扳着指头说道:“看来,中国要赶上
      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不需要一百年,到下一个世纪中叶恐怕就差不多啰。”
      
          若干年后,当回顾中国改革开放历程的时候,新加坡资政李光耀曾不无欣羡地
      说道:“深圳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未来。”
      
          对于历史而言,万千广厦仿佛起于一瞬间;而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
      往往隐匿于时代的深处。
      
          珠江泱泱,风尘仆仆,邓小平结束了第一次深圳巡察之行。
      
          一九八四年二月一日,正是癸亥岁大年三十。上午,邓小平照例去庭院散步,
      回到住地广州珠岛宾馆一号楼,稍事休息。他老人家在视察珠海时已题写了“珠海
      经济特区好”七个有力的大字;此刻,又欣然命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深圳的
      发展和经验证明,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
      
          邓小平在最后落款时,特意把时间写为“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六日”——表明
      这一评价他老人家在深圳视察时已成竹在胸。
      
          次日,甲子新年,这一题词预兆着吉祥、喜庆——欢乐是如此巨大地飞扬着,
      霎时间便传遍深圳经济特区的山山水水,传遍九州中华的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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