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卢光琇喜欢孩子,所以特别能理解患者要孩子的迫切心情。曾经有一位这样的 患者,她患不孕症已经有十年,最近的三年基本上是在外面流浪,家庭、社会的种 种压力使她不敢回家。经过卢光琇的精心治疗,她终于怀了孕,但直到三个月以后 她才敢来找卢光诱。她说卢医生,我已经三个月没来月经了,不知道是不是怀上了。 卢光诱赶忙让她做B 超,一看胎儿已经成型了,头、手、脚都看得很清楚?卢光锈 跟她说你是怀上了。这个患者仍然不相信是事实。她说卢医生你不会骗我吧,这是 真的吗?卢光诱把片子拿给她看,她仍旧问这是真的吗?这怎么能是真的呢?就像 那一瞬间她的思想和灵魂分离了一样,她感觉自己是在梦中。卢光琇说你可以让其 他人帮你看一下,再过一个月,你自己也可以摸到的。患者当时就哭得泪流满面, 这才把自己受公公婆婆冷遇,长期在外面流浪的事儿告诉卢光琇. 许多在场的医务 人员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别以为卢光诱从小就这样温柔慈祥,她可是四姐妹中性格最“辣”的一个。卢 光琇自己讲的一件事则让我充分领略了她的这份“辣”劲儿:“……我服软,你如 果软了,哭呀或者认输了,我也会软下来。但你要是来硬的,我命都可以不要。当 年初到梅县,有位患者的手被切断了,切下来的指头都已经变黑,他才拿过来要求 再植。我说这个都已经死掉了,再植到这个创口上面,搞不好会引起骨髓炎的,怎 么植?没想到那人把桌子一拍,骂道:你他妈狗屁医生!你敢不给我再植,看老子 骂死你?我说你冷静一点,你没看它已经发黑了?他根本不愿往下听,又拍桌子又 骂娘。我说你是什么态度呀,我跟你好好讲你还这个样子?你横什么?有什么了不 起?我抓起剪刀就要冲过去和他拼命。同事们赶忙拖住了我,那个人才灰溜溜地离 开了医院。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梅县有名的刺头,梅县城里没有人敢惹他。 但我这个人不信这个邪,了不起就是一条命,我不要了。” 卢光琇还饶有兴趣地说起了她和丈夫“篮球为媒”的婚恋奇缘。 1961年春,在汕头水利电力局工作的林邦俊出差路过长沙,顺便下车去看望正 在湖南医学院读书的好友。临走时,好友托付他一件事:自己老师的小女儿卢光诱 正在汕头参加全运会篮球分区赛,如果她有什么事,请多关照。 林邦俊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当他辗转赶回汕头时,卢光诱已经乘上开往长沙 的列车。他冲动地立即按好友提供的地址,给卢光琇写了封长信,几乎是,语无伦 次地介绍了自己的家庭、经历、爱好,以及一个迫切而又小心翼翼的愿望:希望彼 此能通信。 信发出去就像泥牛人海。林邦俊虽然很失望,但还是坚持每周几封地写过去。 卢光琇终于招架不住,礼节性地回了三言两语。林邦俊把卢光诱近乎吝啬的回信读 了再读,沉醉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几个月后,卢光诱主动来信告诉他,自己正在随校医疗队下放到靠近广东的金 竹山煤矿锻炼。第一次远离家人,卢光琇心里特难受,也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寂寞 和孤独。那时正处在三年困难时期,林邦俊经常寄来的书信和食品无异于雪中送炭, 两颗年轻的心不知不觉贴到了一起。但是父亲却不赞成她这么早谈恋爱。1962年夏 天,正在读大学的卢光诱瞒着父母拿上向同学借来的几十块钱路费,偷偷南下广州 赶赴恋人的“秘密”约会去了。一个月后,卢光琇回到长沙,向父亲禀明了要和林 邦俊结婚的打算。一向开明的父亲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严肃地问女儿是不 是因为自己反对才赌气这样决定的。卢光琇想了想,说不是的,你知道我的性格, 小时候我和姐姐们挨打,她们跪,我跪过吗?理在我这边,我不会屈服。我爱邦俊, 我要嫁给他。“父亲没有再坚持己见。 婚后,卢光琇长期和丈夫两地分居,要上班,又要带孩子,但她从没有后悔过 自己的选择。调回到长沙后,为了照顾长期卧病在床的父亲,身为长沙市电业局总 工程师的林邦俊提前退了休,像亲生儿子一样十年如一日守护在床头,抱老人起床 洗漱、大小便,用轮椅推他到外面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给老人念书读报,端水 喂饭。父亲喜欢吃鲈鱼,林邦俊就每天去集贸市场买一条回来,炖好了送到医院。 那时候家里还不像现在这样宽裕,尽管他早已看见了年幼的小儿子眼巴巴的目光, 还是“视若无睹”地带上做好的鱼给岳父送去。 我开玩笑地问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点?林邦俊笑着连连摇头:“一想到老人家 一生的坎坷,一想到光诱深夜回到家里只能给我说一句话,等我回话时她已经倒在 床上睡去的辛苦,我就觉得欠他们父女很多。我希望能用孝心给老人家一些补偿… …” 卢光琇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习惯,遇到难得的闲暇,她会拉上丈夫到商场里逛 一会儿。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间漫步,遇到中意的衣饰,她会拿在身上反复比划, 兴奋得脸色绯红,活脱脱就像一个初恋少女。只要丈夫说漂亮,价格又不是太贵, 她都要买下来。女人爱美的天性在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和满足,身心的疲惫 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四十年相濡以沫的生活,使卢光诱分外珍惜丈夫的殷殷深情。卢光诱说她最想 为丈夫唱一首歌,歌的名字叫:我的一生多亏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