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树是青藏高原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江源头。三江源自 然保护区和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覆盖全境，素有江河之源、名山之宗、牦牛之地、 歌舞之乡之美誉。玉树在藏语里是优秀的意思，在汉语译音里是一个充满了诗意的 地名。玉树临风，人间仙境。充满了灵性的山水养育了豪爽彪悍的康巴人。藏族有 句俗话叫做“卫藏的法，安多的马，康巴的人”，意思是说安多的马健壮，康巴的 汉子英俊。 玉树县看守所位于玉树县城西侧的扎拉科山脚下，海拔4300米，距离县城有8 公里。看守所关押着108 名在押人员，其中有31名已决犯，77名未决犯。在这些犯 罪嫌疑人中。有近20名涉嫌抢劫杀人犯罪。玉树县看守所只有8 名监管民警，6 男 2 女。8 ：108 ，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玉树的天亮得晚，看守所在押人员早晨7 点30分起床。2010年4 月14日清晨， 随着清- 脆的起床号声，在押人员迅速起床，像往常一样叠被子、洗漱、整理内务。 “清晨我看见格桑花开……”年轻的藏籍在押人员扎西悠扬的歌声撞进人们的 耳膜，再过几天他就要刑满释放了，每一句歌声都透着无比的欢快。藏族人会走路 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即使在四面墙里，也挡不住即将获得自由前发自心底 的歌声。听到这动人的歌声，教导员扎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此时此刻，他与 3 名监管民警一道正在值班。武警战士手握钢枪，俯视监区，机警地注视着大墙里 的一举一动。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 7 点49分，随着—声轰隆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地震了，地震了”， 监室里哭天喊地，踢门声、呐喊声不绝于耳，在押^ 员乱作一团，往日平静的监区 突然弥漫着不详的紧张气氛。 大地仿佛一个醉汉跳起了迪斯科，看守所监墙随着大地的颤抖开始左右摇晃。 执勤武警紧紧地抓住哨楼门框，一名哨兵手指果断地摁向“自然灾害”报警器。伴 着急促的警报声，看守所的四面监墙轰然倒塌，哨兵随着倒塌的监墙一起消失在烟 尘中。另一名哨兵在监墙倒塌的瞬间，果断地跳下5 米高的监墙。西侧监墙重重砸 向监室外墙，放风场也部分倒塌。监舍的墙壁出现了大裂缝。由于监舍房顶没有塌 下来，所有的在押人员安然无恙。 天崩地裂，玉树县看守所所有电话信号中断、报警系统被破坏，看守所成了一 座孤岛，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余震还在发威，灾害还在延续。监舍的房顶随时可能 倒塌，108 名在押人员危在旦夕。当时整个看守所只有4 位民警在岗，38岁的教导 员扎拉不顾亲人的安危，率先冲进监区，与随后赶来的其他3 名值班民警一道迅速 打开监舍铁门，紧急疏散在押人员。 看守所民警的家基本上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在地震中全部倒塌了，很多亲属 伤亡。看守所副所长祁嘎家的房子成了一片废墟，他的妻子当场遇难，他的腿被压 断了。监管民警昂旺桑丁的妻子也受了重伤。但险情就是命令，早晨8 点5 分，在 家休息的其他3 名监管民警全部赶到看守所。 灾难唤醒了囚徒尚未泯灭的良知，“不抛弃，不放弃”成为相互救助的誓言。 在所长才多杰、教导员扎拉的带领下，监管民警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组织108 名 在押人员向安全地带转移。灰尘迷住了人们的眼睛，年轻力壮的在押人员背起了老 弱病残犯，大家背的背，搀的搀，扶的扶，拉的拉，汇成了一股救援的洪流。身穿 黄马甲的在押人员尕玛仁增和扎西尼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救人！他们在救助他 人时不幸被暖气片砸伤却全然不顾。20分钟后，108 名在押人员全部迅速逃离险境， 集中到了200 米以外的武警中队操场。附近的20名武警战士也赶来了，负责外围警 卫。 8 点14分，搜救组找到了随监墙一起消失的执勤哨兵，他的脸颊被钢丝网刺划 了一个七八公分长的大口子，血流如注。 由于是突发事件，操场上所有的在押人员都没有戴手铐、镣铐等戒具。