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多数读者来说,“温浩”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在占中国陆地面积六分之一
      的新疆,在世界包虫病医学研究领域,和这个名字紧密相连的却是阳光、希望、健
      康和新生。他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
      津贴专家,现任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党委副书记、院长、新疆维吾尔自治区
      科协副主席,还是多次获得国家科学进步奖、何梁何利基金科学技术进步奖、中华
      医学会科技进步奖、中华预防医学会科技进步奖等奖项,具有国际影响的包虫病治
      疗的一流专家。
      
          “26年里,我一直挣扎在一个隐形的战场里,这个战场理性、精密、微观,没
      有硝烟和血光,人们甚至无法感知死亡的迫近,但战争,却一直都在持续,我要做
      的,就是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建立起一条隐形的战线,应对那些悄然接近
      的、看不见的敌人。”
      
          温浩口中“看不见的敌人”,实际上是一种体型极小,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发
      觉它们存在的虫子——包虫。
      
          从1988年第一次完整地见识了一种叫“包虫病”的草原病,他的前半生就与这
      种虫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温浩1957年出生在乌鲁木齐,他的家就在乌鲁木齐一家大医院的家属楼里,他
      的母亲,也是这家医院的一名医务工作者。
      
          在温浩的家庭里,除了母亲,后来还有不少亲属都选择了做一名医务工作者,
      在家庭聚餐之时,他们的话题也离不开医院和病人,这与大多数家庭不同。
      
          到了上学的年龄,刚好赶上“文革”十年。那个年代,“读书无用论”成为一
      种社会的主流认知,很多与他同龄的孩子放弃了学业,但温浩的父母并没有放任他。
      温浩也是一个“乖孩子”,自始至终,他都努力延续着自己学习的热情,不想让父
      母失望。但他进入中学之后,学校的正常学习环境也受到了影响。1976年,在乌市
      第六中学读高中的他,响应“学工学农学军”的号召,加入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的大军,来到昌吉州大西渠公社。
      
          那一年他19岁,怀揣着很多美好的梦想。“最初,我对这种生活感到新鲜,走
      出了医院的围墙,过上了独立的生活,每天都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每天都能听
      见响亮的劳动号子,但仅仅过去了一个多月,我就已经没有精力去做梦了。”他每
      天的工作包括挖大渠、割麦子、盖干打垒屋子、放牧等等,繁重的体力劳动,让这
      个城市里出生的小伙子体味到了生活的艰辛。
      
          “工作很累,但那时的农民虽然穷,却都朴实善良,我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
      我的口粮不够吃,有些农民自己家的粮食虽然也不多,却愿意分给我,在生活起居
      上,也总有人提供无私的帮助。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一种温
      暖。”
      
          但是,渐渐地,他开始寻求一种改变。“那里的农民家庭都很贫困,繁重的劳
      动和匮乏的营养,让他们很容易得病,可他们一直延续着世世代代的习惯,小病不
      管,大病硬扛,实在扛不过去了,才会吃点简单的药,而那些药基本也都只能减轻
      一时的病痛。”温浩说,那时候他想做点什么,让大家能生活得好点,能有钱看病,
      能开开心心地多活几年,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1977年,他被分到了公社的放牧
      队,专职放牧,第一回听说了“草原病”。传说得这种病的人,最初只是像得了感
      冒,发低烧、头疼或者肚子疼,吃点感冒药或者在家躺两天,症状就能减轻,等到
      发现是“草原病”的时候,就什么药都救不了了。一些得了“草原病”的人,前一
      天可能还在放牧,第二天就倒在地上等死了。
      
          现在很多数牧民都能够分辨清楚他们患的是哪种“草原病”,是鼠疫、疟疾还
      是猩红热,但还有一种“草原病”仍然不为他们所熟悉,这种病就是包虫病。它还
      有一个更让人恐惧的名字——虫癌。
      
          “我不能也融入到这样的人流里,我希望改变,我希望能帮助他们,我不能让
      自己也这样度过悲苦劳碌的一生。”温浩重新拿起书本,复习功课,他相信有朝一
      日,知识一定会改变他的命运,这样,他也才有可能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在大西渠待了一年多,终于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国家恢复了高考。他
      终于有机会走进大学继续深造了。他开始准备参加高考。每天,他把牛马群赶到草
      场后,自己躲在树底下做复习题。
      
          “在很大的一片草场里放牧,放牧和学习很难兼顾,有时候,因为学习专注,
      我管的牛群跑远了,得花很大的力气再把它们找回来,所以那个时候我经常很晚才
      能回到队里,有时候,等把牛赶进棚,已经是凌晨两三点,可第二天早上六七点,
      我又得把它们赶到草场里去。现在想来,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一天清晨,温浩骑着马去放牧,由于困倦,跑过一个土坑时马失前蹄,他从
      马背上重重地摔下来,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发现牲畜全都走散了,他咬着牙上
      了马去追,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所有的的牲畜全都找了回来,那时,又是凌晨
      两点了。“那天我没有时间复习,离高考还有3 个月,我心里非常着急,根本没敢
      告诉别人我受了伤,怕被禁止在放牧时做复习题。第二天,我忍着伤痛照常去放牧,
      一直坚持到高考前的几天。”温浩说,后来他骑马会非常小心,不管多着急赶路,
      也不会催马快跑。
      
          1978年秋,他走进了考场。考试过后,他填报了志愿。
      
          当时他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内地一所名牌高校的数学专业,第二志愿则报了新疆
      医学院的医疗专业。
      
          “当时不像今天,留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刚刚恢复高考,人们的意识观念突
      然转向另外一个极端,对知识有一种纯粹的、图腾式的崇拜,所以才会有‘学好数
      理化,走遍全天下’的流行语。当时国人的偶像人物主要是华罗庚和苏步青这样的
      数学家,我的选择也带有强烈的从众心理,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参加国际奥数竞
      赛,为中国摘金夺银,毕业后,再把知识转化为生产力,去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
      人。而第二志愿,在当时只是一个‘听话’的表现,家人也非常希望我能学医,我
      不想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让他们感到失望,而并没有想过要去悬壶济世。”
      
          一个多月之后,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了他的家里。他并没有被那所内地大学的
      数学系录取,而是被新疆医学院录取了。应该说,这并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有时候,囿于一种环境状态,留给我们的选项并不多,也不一定有最佳选择,
      但选择,并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它只不过是长跑中的一次平常的起跑,可能启动
      时我比别人慢,但我会专注于跑的过程,之后就会更接近一个完美的结果。”
      
          温浩始终相信这一点,他开始专注于“跑的过程”。他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5
      年的大学学业,之后,他成了新疆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一名住院医生。
      
          这一年,他第一次完整地见识了一种叫“包虫病”的草原病,这种病,感染了
      一个只有13岁的男孩。这个孩子是他专职管理的第一位病人,也正是这个孩子,让
      他下定决心去建起一条“隐形的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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