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玛阿曼的心早就被点燃了,她再也坐不住了。她一下跳到母亲身边,紧紧搂过 母亲,一连亲了好几下,说:“妈,我听你的。”“为什么?”“听妈的,就是听 祖国的。” 摘取世界小姐桂冠的玛阿曼冒死回来,以色列反击阿拉伯国家围攻的战斗正如 火如荼。以色列胜利了!战争刚一结束,玛阿曼被一队特种兵保护着,奉命前往耶 路撒冷机场。玛阿曼怎么也想不到,她刚一出机舱,成千上万的同胞呼啦啦地跑过 来,敲锣打鼓,呼口号,以最隆重热烈的形式欢迎她!人们争相向她献花,向她敬 礼,把她高高地抛向空中……玛阿曼巨大的照片高高树立,她的电视讲话摘要写在 照片的一侧。此后,她所去之处,都会受到欢迎,都会看到她的巨幅照片。 但,玛阿曼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就知道母亲和哈德龙都牺牲 了。他们死得很英勇。哈德龙所在部队突围失败后,他拉燃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 同归于尽。母亲看到死了父母的两个孩子被吼叫的敌机吓呆了,反身从防空洞跑出 来。她刚救下一个孩子,当返身再跑出去时,一颗炸弹准确地落在防空洞口…… 玛阿曼来到耶路撒冷的“哭墙”为亲人虔诚祷告。 哭墙又名“西墙”,是以色列国魂的象征。这是三千多年以前所罗门所建造供 奉“十诫”法柜的圣殿,它先后被巴比伦和罗马人摧毁,现在唯一仅存的只有外墙 残垣。长久以来,流放至世界各地的犹太人都会回到这面象征犹太信仰和苦难的墙 前低声祈祷,他们或以手抚墙面、或背诵经文、或将写着祈祷字句的纸条塞入墙壁 石缝间。历经数千年的风雨和朝圣者的抚触、泪浸,哭墙石头也充满灵性、生命般 闪闪发光…… 从哭墙回来,玛阿曼只盼一个日子:再有两个月零六天,年满十八岁就可以当 兵了。想起挎上真正的枪,成为真正的军人,像父亲和哈德龙那样保卫国家,最好 是当上特种兵,真是太好了——想想都激动。 看她这样喜欢,威尔捷就用自己的枪教她,玛阿曼非常灵,几次打靶练习成绩 都不错。然而,她再也没有机会当特种兵了。 这天下午,当玛阿曼跟威尔捷刚刚来到当年哈德龙偷窥她的“芦苇塘”,一架 直升飞机也在附近降了下来。因为是以色列飞机,飞机上还有熟悉的部队番号,她 们俩人还向打开机舱的几个军人挥了挥手。 四个大汉靠近她们,在离她们二十多步远的地方,一个络腮胡子突然开枪,威 尔捷的前胸立刻成了“蜂窝”。玛阿曼也不是吃素的,迅速捡起威尔捷的枪朝对方 射击,一个细高挑儿应声倒地。 玛阿曼退到芦苇塘坑里,趴在一个土堆后头英勇抵抗。 不管对方怎么劝说,玛阿曼起先还非常勇敢,坚决不投降。可是,当那个络腮 胡子突然抛来一个纸包,纸包炸开后,一团虫子四下爬着,玛阿曼惊叫一声,立刻 瘫软在地……原来,这些家伙为抓捕玛阿曼下了番工夫。 事情真相大白后才知道,以色列军队里有阿拉伯人的“卧底”。 他们借助“内线”抓捕了玛阿曼后,带着录相像设备把她弄到这里。安娜雅指 指悬崖边——我刚才倒抽一口凉气的地方。他们对她的要求非常简单:如果玛阿曼 想活着,就向前走三步。他们把这个过程录下来。反之,就向后走三步。 玛阿曼向后一看,流泪了。玛阿曼喃喃而言:“我这样年轻,真的不想死。” 可是,玛阿曼明白,当她拿了世界选美冠军后,她曾经代表祖国向全世界做了 个大广告,这广告激励了同胞,也让全世界为之动容!现在,敌人正是利用这一点, 要她再做一次背叛祖国的广告!现在,玛阿曼已经不属于自己…… 见玛阿曼犹豫不决,络腮胡子头儿赶紧对同伙说:“快!对好焦距!” 见此情景,玛阿曼疯了般跳着脚喊起来:“不!不!”玛阿曼做出要抓挡镜头 的样子,大声吼叫着,“你们休想!” 当几个家伙还在手忙脚乱地护镜头时,玛阿曼却声东击西——突然快速、果决 地退后三步…… 讲到这里,安娜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其实,我也 鼻根发酸、热泪双流。只是,我没有哭出声来…… 为了掩饰巨大的悲伤,安娜雅打开笔记本,纤长的手指在无鼠标指示窗上灵巧 地点了几下,悲怆、忧伤的《金色的耶路撒冷》便唱了起来: 伴你歌唱听不到清泉的声音 找不到足迹 山风它乱穿街巷 吹空了耶里火 今天在赞美的歌中 是你的名字 天国的宠爱的唇。 光辉万丈 金色的耶路撒冷 如铜铁一般如明灯 我愿做一面琴 伴你歌唱 一时间,我和安娜雅谁都不说话。仿佛我们认识又不认识、听歌又没有听歌。 歌声忽儿把我们带到遥远的从前,忽儿又脱身出来——我们完全沉浸在浓郁的悲伤、 苍凉和某种萌动、果敢、坚韧里…… 歌声停了一会儿,安娜雅几经努力一再控制,才止住了哽咽。我本想安慰安慰 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着急,我竟唐突地问:“安娜雅,你怎么这样熟悉玛 阿曼的故事?” 安娜雅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说:“在以色列,这个故事几乎家喻户晓,”安 娜雅用袖口擦了几下枪口上的灰尘,又说,“我妈排行老大,玛阿曼是我小姨,亲 小姨哟!” 话毕,安娜雅的手伸进胸口,轻轻、慢慢地掏出怀里的挂件,指着珍稀的、由 上好缅甸翡翠包围的白色的“小心形”,双手捧给我:“刘大哥,好好看看吧,这 个心,就是我小姨的一块骨头。” 我一惊,双手捧起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挂件,凑近了看。可我没看出丝毫 的“骨质”,却看她像个耀眼的绿太阳——一束束、一道道刺眼的光芒狂野四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