有的在 押人员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打蒙了，蹲在地上大声哭泣。有的在押人员站起来，抻着 脖子东张西望。安全成为看守所震后最大的隐患。虽然有执勤的武警，但是与108 名在押人员这个庞大的特殊群体相比，没有围墙的防范，没有戒具的控制，警力相 差还是太悬殊了。扎拉就是在这时得知自己家的房子倒塌，妹妹和妹夫掩埋在废墟 中生死不明。他强忍悲痛坚守阵地，率领监管民警和武警官兵全力以赴看管在押人 员。 8 点20分，武警玉树支队参谋长范玉龙率领50名武警官兵火速从7 ，8 公里以 外的驻地赶到操场，增强了警力。 8 点30分，青海省公安厅紧急召开应急救援工作会议，下派工作组赶赴玉树， 指导救灾工作。9 点钟，监管总队立即召开会议，安排部署看守所在押人员救援工 作。决定由仁青政委带人开车赶赴玉树县看守所，协调指导在押人员分流羁押工作 ；立即将有关情况上报公安部监管局，迅速通报全省监管场所，积极做好玉树籍在 押人员思想稳控工作；加强与玉树州其他5 县看守所的联系，全面了解灾情；摸清 玉树州其他5 县看守所押量和设施情况，为玉树县看守所108 名在押人员的分流做 好充分准备。 上午9 点钟，玉树县政法委书记李春平赶到看守所，召开现场紧急会议，制定 应急方案，成立由县政法委书记李春平、州检察院党组成员祁浩坤、玉树县公安局 领导、州支队副支队长组成的临时指挥小组，指挥监所救灾和在押人员转移工作。 上午10点钟，青海省公安厅监管总队政委仁青带队从西宁向玉树疾驰。 玉树县海拔很高，吃菜要自力更生。操场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为确保羁押安全 和夜间防寒，经过多方选择，将第一个栖身之地选定在玉树县公安局的蔬菜温室大 棚。虽然近两个篮球场大的温室大棚能够容纳108 名在押人员休息，但监管民警考 虑的是潮湿的地面会不会影响这些人的健康？武警们看守着在押人员，才多杰所长 和扎拉教导员率领民警找来被褥、大衣和塑料布，为在押人员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家。 下午14点，108 名在押人员全部转移到温室大棚，众人以监室为单位坐成一个个圆 圈。 地震后粮食被掩埋，炊具被砸坏，正常的烹饪已经不能现实了。人是铁，饭是 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监管民警把看守所饲养的被围墙砸伤的两只羊宰了，炖了一 锅香喷喷的羊肉汤，让108 名在押人员大饱口福。为了保证安全，当108 名在押人 员狼吞虎咽时，所有的监管民警和武警官兵都没有动筷子，他们忍着饥饿坚守岗位， 恪守着自己神圣的职责。 天越来越黑，黑暗增加了黑色的胆量，有一个涉嫌抢劫杀人的嫌犯开始鼓动： “太冷了，你们是不是想让我们冻死啊，我们是有人权的。” 温室内一片哗然，气氛剑拔弩张。所有民警立刻紧张起来，李春平厉声喝道： “都给我老实点，你们看到没有，你们都吃饭了，我们吃了一口饭没有？我们喝了 一口水没有？现在我宣布：如果有逃跑或攻击警员者，当场击毙。” 人群中出现了骚动，每一个人都在扪心自问。这是人性的呐喊，也是正义的宣 告。鼓动者的嚣张气焰被打压下去，在押人员的情绪稳定下来。 夜幕笼罩，气温降到零下8 摄氏度。3 名监管民警和5 名特警在大棚里执勤， 30个武警战士站在寒风中，间隔1 米组成了铜墙铁壁。为了保证5 名女在押人员的 安全，监管民警用一个沙发和一张桌子将她们和其他人隔离起来，由女民警永吉和 拉巴永措看守。 在押人员吃饱了喝足了，蔬菜大棚里响起了香甜的鼾声，但监管民警和武警、 特警们却时刻睁着警惕的眼睛。4 月14日这一天，由于转移任务繁重，物资匮乏， 他们没有吃一口饭，大家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晚上21点30分，仁青政委一行三人经过11个半钟头的奔波到达玉树县看守所。 他们不顾旅途劳累，立刻详细查看灾情和在押人员安全羁押情况。接着，又参加了 由玉树州公安局、检察院、玉树县政法委、公安局、驻所武警中队等部门联合召开 的紧急会议。仁青政委和马德清支队长提议：“增加警戒力量，确保羁押安全；划 定警戒线，非警务人员不得接近警戒区，对108 名在押人员进行分流羁押。”会议 确定了对108 名在押人员分流羁押和长途押解方案。 4 月15日凌晨1 点钟，108 名在押人员全都进入了梦乡。此时此刻，一天水米 没沾牙的监管民警、武警和特警每人才得到一包方便面，扒拉两口就吃光了，还不 够塞牙缝的。看守所被砸伤的30多只羊陆陆续续成了在押人员的盘中餐，4 月15日 上午10点，香喷喷的羊肉饭端到每一个在押人员面前。当他们大饱口福时，玉树县 看守所临时指挥小组正在将在押人员分流方案报告玉树州抗震救灾指挥部。指挥部 同意将31名已决犯押往西宁投劳，77名未决犯转移到治多县看守所关押。与此同时， 监管总队迅速报告省检察院监所检察处，联合协调省监狱管理局和省劳动教养局， 做好31名已决犯的收押工作。 监管民警正在做迁徙的准备，从治多县看守所传来了消息：“商店被砸，我们 无法满足77人需求的棉被，临时也采购不到物资，你们赶紧想办法！” 治多县看守所地处高海拔地区，对于这样一个人口密度小的牧区小镇来说，一 下子要解决70多床棉被，无疑是一件难事。马德清支队长闻讯带领武警战士冒着生 命危险冲进摇摇欲坠的玉树县看守所，从废墟中抢运出70多床棉被。吃饱饭才能走 动路，下午16点，民警们安排108 名在押人员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 4 月15日下午16点30分，4 辆大客车来到蔬菜大棚前。此时此刻，玉树县看守 所的8 名民警分成4 拨，监管民警白天（人名）与31名已决犯一道乘坐公安机关的 两辆大客车向820 公里以外的西宁市行驶；教导员扎拉率领两名玉树县看守所的民 警、7 名治多县看守所的民警与10名武警一道押解77名未决犯，乘坐运输公司的两 辆大客车向200 多公里以外的治多县进发。警车嘶鸣着在前方开道，押解车尾随着 在后面奔驰。5 个小时后，77名在押人员安全抵达治多县看守所。扎拉等3 名民警 熟悉这些在押人员的情况，留守在治多县看守所工作；伤势惨重的祁嘎乘坐飞机到 西宁治病去了；54岁的所长才多杰率领两名监管民警坚守阵地清理看守所废墟。就 在民警昂旺桑丁为在押人员转移而奔波时，他在地震中受重伤的妻子不幸离开了人 世。 路漫漫，非常时期救援告急、车辆告急、道路告急，西宁组押解车辆缓缓地行 进。214 国道上有两股洪流，救灾车辆一辆接着一辆不断向玉树方向挺进，有运送 物资的、有运送救援队员的，还有运送大型挖掘设备的，犹如长龙，看不到首尾。 与此同时，运送伤员和灾民的车辆也在源源不断从玉树向西宁涌来。在押人员上车 后紧张地看着窗外，被救援大军的铁流深深感动着。有了这些救援大军，家乡有救 了！监管民警给在押人员分发了矿泉水、大饼和菜肴，大家在车上风卷残云地吃着。 紧张的情绪慢慢松弛下来，有人竟然发出香甜的鼾声。 夜茫茫，山路弯弯异常险峻，两车相错只差十几公分，稍有不慎就可能摔下万 丈深渊。巴颜喀拉山到了，花石峡到了，押解车辆紧贴着悬崖边顺利通过了几个弯 道，司机和押解人员的精神高度紧张，额头沁满了汗珠，双眼布满了血丝。此时此 刻，司机、武警官兵和监管民警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长途押解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解手，在押人员开始要求上厕所。如果31个人 同时就地解决10分钟就能结束战斗，但车外漆黑一片，这些已决犯明明知道到西宁 等待自己的是监狱，他们会不会趁机逃跑？警力有限，安全第一。押解组组长仁青 与支队长马德清当机立断决定停车，由4 名特警围拢，在押人员逐个下车如厕。就 这样，整整折腾了一个多钟头，车辆才重新启动。监管民警和在押人员本来是对立 的，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没有一个在押人员趁机脱逃。灾难把民警和在押人 员的心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4 月16日清晨，上级又从海南州派5 名特警增援。108 名在押人员在监管民警 和武警、特警的带领下向西宁转移，民警们把食品和衣物优先送给在押人员。 4 月16日中午12点，押解的车辆越过日月山，距离西宁只有100 多公里了。黑 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前头。从玉树到西宁，平时开车八九个钟头就到了，可是地 震后道路爆堵，夜车难行，在押人员不时地吃饭、如厕，押解车辆像蜗牛爬行。 4 月16日下午15点20分，经过将近23个钟头的艰难跋涉，31名已决犯顺利抵达 西宁西川监狱、女子监狱和多巴劳教所。此时此刻，离地震发生已经过了整整55小 时零31分钟。在公安、武警的通力合作下，1000多公里的大迁徙，55个半钟头的连 续作战，终于换来了108 名在押人员的安全转移。当监管民警和武警看到108 名在 押人员安然无恙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匆匆扒拉了两口饭菜，有的趴在 饭桌上就睡着了。 风啊，你轻轻地吹；树啊，你慢慢地摇。我们的监管民警、武警和司机已经整 整55个半钟头没有合眼，让他们睡个好觉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